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從碧落山回來轉眼間已到月底。因為風露宴臨近,韓雪不得不每日跑去荊府學簫。她雖看不慣荊老匹夫,但這簫卻是越吹越喜歡。一月下來,卻也長進不少,已經能熟練地吹奏幾首曲子了。
這日,韓雪倚在荊府假山石山吹著新近學會的簫曲,簫音徐緩,隨風而漾。碧波粼粼,日光爍爍,一派恬靜怡然。最後一個尾音消失後,但听得遠處傳來幾聲清脆的掌聲,紀沐風搖著扇子沿著池邊走來。
「數日不見,師弟的簫藝,又進宜了。」
韓雪一個飛身躍下,迎著紀沐風,撇撇嘴嗔道︰「師兄近日似乎很忙啊,都不來教師弟吹簫了。」
紀沐風無奈地笑了笑道︰「是師兄失禮了,就罰我請師弟暢飲一番可好?」
「恩,這主意听起來不錯。只是——」韓雪未及展開的笑顏瞬間枯萎了下去,她望了書閣一眼。風露宴日近,荊老匹夫越發抓得緊了,不僅要她勤練簫技,還要學四書五經,這肯定是父王授了意的。弄得自己連外出逛逛的閑暇都沒有了。荊老匹夫會這麼好說話放她假?
紀沐風似是看出她的猶疑,溫和地說道︰「無須擔心,我已向先生請示過。」
「那還等什麼,師兄走吧!」韓雪樂得歡呼雀躍,一把抓住紀沐風的手就要往外走,卻發現拉扯不動身後的人。韓雪奇怪地回頭看時,卻見紀沐風正盯著自己拉著他手的手,神色十分怪異。韓雪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女兒身,男女授受不親,羞赧地馬上松了手。
紀沐風剛才也有些恍惚,慣游風月場多年的他在第一次見到她時,便知道她是女兒身,但因為後來兩人趣味相投,知己相交,所以心里從未把她當女子來對待。但適才當她那滑膩縴秀的手和他相觸之時,他的心跳竟然漏了一拍。
「咳咳」,紀沐風假裝輕咳著化解剛才的尷尬,側過臉道︰「外面有準備馬車,師弟不用如此心急。」
「還是師兄周到。」韓雪訕訕地應了一句。二人踱著慢步前行。
兩人上了馬車,一個時辰後便來到了京城最大的河——淇水岸邊的琳瑯閣。話說這琳瑯閣以美酒佳肴而聞名京城,臨淇水而建,共有四層。一二層是招待一般客人的。三層為達官貴人所用。至于第四層,需預定,還得經琳瑯閣主同意。二人來至閣前,早有人笑著迎了上來,直接引二人登上第四層。
第四層果然非同凡響。閣內裝潢典雅中透著名貴。四個窗口一大三小,大窗口處正是絕佳的觀景位置,俯身一覽,整個淇水乃至整個京城都盡收眼底。韓雪探出身子,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師兄可真有能耐,這第四層,我先前約了幾次都被回絕。師兄輕輕松松地就把整個四層都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師兄是這里的主人呢。」
「好說,風雅四少之名雖然流于浮氣,卻總歸還是有些用的。」紀沐風笑道。
二人落座,馬上便有一清秀小廝上來恭敬地詢問點菜事宜。紀沐風收起雕扇,笑著對韓雪說道︰「師弟有什麼想吃的就盡管點吧。」
「既然師兄如此說,我就不客氣了。先來八寶野鴨、掛爐山雞、鼓板龍蟹、龍舟钁魚各一盤,再溫一壺甘醴沉香。」
紀沐風笑道︰「師弟倒是一點不含糊,這些可都是琳瑯閣的招牌。只是——雞鴨魚肉這麼多,不會嫌太油膩麼?」
「機會難得,小弟我怎能放過?而且小弟生性嗜肉,無肉不歡。」韓雪笑嘻嘻地說。
紀沐風嘴角抽搐了一下,若不是他夠涵養,恐怕一口茶當場就噴了一地。這女子生生逼得他自毀如沐春風的儒雅形象。
想天朝民風,以瘦為美。許多富家千金為了追求細腰,莫不戒葷,玉帛束腰。更有甚者用絕食減肉,差點鬧出人命來。眼前的這位倒好,不但葷食不忌,還無肉不歡,真讓人刮目相看。看來珺之說的對,這女子果然不容小覷。
