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個很好的夢。所以我日上三竿醒來時還能感覺臉上的笑意。
但我卻覺得臉上緊繃繃的,剛大哭過一場般干澀。
我確定我沒有哭,我早打定了主意,從今後笑著活下去,笑著面對自己,面對宇文昭。
抱著被子想了很久,還是不解,好在洗漱之後再沒有了那種怪怪的感覺,只用潤膚的花粉勻了臉,然後讓夕姑姑來給我梳頭。
夕姑姑本名夕顏,原來就是母親的貼身侍女,隨入宮後母親將她指給了一名參將,算是為她謀了個好依靠,誰知成親不久那參將為了一展抱負,不也顧夕姑姑阻止,執意隨軍出征安夏,竟是一去再未能回來。夕姑姑當時已經待產,聞訊哭得肝腸寸斷,動了胎氣,勉強生下了一個男胎,卻又不曾存活。母親一直悔著不該為她找個武官托付終身,正好我剛生下,遂將她接入宮中,調養好身子,就作了我的女乃母了。
夕姑姑沒有了親生骨肉,也只把我當成掌上明珠般照料著,我的衣食住行,全是由她打理,連梳個頭發,也要夕姑姑為我梳,總覺她的手輕巧溫柔,挽的發式也別致可愛。
當下夕姑姑取了絲帶要如常為我束發,我說︰「幫我挽髻吧,挽雙丫髻,高些的那種,顯得俏皮。」
夕姑姑怔了一怔,果然將我墨油油的頭發分兩束挽起,挽得高高的,又拿父皇當日賞我的首飾找出來,翻出對嵌海珠白小玉蓮花珠串沿了髻邊別起,另配了幾只精致玳瑁間瑪瑙碎玉珠花,戴了玉兔搗藥瓖金白玉耳墜,更襯著膚若白雪,眸如明珠,顧盼之間,俏皮可愛。
夕姑姑為我扶著花飾,展著很清秀怡人的笑容︰「公主,你長得越發像咱們娘娘。」
我瞧著鏡中的自己,只覺自己輪廓十分美好,卻不覺有多麼像我的母親。母親那種宛若天成的溫婉嫻靜,以我這樣跳月兌的性情,只怕是一世也學不來的。
腕上套一對紅艷艷的珊瑚珠串,提起撒碎花雪色長裙,我緩緩步出屋。
屋外陽光很好,正是秋高氣爽的天。高大的香櫞樹那豐潤的葉子已經黯淡,橘黃的果子還有幾只遺落在高高的樹梢間,成了晚秋中明媚的點綴。
母親正在指揮宮女將廊下的菊花搬出來曬曬陽光,似乎晚上不曾睡好,眼周略些紅腫,待見到我時有些驚喜,模著我手道︰「似乎穿得少了?天涼了,以後出門披件披風吧。」
我感覺背後有人踱來,是很沉的腳步聲,嗔笑道︰「我又不出門,只在這宮里走著,哪里冷著了?啥時閑了我去宇文叔叔他們家玩了,再穿披風吧。只怕母後總不放我出宮去!」
話音才落,便听宇文昭在身後笑道︰「棲情公主若去咱們家玩,那是再歡迎不過的。你母後那里麼,自然也不會攔著。」
我轉過身吃驚道︰「宇文叔叔怎麼偷听我和母親說悄悄話?一個大男人,也不害臊!」
宇文昭果然絲毫不以為意,拍了拍我的腦袋,道︰「你這孩子,聲音又響又脆,半里路外都听得見了,還算是悄悄話麼?」
又仔細一打量我,笑道︰「棲情病一好,果然精神多了,怎麼瞧都像個小一號的蕭婉意,還真是個美人胚子!性情倒是活潑,不像你,安靜得叫人心疼。」
他最後一句話,卻是和母親說的了。
「棲情還小,一向給慣壞了,啥也不懂,性情任性得很,哪里知道什麼是安靜?」母親粲然一笑,宛然秋日里最美好一道風景。
〔下次更新︰7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