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記 第二十四章 宸熙其人

作者 ︰ 竹下听風

益城郊外的官道上,幾騎快馬絕塵而過,揚起陣陣黃沙。旁邊的行人紛紛掩面避開沙土,直到塵埃落定,才探出頭往前望了眼,小聲議論起剛剛騎在最前頭的綠衣女子,那揚鞭打馬的颯爽英姿給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有如此的派頭?」「走的那樣急,不曉得這城里又生了什麼事?」「這你們就不知道了,益城可要出大事了,說是前陣子,連六皇子都到了。」「是嗎,什麼大事,說來听听……」

彩衣此時心急如焚,哪里管得旁人的議論,風馳電掣地進了城,直接在美奐坊門口拉韁下馬,沖了進去。「我找容大當家的,她可在?」店里的小廝,很多是見過她的,笑道︰「是崔小姐又要做新衣裳了嗎?您稍等,我馬上進去喊當家的出來。」彩衣不耐煩地在櫃台前走來走去,就當她快沉不住氣,要干脆沖進去時,卻見容雲終于從里面出了來。她幾個箭步走上前去,拉住容雲走到角落里,低聲急道︰「小姐出事了,趕快幫我安排見陳大人,我有事情要和他商量。」「什麼!」容雲大驚失色,「這是怎麼回事?」「一時半會也很難說清楚,」彩衣氣息不穩地說著,「總之,先見到陳大人再說。」「這,」容雲頗有些猶疑,「不瞞你說,陳大人的母親昨日過逝,他已扶靈回了老家。雖說據此地不遠,但你這會要見卻是見不到的。」「怎會如此之巧!」彩衣煩躁地咬咬唇,「罷了,我這就直接過去找他,以前也曾跟小姐去看過陳老夫人,我還大概地記得清位置。」容雲忙攔住她欲狂奔而去的身影,連聲說道︰「你這麼急作甚,好歹听我把話說完啊。陳大人是不在,可六皇子在啊……」「你說什麼……」彩衣一把握住她的雙臂,激動地說道︰「你是說六殿下來益城了,太好了,我這心里可算是定了些。」見她喜出望外的神情,容雲淡淡笑了下,拍拍她的手,「殿下現在人就在鹽政司,你趕緊過去。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去安排的,吱個聲就是了。」「恩,」彩衣轉身招呼著外面等待的眾人,飛身上馬而去。

守門的侍衛瞧著這一幫子殺氣騰騰而來的人,色厲內荏地喝道︰「你們什麼人,竟敢在鹽政司門口持刀鬧事!」「你哪只狗眼看見我們鬧事了,」彩衣氣勢洶洶地走上前去,亮出手中的腰牌,「睜開你的眼楮看清楚了,我是太尉府二小姐的貼身婢女,有急事求見六殿下。」「太尉府?」侍衛接過腰牌瞧了下,疑惑地打量著她,「太尉府的人怎麼會大老遠跑到益城來,你該不是假扮的吧?」彩衣刷地抽出長劍,架在他脖子上,怒道︰「讓你去傳,就趕緊去,哪來這麼多廢話。若是我家小姐有什麼事,我非拿你是問不可!」「是、是、是,」侍衛小心地捏著劍尖,移開自己的脖子,一溜煙地跑了進去,轉瞬便見他帶著一個人匆匆走了過來。

「彩衣丫頭還真是你,」樂聞遠遠地看清了她,甩開帶路的侍衛,小跑著過來,「你們沒事太好了,殿下都快急死了。咦……二小姐了?」他使勁地向後張望著,卻沒看見崔語星的人影,不禁臉沉了下來,「你從不會離開二小姐身邊,莫非……」「不錯,」彩衣沉沉點了下頭,「小姐出事了,你快帶我去見殿下,我有急事稟報。」「真出事了……」想著主子那陰晴不定的臉色,樂聞六神無主地慌亂道︰「好好好,我們趕緊進去。」

只是還沒走到里面,他們便在半途上遇到聞訊趕來的蕭宸熙,長身玉立,眸如清月。「殿下,」彩衣慌忙跪了下來,「請您救救小姐!」蕭宸熙原本以為崔語星安然歸來而露出的笑意凝滯在唇角,「里面說話吧。」

