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蕭雲緋寂寥遠去的身影,崔語星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而後斷然轉過身,朝著與之相反的方向走去。
「夜情?」崔語星凝視著畫中女子妖冶的笑容,微微蹙起眉,據李九的說法,她應該是隨余青一起抵達益城,協助其處理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如果是這樣,那麼夜情就算此刻不現身,也必定在離余青不遠處,方便調遣。
她思索片刻,收好畫紙,正準備找鐵血過來,卻見他與彩衣一起走了進來。「小姐,容雲那邊有了消息。不過……」他遲疑了下,「據探子查明,曹峰乃容平郡人士,隨其上任的家人,也均健在。依屬下看,曹峰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物事藏在容平那麼遠的地方。他所說的那個‘墓’字,指的應該不是其家人的墓地,而是另有處所。」鐵血的話沒錯,重要的東西,就算藏起來,也會放在自己隨時能注意又方便拿取的地方,所以東西應該是在益城沒錯,但如果不是其家人的墓地,又會指的是誰的呢?總不會是他自己吧。
崔語星心頭閃過一絲疑惑,還真琢磨了起來。他自己?會不會有這個可能呢?會不會真是虧心事做多了,害怕自己死無葬身之地,所以趁著形勢還穩當,手上又有銀子的時候,趕著給自己修了座活人墓?不過,這也未免太可笑了點。她尋思再三,覺得畢竟也是條線索,查查也行,總比大海撈針的強。「鐵血,去查查曹峰生前可有接觸過一些挖墓造墳的人?如果有的話,問清楚具體的方位。」「是,屬下馬上去辦。」見鐵血走遠,彩衣才遞給崔語星一張卷好的小紙條,「之前派去監視余光的探子來了消息,指余光最近幾日一改平曲侯初到時的低調,頻頻與平城鹽場大使武迅會面,似乎在商議什麼重要事情。但具體的內容還沒打探到。」
武迅?這個人的名字倒不陌生。之前總听人說起平城乃是鹽城,每年有七成的食鹽都是出自此處。出于了解整個鹽政運作的目的,她也曾假扮鹽商去過幾次,可以說此人絕對不簡單。別看鹽場大使不過個微末小官,但鹽場大大小小所有的事務都要通過他,給不給鹽,是給足斤兩,還是短些、少些,都不過他一句話的事情。那些鹽商不管身後背景如何,誰不賣他幾分顏面。更何況有些拿不到朝廷許可,想買賣私鹽的違法商人,他對他們而言就是實實在在的財神爺。武迅違反朝廷法條的事做得不少,崔語星早已令暗部留意此人。只是沒想,余光竟和他勾搭上了,還真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臭到一起去了。「再多派幾個人過去,盯緊些。」「奴婢明白。」
鐵血匆匆出去後,沒想傍晚就回了來。「小姐,有消息了。陳同傳了話出來,曹峰曾在一年前修繕過一次府邸,花費了不少人力物力。光是那靠山的書房,就足足整了兩個月。後來他還特意去瞧了下,卻覺得變化不大,直笑話曹峰的銀子打了水漂。可如今想來,事有可疑。」「恩,確實可疑。」書房無論怎麼修葺布置,也不至于花上兩個月的時間,這其中肯定另有文章。她抬起頭,做出決定,「如今曹府是一片亂,我們正好可以潛進去查個清楚。不過,」她想到之前自己所考慮的,心思一轉,「我還得好好安排下,你先去歇著,等我命令。」
深夜的曹府,早已因主人的逝去,一片死樣的寂靜。除了後院還有幾盞燈火,偶爾走動的奴僕外,曹峰平日會客、處理政務的前院卻是連半個鬼影都見不到。
一陣風吹來,樹葉搖動,兩道黑色的黑影輕飄飄地從府外飛了進來,落在院內的一顆老槐樹上,仔細地辨別著方向。「小姐,應是那里沒錯。」彩衣指了指西南角的小院,「這一眼望去,就只有此處是挨著山的,其他便是後院的範圍了。」崔語星定眼瞧了會,點頭道︰「沒錯,就是這了。咱們走!」眨眼兩道身影再次凌空而起,落到了山邊小院里。
輕輕推開正中那屋,只見左手放著一張紫檀木制的方形書桌,已蒙上了細細的灰塵。桌後是伸入牆頂的書架,整整齊齊地放滿了書。而書架旁擺放著一個盆景架子,里面是業已枯黃的蘭花。看來此處已久未有人打理。崔語星沉思下,又瞧向右手邊。靠牆的兩邊依然是巨大的書架,對首的支摘窗下擺著一張臥榻,上面還放著兩本已打開的書籍。
