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關于人生
凌雁白听著古箏,撿了一條人跡稀少的長街,獨自一個人慢慢地走著,一任夜風拂著面龐,拂散心頭淡淡的哀傷。
踏著夜色,于靜謐之中,體味著一種悲情快樂。這似乎已成了他的嗜好。
于是,走便成了一種形式,他不圖有繁華的夜景,只圖通過身體上的自由運動來換取心靈上的平靜。
放眼街頭,滿目的商品,與舞動在迷你裙下的美腿,心里難免會受到各種各樣的yu望的撕扯,扯得紫痛。如若要堅持一個自我,則只得去忍受這種痛苦與寂寥。
走在夜色中,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邊走邊沉思著。
他看過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弗洛伊德把人生為分本我、自我、超我三種境界。
他總在想,一個無意識的獸性的人,所有的行為完全由著yu望來支配,那麼他應該算是一個「本我」,即本能地活著。而當受到各種文化與思想的束縛,信仰著某種東西,自我約束行為的人,應該算是一個「自我」吧!當抖落心靈的塵埃,驅散一切yu望的折磨,淡然而灑月兌地,帶著一份悲憫世間萬物的心,坦然而真誠地面對人生,這應該算是一個「超我」了,也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我們一出生,算不算本能地活著?只不過我們還在幼小,我們小小的yu望,也就算不上獸性。
在我們剛剛開始學會說話,我們也就接受著文化的燻陶,我們的還未發展完全的本能就受到了文化與思想的嚴密約束,只能深深潛伏在內心里面畸形地發展著。我們成了文化人,有了信仰,並在信仰中堅守自我。天下芸芸眾生,絕大部分也就活在自我之中。
自我是一條中庸之道,是人生的中間境界,是本我與超我妥協的結果。而自我也是最為迷茫,最為痛苦的人生境界。沒有感到痛苦的人,只不過是魯迅筆下的「鐵屋子」里睡著了的人罷了,他們睡得香甜,你要是驚擾了他們的美夢,多半會引來指責。如果有醒過來的人,他必定是痛苦,那種黑暗、迷茫、沉悶等等令他不堪忍受,他不甘中庸地活著,他要出逃。
出逃有兩條路徑,一條通往本我,這是大多數醒來的人選擇的,yu望的支配和本能的復蘇,將他們對文化的信仰摧枯拉朽地坍塌掉,這類人,多半發展成為危害社會的人。
出逃的另一條路是通往超我,然而這是一種絕大部人想都沒有想到過的人生境界,更別提有幾人能抵達了。這種人生的最高境界,需要不僅是完美的人格,更需要絕高的智慧。然而可笑的是,通往超我的路,基本上還得經過一段本我的征程。因為倫理與道德的教化只能是將人的本能打入地獄,卻不能消滅掉人的劣根,徐渭的《玉禪師》中便表達出了禁欲主義使人難以達到道德完善的彼岸,而人世的沉淪卻能讓人悟出人生真諦。
的確,一個人在黑暗中沉淪過的人,才能真正明白光明的意義。在這方面,倫理與道德總企圖架空人生,讓人腳不著地,卻欲飛升到超我的境界。然而,一個腳下用不了力的人,如何能高高躍升?
痛痛痛!你欲超越自我,如果你是個真正有智慧的人,那麼你就會懂,你必得經由一段本我的生活,但是在這種生活中,你不是完全放任本能地去活著,你應該還懷著超人的智慧,你不是在本能里暢游,隨心所欲,而是在急速奔走,朝著那個飛升的終點。你還帶著中庸的某些特色,你還只能平凡地活,但可以高尚地思想著。你的觀點與行為沒有危害社會,但你會遭受周圍幾乎所有人的誤解或不解,甚至于不屑和嘲諷。
人的本能不是靠外在的教化和打壓就能消除得了的,只能是本人自己割除。抵達超我的人,自然會是一個清心寡欲的人,他已然看破了這萬丈紅塵,他只願以智慧去創造人類最為輝煌的文明。可嘆的是,運用他們這類人所創造的文明去教化人的人,並不懂得這種文明真正誕生的歷程,所以他們依然是把別人束縛在中庸之道的功臣與罪人。
想到這,凌雁白的心情豁然開朗起來。
行走與沉思,總在一起進行著,這種活著的辯證法,那些整天背誦馬哲的人們,又有幾個真正能懂呢?
可笑!可嘆!
既使行走在擁擠的人群里,凌雁白也依然會陷入沉思之中,外界的喧囂往往更能令他的心里閃出智慧的光芒。
朦朧的夜色里,女人們總是特別地迷人,因為夜不僅掩住了她們的一些缺陷,更增添了她們的神秘感。
難怪古人詩中有這麼一句「月下觀美人,馬上看英雄」。
也難怪夜里城市中總有著特別多的女子,凌雁白覺得自己的眼楮遠遠地不夠用了,身邊幾乎時刻都有著美女擦肩而過。
正邊看邊遐思著的時候,楊涒忽然又能撥打起他的手機來了,她又在有些嘮叨地跟他商量著明天如何約外國文學老師的事。
凌雁白散步的興致一下子給她攪得沒有了,只好一路听著她「出謀劃策」,一邊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