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盡頭牙了,昨夜疼得一夜沒睡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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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爾春秋迭替,匆匆便是一年時光。其間榮府雖無甚要緊外事,內里卻著實被翻檢了一把︰原來,自鳳姐將要緊的地方大半換上自己的人,行事便當,意如使臂後,便立志要做幾件大事來揚威,不獨令長輩對自己刮目相看,順道還可彈壓彈壓那些仗著老了資歷,拿鼻孔看她的人。
盤算許久,因想到現府中進項總沒有開銷多,意欲要找個省錢的方子,好令長輩們夸自己會過日子。思及早先從周瑞家的口中套來的話兒,加之自己悄悄命心月復查訪來的事情,便想到可革除掉那些今年趁隙鑽營進來幫襯婚事,如今已毫無益處,不過混支月例米糧、更還借賈府之威在外揚威作福的之人。如此一來,每月可省一筆不小的銀子,亦可算是革除弊病。若是行成,想來無人不贊的。
打定主意,便立時行動起來。鳳姐原待使軟刀子慢慢兒的磨,今日三個,明日兩個,變著法兒地尋著不是打發出去。後轉念一想,如此溫吞,並不能顯手段。便改了主意,命人傳話道︰「府中偷懶怠慢者日多,即日開始,每日皆有管家大娘明察暗訪。若見懈怠憊懶的,不必回稟上頭,當場開銷出去。」
此令一下,先時眾人只道不過是口中說得嚴厲些,實際仍是無謂的。只消裝裝樣兒,過上一陣,自然又好了。不想幾日過去,眼見接二連三地趕出了好幾個人去,頓時心中發起慌來。怨氣一沖,縱鳳姐彈壓著也不中用,終是告到了王夫人那里,甚而連賈母也一並驚動,叫了鳳姐過來親自問話。旁邊還有邢、王二位夫人相陪。
對這幾近三堂會審的架勢,鳳姐視若無睹。上來先問安行禮,垂手立到一邊。直待賈母問起,方說道︰「我原年紀小不懂事,幸得老太太、太太們看重,才強撐起個虛架子來,幫著這邊太太打理些瑣碎事情。但俗語雲‘作一日和尚撞一日鐘’,我雖無能,也少不得盡心盡力地為老太太打算。看見了有甚不是,自該設法想著化解了。否則不獨愧對長輩對我的一番信重,眼見事情仍舊理不清爽,日後也是自刮面皮。」
說罷,低頭站定。因見賈母並不說話,臉上也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邢夫人又只顧喝茶。王夫人只得先說道︰「你一番孝心,我們皆是知道的。只行事是不是太急燥了些?我听府里這幾日,皆在說你呢。」
鳳姐立時道︰「這卻是他們的不是了︰我輩份雖小,卻好歹也是個主子。若稍為一點子不順心的事,就能任由奴才們日夜將名字放在嘴里嘀咕,那成甚麼樣子了?單這一點,也可知他們平素就心高氣傲慣了,以至連主子都不放在眼中,白拿來嚼說。」
王夫人本是最厭惡不守本份的人,聞言頓時深以為然。先時尚覺著鳳姐行事浮燥,落人褒貶。听後反不由將一顆心更往她身上偏了幾分,只口中還是要作個勸的樣子︰「即便如此,你發的令也使人家忒難為了。」
鳳姐說道︰「凡事若還要色色替底下人想得周到,那世間行事可就艱難多了。再者,這些人早享夠了福,如今收回,也不算甚麼。我起這念頭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主意︰太太先時管家,當曉得每月府中去處甚多。自我來後,乍眼看著,因覺著有許多人竟是可有可無似的,不過每月白耗在府里。先兒我還怕這里頭有個我不知道的緣故,故而還不敢聲張。悄悄看了幾月,才發現果然我想得不差。這些人手上經的事,原是一個人就能頂三四個做下的。既如此,為甚要白供著這麼些人?雖然我們家家大業大,又是慈善人家。但一者這些人並不是甚麼親眷,二者他們有手有腳,也不須咱們供養。與其有這些銀子白填了限的,不如拿著周濟窮人,反能積些陰德。」
待她娓娓說完,王夫人尚未說話,賈母已笑了起來,道︰「鳳哥兒一張嘴,還是這麼利索,說半天的話兒都不帶打結子的。」
見賈母笑了,鳳姐心中一輕,也笑道︰「因我曉得,老祖宗是不耐煩被這些個俗事打擾的。然既怕討老祖宗嫌,又少不得要分說清楚,便只得緊趕慢趕,丟三落四地快些將話說完,省得白令老祖宗心煩。」
賈母道︰「雖則我怕事務事攪煩了心,卻總不能丟開手。先前有你們太太看著,我才省了些心。後鳳丫頭來了,我因見你年輕,怕行事不夠穩妥,不由重又操起心來。今日一听,我從前的心卻都是白操的了。」
