我這裝病逃課的把戲隔幾天就唱一出,顧府的人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上有父母的包容,下有身邊人的寵溺,大家伙也就裝做不知道。對于我逃課以後滿院子的瘋玩,顧府里上至老爹和娘親,下至門房的五叔和廚房的王大娘,都已經習以為常。所以我昏迷了大概兩個時辰,才被老爹發現。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以後。
一睜開眼楮就看見娘親通紅的雙眼,旁邊的柳姨也在不停的抹著眼淚。我心里一陣酸楚。
盡管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內心里,我還是無法把眼前這個一臉驚喜,卻滿目疲倦的年輕女子當成自己的母親。畢竟她和前世的自己差不多年紀,而且在靈魂的深處,還有一個深愛著自己的媽媽活著。
可看著眼前這個身體還在微微顫抖的女子,用溫柔的手撫模我的額頭。輕聲細語的詢問我想不想吃東西。然後不等回答就搖晃著向外走去,明明眼里含著淚,卻笑著說︰「娘給佳兒煮粥去」。我的眼淚就掉了出來。
老爹一听我醒了,立馬沖到床前。看到我在哭,大概以為我還在害怕。面上痛苦的表情想藏都藏不住。
以前我除了撒嬌和害怕很少哭,而且每次都哭得很假。像這樣柔弱又膽怯的樣子,估計真的很少見。
老爹心疼的看了眼娘親,就慌忙的把我抱起來,笨拙的開始安慰我。我再也忍不住,雙手摟著老爹的脖子,一聲「爹」就喊了出來。
從小到大,我就只喊顧向南「顧老爹」,喊蘇鏡「顧老娘」。對于親近的女乃娘才會尊尊敬敬的喊一聲「柳姨」,不論怎麼威逼利誘,就是不改口。
可是這會子老爹估計也沒空在乎稱謂,只是不停的問我「哪里疼?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想起這幾年的所作所為,我實在是羞愧難當,抱著老爹的脖子,哭著連說「對不起」。
我一直調皮搗蛋,欺負李翼,惡作劇,無所不用其極。雖然接受了穿越的事實,卻根本沒有把自己當成顧府的小姐,顧家的女兒。
也許內心里我只是把顧府當成一個暫住地,等自己的身體長大,有能力獨立,我就會離開。所以我也只是把顧府的一干人等當做生命里的過客,不願投入感情。
雖然早知道娘親早在生我的時候就落下病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而老爹愛慘了娘親,根本不可能納妾。所以他們對于唯一的女兒,可以說是寵上了天,而我卻並不領情。
可是不管我怎麼調皮,不管我多麼沒心沒肺,這里的人都是愛著我的,我始終是他們的「顧佳」。
我突然發現也許我錯了,我根本就不是顧亦佳,這個名字這個身份,早已遠去。現在的我,只是顧佳,「顧家人」的顧佳。
听到我一個勁的哭著說「對不起」,老爹可能以為我是在為逃課跑出去玩而道歉,于是一邊用手輕輕的拍著我的背,一邊用變了調的聲音說︰「不哭了,不哭了。沒事了啊!爹爹在呢。以後要是不想學,咱們就不學了。爹爹明天就讓先生回家去。」
听到老爹寵溺的安慰聲,柳姨輕輕的哭泣聲,我哭得更利害了。
這場蛇引起的風波以我哭著睡著而告一段落。然而我卻因為蛇毒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
半年來「四大怪人」輪流來探病,帶來藥丸數瓶,藥方五六張。又有從未見過的三個所謂的神醫前來診脈。
我正式升級為藥罐子,開始了和藥膳、藥丸、藥浴以及湯藥親密接觸的悲慘人生。最慘的是還有針灸也和我關系密切,反正這半年對于我來說就是一種煎熬。
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多虧了這煎熬的半年,我才能夠活蹦亂跳的活到二八年華。
據說,咬我的那條蛇叫「亂靇」,劇毒卻不會立即致命。中毒者五個時辰之類還有救活的可能,五個時辰之後神仙難為。
可怕的是這種蛇的毒很難解,就算當時救活了,也只是多活些時日罷了,要想徹底解毒,基本不可能。因為解毒的方子有,其中的很多藥材卻只聞其名。
要不是因為我出生武林世家,剛出生時為了有利于日後習武,服過奇藥「固本丹」,不用煎熬半年就已經再次穿越了。
而且,在我七歲的時候,當我再也忍不住問老爹︰「爹爹怎麼不願意教女兒習武?」老爹告訴我︰「中了「亂靇」之毒者,是不能習武的。」當時我徹底崩潰了。
後來我終于知道,我之所以會中這麼奇怪而又難解的毒,並不是自己運氣不好,而是有人故意為之。我只是那個人仇恨下的犧牲品。
這也許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最好的詮釋!
回到悲慘的半年時光結束之時,那個時候的我對自己中的毒一無所知,但經過這件事,我想通了很多東西。
既然要在這個時代混,就要學會這個時代的規矩,也要懂得這個時代的文化。更要關心身邊愛著我的人。
然後我開始關注身邊的每一個人,真心的把顧老爹和顧老娘當做自己的父母來愛。最後還是讓爹爹幫我請回了師傅。
擺月兌了灰暗的藥罐子生涯的我,開始洗心革面,努力學習。一心想要混個「顧才女」的名頭出來。雖然每月有那麼幾天還是會逃課,但不得不說態度端正了。至于天份,師傅說不能強求。
這樣的心態持續到七歲的時候。知道自己不能習武,我才開始拼命學東西。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既然當不了俠女,那至少要做個才女。不然太丟人。
十歲的時候,爹爹告訴了我「亂靇」之毒的真相。知道自己可能早死,我的才女心思就淡了。
得知隨時可能毒發身亡,我失去了一切動力。什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也許還沒等入門自己就翹辮子了。但好歹之前也學了五六年,所以學業也沒停,只是一心一意的打算做米蟲,把後面不長的生命寄托在吃吃喝喝,賞花賞月中。雖不逃課,假卻越請越多。
像現在這樣悠閑的活著,不為吃穿發愁,已經很幸福了。偶爾還可以趁爹娘不注意,換上男裝,裝成小男孩出去瞎逛,再用閑錢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大概神仙也不過如此了。
可惜生活永遠是殘酷的。老天爺也許是個老頑童,就喜歡和世人開玩笑。你想要的,老天爺偏偏不給你,你不想要的,又不得不去接受。
陽光明媚的九月,一天早晨我突然心血來潮,向師傅請了假,指使著丫鬟們把自己房里的被子和箱子里的大件衣服搬出來曬。自己弄了個軟榻,躲在游廊背陽處啃西瓜。心里感慨著自己的命好,想做什麼只要動動嘴就行。
剛穿來的時候我還想過努力「廢除丫鬟制」,後來我也想通了,這是一種特有的生存體制,沒了丫鬟這種職業,大概很多人會餓死。
我一邊啃西瓜,一邊向身邊的丫鬟打听晚飯有什麼好吃的。剛準備找個地方睡個午覺,就被李管事請去了小書房。
因為快到自己十二歲的生日了,我滿心以為爹爹找我去,不是提前送我生日禮物,就是問我想要什麼。
進去以後我向爹爹請了安,抬起頭就看到書桌旁多放了一把椅子,我疑惑的問︰「爹爹叫女兒來可是有什麼事?」
爹爹指著多出來的椅子,示意我坐下,這才開口到︰「今天叫你來是要說兩件重要的事情,還要給你講講我們顧家的一些舊事。」
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