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敏從飛機上往下鳥闞,只見一片片雪白的雲朵在他們身邊悠閑自得地飄游,把蔚藍的天空點綴得分外妖嬈美麗。
就要見到日思夜想的女兒了,劉思敏興奮的心情難以言表。整整八年了,八年了呀,當年國人抗戰抗了整整八年,而她想自己的女兒也整整想了八年,唉!人哪,有多少個八年可以這樣去等待這樣去望呢?她的思緒又回到了二十三年前的那個惡夢般的日子……
那年夏天的一天中午,上午還是萬里無雲、艷陽高照,可是到了中午卻滿天烏雲密布、烏天大黑、飛沙走石,一時間大雨滂沱。
和劉思敏一同在地里干活的潘明宇,月兌下衣服頂在兩人頭上,他小心地護著妻子一路小跑著往家趕。突然,從後山溝里隱隱約約傳來小孩的驚哭聲。
「敏,你先走,快回家看好咱梅梅,我過去看看。」說著,往家的方向推了劉思敏一把。
「那你快點回來」劉思敏朝風雨中丈夫模糊的身影大喊。
「哎……」風雨送回丈夫微弱的回答。
雨水仿佛是從天上倒下一般,一浪一浪的雨簾隨著大風劈頭蓋過來,雨霧模糊著人們的雙眼,使人看不清前面發生了什麼。山上的水嘩啦啦地流成一條條小河直瀉山下,還有可怕的泥石流,緩緩地在往山下移動……
推開門,看見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驟雨嚇得哇哇大哭的女兒,劉思敏慌忙撲過去抱起她,一邊給她喂女乃,一邊焦急地等丈夫回來。眼看雨越下越大,風越刮越狂,可左等右盼,就是不見丈夫矯健的身影。
幸虧他們家的房子建在半山腰上,而且屋後是一塊巨大的山石,像一塊從天而降的天然屏障,年年歲歲為他們的這個家遮風擋雨當流沙。
劉思敏重新用襁褓包好吃飽了的女兒,放在床上躺下,蓋好被子,又重新檢查了一遍門窗,這才關上門急急忙忙去找丈夫。
劉思敏跌跌撞撞地沖進暴風雨中,連滾帶爬地來到後山溝,只見那里正有洶涌的泥石流滑落下來。在稍高一點的一塊巨石上後面的山洞里,聚集著幾個後山溝的村民。
「思敏,你家明宇還在里面救人!我們都是他救出來的,哎……真是好人哪!」一個老太太說。
山上有大面積的泥石流往下快速地滑下來,眼看就要沖下山,劉思敏急得朝著潘敏宇救人的方向大叫︰「明宇,快出來,明宇……」
這時,只見潘明宇從雨簾中迎著狂風飛奔而來,背上還馱著一個老大娘。那片泥石流應聲而下,淹沒了他身後的大片莊稼。
「快,里面還有個小孩。」潘明宇來到劉思敏身邊,疾迅地一伸腰,老大娘從他背上滑下來,劉思敏和幾個鄉親忙伸手接住。
「他兒子兒媳都不在人世了,家里就剩下這一老一少。」說話間,潘明宇又沖進了暴風雨中。
「明宇,小心哪……」劉思敏對丈夫大喊。
「我知道。我馬上就出來。」潘明宇的聲音隱隱約約隨風雨送來。
劉思敏把幾個鄉親安排到山洞里的蔽風處,又找來些干草安排他們坐下,又跑出去接應丈夫。
從山洞里出來時,她看見潘明宇正抱著一個孩子朝她飛奔而來,大片大片的泥石流在他身後迅速地滑落。
就在距離劉思敏大約還有十米遠的時候,在他最前方的那片山坡發生了山體滑坡,突然,隨著「轟」的一聲,山體帶著滿是大樹、玉米和黃豆的土坡在傾盆大雨中鋪天蓋從天而降……
「明宇……」劉思敏狂奔過去。
潘明宇急忙把手中的孩子拋向她,「……帶好我們的女兒……」隨之而下的泥石流瞬間淹沒了他……
「明宇……」抱著小孩的劉思敏哭喊著暈了過去……
傍晚時,雨終于停了,劉思敏和鄉親們從泥濘中扒出潘明宇的遺體時,劉思敏又一次昏厥。
安葬潘明宇的那天,山上的山花開得好艷,漫山遍野都是自發來送葬的村民,那個被救的小男孩竟然全身披麻戴孝地來給恩人送行。所有在場的人都哭得稀里嘩啦。
想到這里,劉思敏的心異常刺痛。她已經沒有了太多的眼淚,更多的是在心中對亡夫的默默懷想。
在那個「界線」分明的時代,雖說她們的結合,沒有得到太多人的祝福,但作為正直的父親,還是把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嫁給了他,一個從來到這里插隊起,女兒就愛上的帥氣而沉默寡言的小伙子。婚後他們夫妻非常恩愛。不久,劉思敏的父母因積勞成疾而先後亡故,潘明宇更加體貼、照顧她,尤其第二年的冬天女兒的降臨,更是使他像珍惜珍寶一樣地珍惜著她,珍惜著女兒,珍惜著這個不易的家。
可是幸福的日子太短暫,兩年的時光,在人生的長河里,只是一朵很小很小的浪花,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但他卻是她的一生。
丈夫走了以後,劉思敏帶著五個月大的女兒度日如年。
陽春三月,家家戶戶都在地里忙著播種,可他們家的地卻是荒草一片,田里更是干得像壕溝。而劉思敏,一個弱女子又要背負亡夫之痛,還要哺育嗷嗷待哺的小梅梅,望著十來畝田地她措手無策。
因為營養不良,劉思敏女乃水不多,缺女乃斷女乃是常有的事。小梅梅每次吸女乃都把她的吸得生痛,有幾次都吸出了血,痛得淚水在她眼中直打轉。她不知道這日子該怎樣才能熬下去?
就在這時,有好心人給她介紹了土莊大隊的二流子肖仲逵。這個肖仲逵從小死了爹娘,是一個孤兒。本來上有一姐,可還未成年就死了。也正是從小少了父母的良好教育,吃百家飯長大的他,吃喝嫖賭、坑蒙拐騙樣樣來。在當地是個臭名昭著的人物,只是來提親的媒人把這一切都隱瞞了。
肖仲逵從相親那天起就沒離開過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