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臥房時,我的心里已寧妥許多。
安亦辰依然在床上調息,用武者特有的方式休養著。見我進來,他睜開眼,淡淡問︰「公主現在就要在下走麼?」
我笑了笑︰「我沒那麼壞。現在是白天,你能走哪里去?但不管夕姑姑怎麼說,今天晚上,你必須走。」
「在公主的心目中,亦辰的威脅,真的就那麼大麼?」他的聲音忽然低沉,眸子幽幽沉沉,深深凝視著我。
「威脅?」我笑著將貓扔了出去,不屑道︰「你安氏雖是了得,可朝廷難道會怕你們?倒是你,該知道現在你的命在誰的手里吧?」
「不是現在,而是未來。」安亦辰簡短地答,眉宇間一抹傲氣一掠而過︰「公主怕我未來會對大燕王朝造成威脅,所以想現在除掉我。」
他竟然能猜得出!
他不但了解我,而且了解自己的實力!
年紀輕輕,卻如此自信而可怕的人物!
「如果你現在除掉我,一定會後悔;而如果你不除掉我,也一樣會後悔。公主,我知道你為難,所以才逼我走,逼我自己送死!」安亦辰繼續說著,語氣益發凜冽︰「可是公主,你可曾想過,今晚,如果我死了便罷了,如果我不死,沖著公主昨日以及今日的逼迫,他日我不會顧念公主的相救之恩,更不會對公主手下容情!」
「哈哈,你……你先活下去再說吧!」我冷笑,卻中氣不足。
他目前的力氣,應該比我大吧?現在想弄死他,只怕不容易。我好生後悔昨天為何不早些動手,今日這少年就是一具再也無法凌厲瞪我的尸體了。
安亦辰唇角亦是笑容,冰冷。
我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幾乎可以感覺出兩對同樣隱著怒意的瞳仁正擦出可怕的火花,恨惱交加。
除夕那晚初相見,雖是刀劍相對,倒也笑語晏晏。今日不過初四,各自而生的嫌隙之心,已經蓬勃成春草般瘋長的殺意了。
「大公子,你,你有事麼?」外間忽傳來夕姑姑焦急的話語。
「棲情公主呢?讓開!」是宇文弘?那樣的怒氣沖沖,不加掩抑。
「公主在休息呢!」夕姑姑匆匆地回答。
「讓開!」
可他想沖進來,夕姑姑絕對攔不住。這宇文弘吃錯了什麼藥?以前宇文昭、宇文頡偶爾會來我房中探我,可宇文弘生性冷淡,素來和我井水不犯河水,從不曾踏入我房中半步。難道他發現了……
我心里一寒,飛快向安亦辰望了一眼。
安亦辰面色微悸,飛身而起,迅速掠入床底,甚至沒忘記將他的外袍也一並勾入床底深處。
我解開衣帶,跳入尚存安亦辰體溫的床褥之上,覆了錦被。
兩人的蓬勃殺意,在此刻面對危險時,已轉成了不必言諸于口的默契。
宇文弘撩開帳幔時,我正蓬著頭披了外袍呆坐著,看來就該是副初給驚醒的模樣。
「宇文大哥,你有事?」我驚訝地問,一臉茫然。
宇文弘向來冰冷的眼楮里此刻卻燃著火。他雙手拍在床上,俯,咬牙切齒問︰「你把杜茉兒藏哪去了?」
「杜茉兒?」我想了半天,才記起杜貴嬪的閨名,便是茉兒,忙道︰「杜姐姐麼?他不是在你府里嗎?我這一向從不曾見過她!」
「不曾見過!」宇文弘一把揪住我的前襟,道︰「她素來跟我講得最多的就是你!棲情長,棲情短,一直鬧著說要見你一面!我昨天不過嫌她羅嗦,一氣走開,今早就不見了人影!除了你,還能有誰藏著她?」
我心頭叫苦,這個杜茉兒杜貴嬪,都出宮了,還掂記著我這個虛有其名的公主做什麼?想害死我啊?忙著解釋道︰「我那麼久沒出宮了,哪里知道她的情況?何況她有沒有入宮,難道你查不出麼?說到底,皇宮還是你們宇文家的天下,她真想逃出,還會回皇宮里來?宇文大哥,你細想想!」
「她……哼,便是沒回皇宮,也是你把她教得刁鑽古怪!她沒入宮前,分明就是個規規矩矩的好姑娘,就是你和你那狗皇帝老子,把她養成這麼個刁鑽性子!」宇文弘似信了我的話,將我衣襟一送,放開了我。
杜茉兒是我教壞了?我簡直啼笑皆非。听宇文弘這話,他記掛杜貴嬪已非三兩個月了,說不準連宇文氏弒君都與此有關!
但我來不及細想此事,已被宇文弘突然收縮的眼神驚住。
〔下次更新︰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