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听完弟子的稟報,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說道︰「如此也好,若真有疾病,病人自會上門,你下去吧!」
「是!」中年大夫恭恭敬敬的行了禮,這才下去。
元殤見這中年大夫的舉止、行禮以及言語之間,竟然十分嚴謹,與駙馬府的管事舉止大有相似之處。這老翁坐在藥圃邊,並未動作,卻也帶著一股貴氣,不像簡單的人。
正當她疑惑間,忽感警覺,身體急忙向左偏開。
撲撒——
元殤余光一瞥,看見竟然是一撮泥土灑在她身邊的土牆上,因為力量很大,那一撮泥土竟然成為土牆的一部分,只是這新鮮泥土水分較多,顏色較深,顯得十分明顯。
老翁依舊坐在藥圃邊,甚至連頭也沒抬。
元殤心說,到底是我運氣不好總遇見高手呢,還是這個大燕朝高手如雲,跟芝麻似的撒得到處都是?身邊一高手跟班兒,枕邊一高手老婆,院子里一高手丫鬟,出門就是高手刺客,連逃家遇上的老頭兒也是高手!
元殤知道躲藏不了了,從藏身處走出來,學者江湖人的禮節抱拳道︰「打攪了!」
老翁听見她的聲音,終于轉頭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悅的說道︰「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我神醫門為的是救治天下百姓,不會去做什麼勞什子御醫只給他的皇子皇孫看病!我要是進了皇宮,師父非得把我逐出師門不可!」
元殤有些模不著頭腦,但也知道對方是誤會了,便說道︰「老伯誤會了,我是路過此地而已。」
老翁冷冷說道︰「路過?路過能到旁人家里來了?下次假裝的時候,別忘了把鞋子換一下。鞋上皇家專用的金絲邊兒還留著呢!」
元殤一看,果然,自己鞋子雖然沾滿了泥漿,但依舊隱隱約約透了一點兒金色的絲邊。不是元殤疏忽,她本人是個極為謹慎的人,只是她的衣食住行全由下人打理,也不可能有下人向她說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以至于她根本就不知道這是皇家才用的裝飾方式。
元殤道︰「我真的不是來找你的……」
「找師父就更別想了!我師父他老人家的行蹤連我都不十分清楚,更不可能進宮,讓你們主子還是別費心了!」
元殤不得不苦笑著解釋道︰「我只是中了毒,看見這里曬了許多藥材,于是來借點藥材而已。」
「嗯?」老翁這時才有些驚訝,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來,幾步跨到她面前,矯健得不像是老人,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道︰「咦?」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為她診脈。他伸手快若閃電,連一向警戒的元殤也沒反應過來,讓他牢牢的抓住了手。
「唔……怪事、怪事!看這脈象,像是千玉樓的‘一炷香’,但是你中毒顯然超過一炷香時間許久了,卻依然沒有昏迷……好怪!好怪!」
元殤見他模著胡子神神叨叨的念叨著,還不知道要研究多久,自己這毒可等不及。于是打斷道︰「老伯,你能不能給我幾味藥?讓我先解了毒如何?」
老翁這才回過神來,道︰「是老朽疏忽了!你要何藥?」
元殤說了幾味藥,老翁眼前一亮︰「竟然能這樣用藥?奇才、奇才!這是誰想出的藥方?」
元殤道︰「是我想的!老伯,咱們先拿了藥,再慢慢研究如何?」
老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瞧我,一說到藥方就什麼都忘了!你隨我來吧!」
老翁帶著她來到後院的一個大房間,推開門,元殤放眼望去,見整個房間就像一個巨大的中藥鋪,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數千種藥。
老翁走到房間盡頭,在一個香台前停下,走上前扭動香台,腳下立刻有機關作響,元殤警覺的跳開,瞪著老翁。老翁哈哈笑了兩聲,道︰「小姑娘倒是膽小!」
那香台緩緩移開,漸漸露出一個通道入口。
元殤眼楮瞪得更大了︰「你知道我是女子?」
老翁笑得更歡暢,道︰「老夫一把脈,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元殤道︰「我叫元殤,行十三。」
老翁撫著胡須,有些思索的說道︰「元殤……唔,這名字取得好……殤是死亡,元就是開始,最初的涅槃,才能造就新生。我就托大,叫你一聲殤兒吧!我在師門排行老三,你就叫我陳三爺爺好了!」
「是,三爺爺!」元殤口上從善如流,其實心里一點兒敬老之心也沒有。于靈大姐說過,當勢不如人的時候,要能夠低聲下氣的隱忍。當年于靈大姐還曾給谷川那混蛋下跪呢,于是她也有學有樣,在公主面前低聲下氣,在公主丫鬟面前輕言細語,在這個武藝不凡的老頭面前也隱忍有加。
元殤心里想著,其實自己的名字根本不是陳三說的那個意思。這名字原本的意思是,踏入殺手這一行,一開始就注定了死亡。事實上,她也是在不到三十歲就死了,算是印證了自己的名字。
「殤兒,走吧!」
此刻通道口已經完全打開,是一個常常的石梯。元殤隨著他走下梯子,見下面就像一個普通的書房。只是架子上擺的不是書,全是藥櫃。
老翁從這里找出元殤要的藥,說道︰「你看看這是不是你要的?」元殤拿著藥在鼻子下聞了聞,道︰「不錯!」于是老翁又拿著藥回到院子,吩咐童兒立刻去煎藥。
元殤卻叫住了童子,吩咐了童子一陣,告訴他煎藥要注意的地方,並且讓他為自己做成藥丸。
老翁听見她說的煎藥方法,又是眼前直亮︰「還能這樣?將藥做成藥丸?我怎麼沒有想到呢?那些毒藥能夠做成藥粉,為何我的藥就不能做成藥丸藥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