一時酒菜上來了,美酒佳肴,芳香四溢。韓雪早耐不住了,舉起瓖金琺瑯酒杯,湊到鼻端聞了聞,一臉陶醉,道︰「果然是正宗的甘醴沉香。」
紀沐風亦舉起酒杯,鄭重地說道︰「今日請師弟來,一為賠罪,二為感謝。多謝師弟的引薦,好友才得以就醫。這份恩情沐風心中銘記,以後若有為難處,沐風必定鼎力相助。」言罷,一杯見底。
「師兄言重了,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能得邪醫救治,端看得都是他們的努力,與我並無關系。武公子應該痊愈了吧?」韓雪搖搖頭道。
「倒沒那麼快,不過算是好了大半了。」
「那便好。」
「只不過,我那好友的妹妹吃了不少苦。」
「哦」韓雪一邊品著美酒,一邊應了一聲。對于平日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武二小姐來說,這苦可吃大發了。她心里笑著,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卻不意迎上紀沐風滿是探究的目光,
「師弟似乎對這些事不好奇,還是——你原本就知道?」
韓雪心里一驚,這顯見得話里有話,莫非他也知道了什麼?
「師兄有話不妨直講。」韓雪生平最煩繞彎子了,當下冷冷地道。
紀沐風見韓雪變了臉,也斂了笑意,正色地說道︰
「沐風只是想求一個心安而已。朋友間貴在坦誠不是麼,師妹?」
「原來你早知道我女扮男裝。想必你也應該猜到了,我的身份。」
「果然如此。那你為何會出現在碧落山?」
「如果我說,只是為了教訓下師兄的好友的妹妹,你信麼?」韓雪反問道,她注視著他的臉,想要捕捉他細微的表情變化。
「我相信。」紀沐風一臉坦誠,鄭重地說道。
韓雪聞言,臉上的凝重才稍稍消散,道︰「那師兄還願不願意交我這個朋友?」
紀沐風爽朗一笑,道︰「沐風還怕郡主看不區區在下呢,怎麼敢有所嫌棄?」
韓雪被逗得一笑,「那我們繼續暢飲。」
兩人說說笑笑,不多會忽有人上來向紀沐風稟報,「公子」他看了一眼韓雪,欲言又止。
紀沐風見狀,淡淡地說道︰「但講無妨。」
「老夫人要公子回府一趟。」
聞言,紀沐風原本彎起的嘴角立時平復了下去,他應了聲,有些不耐煩地收了扇子,向韓雪道︰「抱歉,不能陪你飲個痛快了。」
「無妨,既是令堂有事,快些回去是正經。」
紀沐風又表了下歉意,才離去。韓雪看著他的背影,不禁好奇心起,是什麼事情能讓沐風公子生出如此煩躁難耐的表情?
她琢磨了下,又覺得自己多管閑事,于是作罷,繼續享受美味佳肴。一人飲酒無味,便來至窗邊,眺望外面的景致。回京已經數月,她還不曾認認真真地看過整個京城。似是一種錯覺,她看著重重的城牆,規整的街道布局,朱紅重金的皇城,心里忽然升起一種不快之感。這里明明是她的家,但對于高大厚重的城牆,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抵觸感。
以前在外漂泊時,無時不刻不想著回來。而真的回來了,卻又懷念起策馬天涯,恣意奔馳的日子來。
她嘆了口氣,望著遠方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陣優美動听的琴聲打斷了韓雪的思緒,韓雪往下看時,卻見淇水中駛來一支裝飾精致的畫舫。畫舫前端無窗格,皆以曼妙輕薄的紫紗覆著,微風一動,飄逸搖曳。重重紗影中,一位身段婀娜的女子在撫琴,雖然瞧不見面容,光看側影也應該是一位絕色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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