听賈母的口風,竟頗有贊許之意,王夫人心中便有些不自在︰鳳姐原是從她手里接過這一攤事務的。現下說起弊病,可不是自己積下的麼?幸好鳳姐前頭早色色想好,見狀忙笑道︰「老祖宗這是夸獎罷?卻听得我怪臊的。原這些事務也是為我惹出來的——二太太一場操勞,我是時刻記著的。現既我接了手,自然要設法兒將這些白招惹來的事情歸攏抹平,否則人還不說我是塊濕面團兒,滾哪里哪里沾一團的粘膩!」
這話不獨王夫人听得芥蒂全無,賈母也指著她笑個不住︰「瞧你那一張嘴,竟比猴兒戲更令人可笑!」屋中女眷見狀皆湊趣陪笑,連丫鬟們也在擠眉弄眼地打暗號偷笑。
笑聲方歇,卻听邢夫人說道︰「話雖如此,咱們這樣的人家,若一下子打發出許多人去,只怕不好罷?不知情的,還當出甚麼事了呢。」
賈母瞅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原我也還沒發話呢.」說著又看向鳳姐,見她笑吟吟听著,卻將口風一轉,說道︰「你雖看得清楚,想得不錯,終究年紀太小了些,眼界不高,看不到全處。」
鳳姐忙應下︰「是,我也常為此自愧呢。還懇請老祖宗教教我,也好令我日後少出些丑。」
賈母道︰「方才你家太太說得不錯,若一下子開銷出幾十號人出去,沒的白為府里惹話頭。但你所慮之事也極是有理。我尋思著,不如這樣︰竟先不打發他們走,傳令下去,仍依你的話考查著他們,只這次卻以一月為限。待到了日子,若老實勤快的呢,自然留下;設或果然是個奸滑的,便打發出府。如此一來,道理分明,旁人既不好說閑話,那些人也不能抱怨,其余的底下人也不至寒了心。」
賈母話音方落,鳳姐已一迭聲兒說道︰「真真是老祖宗才能想出這樣的周到法子來,若依了我那般蠻干法子,簡直要好心辦壞事兒呢!到底是老祖宗想得周全,竟是面面俱到。」
王夫人亦笑道︰「果然是老太太,旁人再想不到的。」
賈母听得受用,笑道︰「我先時說你年紀小,打量你還有一二分不服氣呢,如今可信了?老人家經過的風雨,比你見過的河海還多。若無些子手段,如何挨得到今日?」
不說鳳姐走到賈母身後,親為捏著肩膀,又說了許多老人家愛听的話。邢夫人見如此,便再無話可說,王夫人自然更不會有異議,事情便按賈母所說定下。雖然明著是老太太恩典,但眾人皆知,事情是鳳姐先起的頭,而賈母並未反駁。後更見賈母以近身侍候盡孝為名,親命賈璉搬入榮府。旁人卻知,賈璉不過是幌子,鳳姐才是正主兒。
眼見鳳姐如此受賈母看重,先時還抱怨著家法突然嚴苛起來的下人們頓時啞了聲兒,行事皆謹慎起來。生恐一個不小心,落到掌家嚴明的鳳姐手中,不但白白受苦沒處說情,且將臉也丟盡了。只是私下里說起話兒來,卻仍月兌不了抱怨。偶然傳到鳳姐耳中,鳳姐卻毫不將這些閑言碎語放在心上,只叮囑身邊的人,從此小心些,莫要著了小人的道。
再說趙姨娘,若是早先見鳳姐如此,多半不夸她持家嚴謹,反倒要抱怨一個小輩作威作福,肆意鎮壓下人。但自听芙蓉細說鳳姐彼日如何為她說情,加之自鳳姐掌事後,自己每每地去辦甚麼事,倒比往常爽快了許多。且又有探春每每尋空過來寬慰說話兒,遂漸漸將那一點不忿之心打消。又有賈環日漸成長,一心看顧著還不及,身邊又缺了芙蓉這個得力的,更無暇去盤算他事。
見趙姨娘不多事,探春又自小心著,挑不出甚麼錯兒來。王夫人忙著調養,身旁又少了挑唆的人,自也懶待生事。故而這一年,內宅竟是風平浪靜,雖仍舊生出些小事,卻未有大的事端。
這日,府中忽接到揚州林府的急信,說道林夫人仙去了。賈母平生最愛此女,乍听到這一噩耗,也不顧年事已高,該小心保養,連著哭了幾日,淚皆不帶干的。她本是有年紀的人,這番一折騰,不消說自是病了。闔府尚未從敏小姐病逝的嗟嘆中醒過神來,立時又忙著給賈母延醫請藥,燒香敬佛,鬧了個人仰馬翻。不獨幾位老爺、兩位夫人和一位管家女乃女乃成日忙亂,連一干小輩也日日輪番過來照看,卻又以因怕人多擾了老人家清靜,只得坐在外間守著。
幸喜賈母素秉養生之道,底子頗健。不若其他老人那樣,一病便盡皆枯干了。漸漸地仍舊好了,眾人提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這天午後,恰是探春與鴛鴦守在外間。旁的人因連日操勞,此時見無大礙,不免松懈下來,悄悄躲著休息一下。鴛鴦也勸探春道︰「姑娘若覺著累了,合眼略歪一下子罷。橫豎有我看著。」
探春聞言,睜開眼楮笑道︰「我不困,只是在想,老太太這般疼惜姑媽,不知是位怎樣月兌俗的人物。可惜我並未見過。」
鴛鴦說道︰「我雖比姑娘大著幾歲,然也並未見過敏姑娘。只听以前還在的姐姐們說過,據說標致聰敏得不得了呢。嫁的林姑爺也是極好的人品。可惜竟這麼早就走了。幸而還留下位小姐,听得比之姑娘還大了半歲。日後得了機會必會往咱們家來走動的,到時姑娘瞧瞧這位表姐,想來定有敏姑娘的風采的。甚或過之,也未可知呢。」
探春附聲應道︰「是啊,林姑媽的女兒,必然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