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乾隆一生中最怕的就是他的老爸雍正,沒有之一。在千古一帝的康熙面前,乾隆幼時尚且敢撒個嬌、調個皮,可是面對嚴肅得近乎面癱的皇阿瑪時,他卻常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所以雖然雍正叫他抄寫《女戒》和《烈女傳》的命令很荒誕,也讓他感覺很屈辱,但他仍然老老實實地抄了,並在十日之後親自奉入宮中。
「弘歷,」胤禛沒有去看桌上那高高的一摞,他俯視曾經最看重的兒子,用很平淡的語氣說道,「你讓朕很失望。」
「皇阿瑪——」乾隆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自他登基以來一直勤于政事,每天卯時就起床上朝,無論天氣如何,二十多年里從不間斷;他費盡心思和朝中各色的人周旋,多艱難才從那些老狐狸手里收回權力;他謹遵皇阿瑪遺旨,務實足國,整頓吏治;他獎勵墾荒,興修水利,在他的努力之下全國呈現出一派繁榮昌盛之勢。他不明白,自己做了這麼多事,為什麼在皇阿瑪這里卻一點都落不到好?不就是近幾年「稍微」享樂了些嗎?累了二十年,他歇息一下都不可以嗎?那他這個皇帝做著還有什麼意思?孤家寡人一個,想說說心里話都找不到人听,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也要防著。乾隆越想越覺得淒涼,他累死累活半輩子,才剛放縱了一下就落得現在這個下場,身體被人搶了不說,皇阿瑪還從地下爬出來罵他,自己也變得不男不女的,這麼活著他真不如死了算了!他弘歷這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啊?!
「皇帝不好做,朕以為朕的經歷足以讓你明白這個道理。」胤禛低沉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里听起來竟顯得落寞,「弘歷,朕當年把江山交給你,同時也把責任交負了給你,朕以為二十多年里對你的悉心培養足以讓你承擔起這份責任,現在看來,是朕錯了。」
「皇、皇阿瑪?」乾隆呆呆地望著父親,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從來沒有見過皇阿瑪這副模樣,即使當年皇權斗爭最激烈的時候,他也智珠在握,淡定得仿佛任何事都難不倒他,可是現在,因為自己,皇阿瑪居然自我否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可是像皇阿瑪那樣,操勞一輩子,辛苦一輩子,卻留下千古罵名,難道又是對的?
父子兩人相對無言許久,倒是胤禛先無奈出聲︰「罷了,你也有五十歲了,比朕也小不了幾年,朕再說什麼,你也是听不進去。」
「不是的,皇阿瑪。」乾隆心中顫動,急切地膝行到父親面前,抱著他的腿,哽咽道,「不管兒臣年紀有多大,都是皇阿瑪的兒子,兒臣只是做不到,做不到像皇阿瑪你一樣……」做不到那麼無私,做不到那麼……傻。
乾隆難得露出小兒女態,倒叫胤禛感慨了。記憶中即使是弘歷還不知事時,也不曾同他這般親近過,他一向做不來慈父,所以除了弘晝那渾小子偶爾敢在他面前撒個潑外,其他兒女見了他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更何況是親近了。「罷了,」胤禛的心軟了,用力地揉了揉兒子(孫女?)的發頂,用前所未有的柔和聲音說道,「是朕太苛刻了,你以後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以他如今的身份,頂了天也鬧不出什麼大名堂。(四爺,你好狡猾……)
「皇阿瑪——」
居然是二重奏,乾隆怔住,父子二人對望一眼,同時把目光轉向外殿。
路時在外面坐立不安很久了,四爺教訓兒子,他本來要去湊熱鬧的,給四爺瞪了一眼,嚇回來了。可是他好奇啊,想去偷听,又有點不敢,心里癢癢得厲害,圍著龍椅轉了一圈又一圈,正要大著膽子付諸實踐的時候,小燕子來了。
「皇阿瑪——」小燕子一邊大聲呼喝,一邊憑著三腳貓功夫氣勢洶洶地一路往里沖。養心殿的侍衛只知道還珠格格不受皇上待見,卻不知道她是個西貝貨,不敢傷了金枝玉葉,居然給她闖進來了。
「小燕子,你又怎麼了?」路時在心里無力撫額,這個小燕子,怎麼就記吃不記打?前幾次的教訓難道都忘了,她非得被打死才消停得下來嗎?
