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棲情︰和月折梨花 豆蔻篇︰第二十章 欲追前事已冥蒙(二)

作者 ︰ 寂月皎皎

「遠風!」母親淚下如傾,卻很溫柔地笑著,喚出了顏遠風的名字。她小心地抱住顏遠風的頭,將他摟在自己的懷里,呢喃說道︰「其實,我早就悔了。我本不該進宮。當日你說帶我遠走高飛,我便該隨了你遠走高飛才是。那個皇宮,那個皇宮,縛了我的一生,也縛了你的一生,是我誤了你,我誤了你啊!」懶

我再不知母親和顏遠風年輕時究竟有過多少愛怨糾纏,也無心追究那些過往的對錯。

我只知道,母親不幸福,顏遠風不幸福,連父親,也未必是幸福的。

當日母親為我取名叫棲情,盼著我一生終有個可棲情處時,是不是一直在遺憾著年輕時的選擇呢?父親了解了我名字的涵義,是否也曾揣測過母親那溫婉背後的淡淡憂愁呢?

看著顏遠風落著淚,將沾了鮮血的手,慢慢撫上母親的面龐,我跪在冰冷的石地間,哭倒。

安亦辰在旁靜靜看著,也知這些最後的話語涉及了太多的個人私密感情,似乎無聲地嘆了口氣,正要別轉身子時,忽听顏遠風虛弱地喚道︰「安公子。」

安亦辰頓住身形,淡淡道︰「你有什麼話說?」

顏遠風沒說什麼話,只是緩緩念道︰「今晚三更,安氏將自宮中潛出,可速去接應。勿忘,勿忘!」

安亦辰面色驟變,猛然沖了過來,叫道︰「你!是你!」蟲

顏遠風依舊如以往一般,迷蒙而憂傷地微笑了一下,輕輕道︰「不要……難為她們母女……求你……」

話音未了,他那撫著母親面頰的手已耷拉下去,永遠耷拉下去,永遠不會再抬起。

母親只哼了一聲,便僕于顏遠風身上,暈了過去。

而我木木地跪在地上,心中腦中,一片空白。

我的顏叔叔,死了?就這麼死了?

那看似溫文卻從不求人的顏遠風,最後的兩個字,居然是「求你」!

他在求安亦辰那個混蛋放過我們?

我想笑,又想哭,咧開嘴,淚水嘩嘩而下,抹一把,滿手的黑灰。

而安亦辰居然在我最狼狽最難看的時候蹲子,焦灼地向我求證︰「當日暗中通知我的朋友去皇宮營救我的人,是這個顏侍衛?」

我聲調怪異地反問︰「你說呢?你說呢?」

我忽然發出了森怖的大笑︰「你,宇文昭,宇文頡,你們通通該死!你們害死了我的顏叔叔,你們害死了他!誰救了安亦辰你這個混蛋的,誰就瞎了眼,瞎了眼!」

我說著,伸出自己能動彈的那只手,用力去摳我的眼楮。

安亦辰大驚,一邊拉我的手,一邊叫道︰「你瘋了!」

我是瘋了,不管是誰,經歷了這些,都該瘋了。

天空碧藍,翠葉淡籠,卻在我的頭頂旋轉,旋轉,越轉越快,讓我的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再看不清一草一木。

隱隱,听到安亦辰在高聲叫我的名字,他的聲音听來居然有幾分著急。

他著急麼?他一定著急自己自負仁義,卻不得不看著救命恩人死在眼前。

我決定我將永不告訴他真正救他的人是誰。

我要讓他一直對顏叔叔內疚著,而不要讓他恥笑我的愚蠢。

我竟然如此愚蠢地救了安氏最優秀的兒子,讓他來滅我的國,毀我的家!

即便是在昏睡中,我依然覺得渾身都痛,連心頭都在淅淅瀝瀝地淌血一般。長長的夢境,永遠是在被人追逐,時而宇文昭,時而安亦辰,時而是瀏王,甚至有不知名的人也趕來來殺我,他們說,他們姓賈,姓白。

我拉著母親,一直在跑,一直在跑,而顏遠風跟在我們後面,遍身是血地殺著敵兵。

哪里來的那麼多敵人啊,顏遠風怎麼殺也殺不完……

忽然傳來了君羽稚女敕的呼喚︰「母後,皇姐!」

一抬眼,宇文頡獰笑著將刀架在君羽脖子上,叫道︰「看你們娘兒倆不听話!」

手起刀落,便見君羽的小小頭顱飛起,一雙黑溜溜眼楮死不瞑目地盯著我……

「君羽!」我大叫一聲,從床上坐起,冷汗涔涔而下。

「啊,姑娘醒了,姑娘醒了!」有人匆匆說著,接著帳幔撩開,兩名形容清秀的侍女笑語嫣然出現眼前。

我定了定神,才想起我昏迷前發生的事來。

顏遠風死了,母親暈過去了,我也暈過去了。我們應該都落到了安亦辰手中,包括我的幼弟君羽。

「這是哪里?」我拉了拉身上穿的絲質寢衣,發現自己月兌臼的手臂已經接好,身上各處大小創口也已包扎寧妥。這個房間看來雖不奢華,但錦被鴛枕,俱是雅致,連帳幔都極是素潔。

「這里是晉國公府。」侍女回稟道︰「姑娘睡了快兩天了,奴婢先給您端些燕窩蓮子羹來,喝上一碗潤一潤可好?」

晉國公府?是了,回雁關本就近晉州,安亦辰擒到我們,自然是先把我們送此地來關押。看來這人多少顧念著顏遠風救他的情誼,居然沒有把我們下在獄里,還安排住處著了婢僕服侍著。

「我睡了兩天了?」我遲疑著,問道︰「我母親呢?」

兩名侍女對視一眼,道︰「听說在隔壁院落里休息吧。」

我听了忙趿了鞋,匆匆道︰「快帶我去看她!」

侍女一時呆住,隨即道︰「姑娘,請不要為難奴婢!二公子說過,讓姑娘在屋子里呆著,不能外出!」

屋子里呆著!不能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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