此時,彩衣正趴在地上,細心地敲著每一處地面。「小姐,你來听听!」她似乎有了什麼發現,小聲喊道︰「這下面似乎是空的。」崔語星忙走了過去,也敲了敲地面,「確實是空的。」她抬頭看了眼面前的書架,低聲道︰「這面牆依山而建,下面的空洞應是直通到了山月復。不過,如何才能打開入口呢?」她細細端詳著屋中每一個角落,緩緩踱到盆景架旁,蹲了下來。按理說,這架腳應該極少接觸到才是,為何會有磨掉漆的痕跡?她兩手握住它,試著動了下,只听吱一聲,書架前的地面分了開來,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彩衣忙拿出火折子,使勁一吹,光線亮了起來。總算是看清原來有一條階梯可以下去。
彩衣拿著火折子在前方帶路,崔語星小心地跟在了後面。走過一段極長,甚至可算是寬敞的通道,她們眼前赫然開朗。
面前是一個可容納千人的大洞,井然有序地擺放著綾羅綢緞、金銀珠寶。各式古董、玉器……而正中央突出來的圓形平台上,則擺放了一個巨大的棺材。也難怪他連通道都做得如此舒適,不然這麼大的棺材,怎麼運得進來!崔語星嘴角露出一絲諷刺,估計此處他連家人都還沒告訴,便一命嗚呼了。否則,曹家的人怎會空著此處,無人打理。彩衣環視了一圈四周,眼楮都快被那些珠寶閃花了,就是沒看到半點類似書籍的影子。「小姐,你說曹峰會把賬簿藏在哪?」「棺材,」崔語星輕蔑地笑著,「他是打算把所有秘密都帶到地下去的,可惜,等不到那天了。」她舉步走上圓台,望了眼棺材里,果然放著兩本冊子。隨手取了出來,剛翻開一頁,卻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道極快的身影,搶走了她手中的賬簿!
崔語星拔劍回望,卻見一黑裙女子已將那兩本賬簿交給了身邊的蒙面男子。兩人身後尚跟著數名黑衣人。此時,彩衣已護在了崔語星身前,警惕地打量著眼前眾人,怒喝道︰「你們是什麼人!」崔語星卻是從容自若地笑著,「看來駙馬是早就派人跟著我了,否則不會來得如此快。」「駙馬?」彩衣滿臉驚疑地指著前方的黑衣男子,「他是平曲侯?不會吧。」崔語星卻沒有答她,只是仔細打量著對面那女子,待看清她手背上的斷翅蝴蝶標記時,眼中笑意更甚,「沒想夜情護法也親自到了,我真是榮幸之至。」崔語星清清淡淡笑著,眸色卻突然轉厲,大喊了聲,「鐵血,動手!」立馬又有數十黑衣人從洞後沖了出來,將余青、夜情團團圍住。
面對如此突然的局勢逆轉,余青眸中依然不見絲毫慌亂,冷靜異常。「語星,想不到你早就發現了。」對峙許久,他總算開口說了話,也證明了他的身份。「你很聰明,所以你不會傷我。」他極其冷靜地拿過火折子,點燃了那兩本賬簿。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眾人大驚,崔語星急速飛身而出,一劍挑向其手中的賬簿。即將觸到之際,夜情猛地橫里刺出一劍,化解了她的攻勢。與此同時,鐵血帶領暗部眾人也沖了過去,與余青身邊的侍衛短兵相接,刀劍踫撞聲不絕于耳。只是,一時間,竟沒有人可以順利接近余青,奪回那兩本賬簿!
它終究是在火光中灰灰湮滅,崔語星徒然扼腕,劍上的力道更是加大了幾分。她與夜情的劍法不過伯仲之間,又都是走的輕靈路線,一時,滿場只見兩人飛舞的身影,長劍劃過閃爍的道道銀光。斗得正酣之際,鐵血、彩衣悄悄撤出了對余青的圍殺,轉而同時刺向夜情,局面頓時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
夜情也自覺情況不妙,開始邊打邊撤,試圖回到同伙之中。只是,鐵血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抄到後方,斷了其後路。崔語星、彩衣更是各自使出絕招,務求盡快將其拿下。等余青注意到不對,想派人過來增援時,鐵血已一掌將夜情打暈,綁了起來。與此同時,崔語星立即命令所有暗部回防,守好夜情不被救回。
余青冷冷盯著崔語星,了然道︰「原來你的目標是她?」「不錯,」崔語星燦然笑著,「曹峰臨死前的交待讓我意識到你根本沒從他那拿到賬簿,你當時放我走,也不過是為了順藤模瓜,找到物品所在。我干脆將計就計,不戳穿你的計劃,一直將你們引到此處。目的就是為了抓到夜情,為李九洗清冤屈!」听了她的話,余青眼神微微波動,「難道你就沒想過,我願意放你,是因為我們之間的情分?」她微微一怔,馬上笑著反問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