小燕子揚頭挺胸地往那里一站,大聲地說︰「皇阿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好吧,這姑娘還有點自知之明,可是你都知道了還跑來鬧,生怕小命丟不了嗎?路時真的理解不了她的大腦回路。
「我也想躲著你,不出現在你面前,可是我今天是不得不來了!」小燕子也不管有沒有人答話,自顧自地大吼,「你真是太過份了,你怎麼可以那樣對令妃娘娘?你怎麼可以把她降成那什麼亂答應?」
敢情又給人當槍使了。路時無語。
小燕子自動把他的沉默當成是羞愧,氣焰愈發囂張︰「你知道令妃娘娘過的是什麼日子嗎?她每天一大早就要起床,然後要干一大堆活,還要伺候那些壞女人,吃不飽、穿不暖,那些壞女人還罵她、打她,最可恨的是皇後那個老巫婆還叫人把她的女兒都給抱走了!太過份了,太過份了,我都要氣死啦!」
相信我姑娘,你要是氣死的話,絕對是個好下場。路時瞅了一眼打側殿出來的四爺,心里為又要倒霉的傻丫頭默哀。
「看來這養心殿的侍衛該換一換了,」胤禛沉著臉走出來,眼中氤氳著怒火,「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跑進來,皇上養著你們是吃白飯的?」
御前侍衛自胤禛重生以後就進行過幾次調整,內圍都換成了他的心月復手下,外圍也一改乾隆原先的用人風格,善于逢須拍馬的都被退了下去,留著的多是有才能肯干的,當然免不了有幾個靠裙帶關系但本身也還過得去的。內圍的自然知道這養心殿真正作主的人,外圍的則大多見識過他的手段,于是在場的侍衛听了他的話都嚇得一抖,「刷」的一聲齊齊跪下請罪。
「你是什麼人?」小燕子不服氣地大叫,「我還珠格格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這狗奴才來手指和那個什麼腳?」
哎喲我的娘喂!路時捂著眼楮偏過頭,實在是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她接下來的慘狀。
「好一個還珠格格。」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敢當著他的面罵他「狗奴才」。胤禛氣得手指都在顫抖,面上卻依然很平靜,只有黝黑的雙眼顯露出內心翻滾的怒火。
該說是野獸的直覺麼?一向蠻橫不講理且膽大包天的小燕子,在四爺幾乎化為實質的怒氣之下,居然知道怕了,只見她像受驚地兔子一樣飛快縮到路時身後,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顫聲道︰「皇、皇阿瑪——」
路時翻了個白眼,心里月復誹︰現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別說我只是你冒牌的冒牌爹,就算你冒牌爹來了,也惹不起這個人啊!不過他這人啥都好,就是有個心軟的毛病……「來人啊,把還珠格格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皇阿瑪!」小燕子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你又要打我,我做錯了什麼你要打我?」她倒退兩步,做深受打擊狀,「不,我是錯了,我錯就錯在不該進這個宮,不該認你這個冷酷無情的爹!」
于是,這就是所謂的好心沒好報了?被指著鼻子罵的路時無奈地聳聳肩︰好吧,姑娘,我已經盡力了,本來沖著你的一聲「皇阿瑪」,還有心救救你,但你自己要找死,那就沒辦法了。(路路,明知道以傻姑娘的腦子根本看不出你的用意,你這樣做,真的是‘有心’相救嗎?)
「無關人等退下。」雍正爺一聲令下,眾人回避,養心殿只剩下三人(暗衛不算),頓時變得空蕩蕩、冷嗖嗖的。
小燕子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但很快又硬起來︰「你、你,這里皇阿瑪最大,你憑什麼在他面前發什麼濕什麼令?」
路時在旁邊直翻白眼︰你指著我鼻子罵的時候怎麼不記得我最大了?
胤禛冷冷地看著她,沒作聲。
小燕子反而更加怕了,色厲內荏地道︰「你、你要做什麼?我可是還珠格格!」
「憑你也配稱‘格格’。」胤禛冷聲道,「出來。」
一個窈窕的女子從側殿翩翩走出,小燕子定楮一看,很開心地大叫著撲過去︰「紫薇,真的是你!你這些天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們都快急瘋了?」
「小燕子,你該當何罪?」乾隆現在對這個女騙子恨得是牙癢癢——如果不是她冒認雨荷的女兒,紫薇就不會被接到福家,含怨離世,自己也不會莫名其妙地變成女兒身,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騙子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