靜靜听彩衣將事情一一敘來,他手指摩挲著一對小巧的粉玉桃花墜子,眸色發沉,「你是說在離開平城的時候,有人托孩童將這對耳墜送來了給你,還帶了口信,說星兒和清皓已被他們妥善安置起來,只要我們不再過問私鹽一事,等事情結束後,自會將人送回?」「是,奴婢也仔細盤問過,只是那孩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今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這墜子確實是小姐之前所戴,奴婢絕不會認錯。」彩衣恭敬地低著頭,「鐵血懷疑兩人是落入了武迅手中,此刻正留在平城調查此事,奴婢稍後也會回去與他會合。只是在事情有結果之前,為保障小姐和李大人的安全,可能得按照他們的話去做才行。」蕭宸小心翼翼地將墜子用絲帕包好,放入懷中,而後隨意翻看著眼前的兩份圖紙,臉色微寒,「這就是她拼了性命也要你送出來的東西?」他平靜話語後面隱藏的風暴,讓彩衣不寒而栗,「是,其中一張標出了賊匪在海上消失的大致位置,另一張是鐵血所繪的月亮村布防圖和進出口方位,小姐說不能讓所有人的心血白費了。」「所以她便自己去赴死了?」蕭宸熙唇角勾起一絲毫無溫度的笑意,「還拉著清皓一起。她如今可真是長進,連死也是無所謂了,倒是把我的話全當了耳邊風。」他話里的機鋒,讓彩衣手足無措起來,「這,殿下……」

蕭宸熙起身順手將圖紙交給了樂聞,「拿著我的手令去見葛將軍,好好研究清楚那個常年不散的霧氣是怎麼回事,隨時做好準備,一旦收到我的命令,即刻攻打這兩處。絕不能有任何閃失!」「是,屬下這就去辦。」他負手站在窗前,半垂著眸子思忖了片刻,眉目清淡,看不出半點情緒的波動。稍許,他轉過身來,看向彩衣,「你先回去準備下,稍後隨我一起去平城。」彩衣驚訝地睜大了眼,「殿下,您是要……」蕭宸熙卻似不想再多言,緩緩踱回了書桌前,細細審視著其上攤開的東吳郡圖紙,認真做著標記。彩衣便知他主意已定,正要躬身退下去,卻見一紅衣女子端著托盤,言笑晏晏地走了進來,「殿下,馨兒听說您到現在還沒怎麼進食,特意到廚房去給您炖了一盅人參雞湯,您嘗嘗?」蕭宸熙凝神研究著桌上的圖紙,漫不經心地哼了聲,「先擱一邊吧。」本已走到了門口的彩衣瞧著兩人相處熟稔的樣子,心下一遲疑,腳步緩了下來。

「殿下,湯冷了就不好入口了,」紅衣女子甜甜一笑,柔聲勸道︰「公事再急,也不在這一會啊。」只是她的軟語溫言顯然沒有讓一心撲在圖紙上的蕭宸熙有半點動容,極其敷衍地重復了句,「擱著吧……」彩衣唇角勾起一絲笑意,放心地邁出門去。「你是何人?」紅衣女子在蕭宸熙處受挫後,終于發現了門口這抹影子,她踩著小步,搖曳地走了過來,眼角不屑地掃了彩衣一眼,「你是哪里的婢女,怎麼闖到這里來了?難道不知道六殿下處理公事時,不喜歡閑雜人等在場嗎?」沒想在出門的一刻,被逮住了,彩衣只得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答道︰「小姐好,是殿下讓奴婢進來的,想來不會打擾到他。」她不卑不亢的態度惹火了本就有了幾分不悅的紅衣女子,見她又面生,便以為是此地官員安排來服侍蕭宸熙的婢女,心中更是著惱,「好大的膽子,一個小小的婢女,見了本小姐也不知問安的禮數!我今兒可要代你家主子好好教訓你……」眼看著狠狠一巴掌甩了過來,彩衣慣性地往旁邊一躲,正好避開,「你竟敢反抗……」紅衣女子惱羞成怒,完全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一巴掌又鍥而不舍地揮了過來,卻被身後伸出的手掌牢牢握住,「你在做什麼?」蕭宸熙神色平和地望著她,眼角甚至可以看到笑意,卻讓人心底生出陣陣寒意,紅衣呆愣了半晌,支吾道︰「我只是看著她形跡可疑,想問清楚而已。」「是嗎?」蕭宸熙松開手,清晰可見紅衣女子腕上的紫痕,他卻眼神漠然,「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母後喜歡你,不代表我就要無限度地容忍,若是再有下次,就不是這麼簡單了。」紅衣女子低泣地揉著自己的手腕,「好疼啊,殿下您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她嬌柔哀怨的樣子,在蕭宸熙面前卻如石沉大海般,連點浪花都掀不起來,「許小姐,我已按母後的吩咐將你送到了益城外祖家,還望謹言慎行,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你……」許馨恨恨地指著彩衣,對蕭宸熙怒道︰「一個妄圖攀龍附鳳的低賤婢女,也值得你這樣去袒護。你就別妄想了,娘娘不可能同意你將這樣的人弄進府的。」「就不勞你費心了,」蕭宸熙若無其事地輕笑著,「許小姐,麻煩你現在立即離開。」「你……」許馨氣沖沖地掃了面前兩人一眼,走到彩衣跟前警告道︰「勸你放聰明點,等六殿下一回京,皇後娘娘便會做主準了我們的婚事,你可是什麼都撈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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