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聲音更清晰了,瘦巧的身影緩緩走近,彎下腰,對著我。
尖巧的下巴,盈瘦的身軀,微微的魚尾紋,略帶愁意和憐惜的眼楮,正是我的夕姑姑。
我努力睜大眼,再伸手模了一模,已模著夕姑姑溫熱的面頰,正滾下大顆的淚珠來。懶
「夕姑姑!」我恍惚記起安亦辰是曾說過,夕姑姑今晚就到了,我卻不知道這麼晚她居然還會跑來看望我。燭光下,她的容貌和三年前無甚差別,只是頭發里雜了一些雪色發絲。
「公主!」夕姑姑已走到我身邊,將我緊緊抱住,淚泗滂沱。
我也伏到她那溫暖依舊的懷中,擦著眼淚。
擦眼淚時,我才發現自己面龐早就冰涼一片,也不知剛才吹塤時已落了多少的淚了。
又一道披了素藍長袍的修長身影出現在房門前,倚門向我望著,燦若星子的眼楮多少有些黯淡。但他居然什麼都沒說,只倚門望著我的眼淚,好久,好久,直到我哭得倦了,伏在夕姑姑的懷里快睡著了,那對眼楮還在淡淡閃爍,如陰日里無力灼亮自己的星子。
「夕姑姑,她為什麼還是不開心?她想要什麼?」我听見安亦辰那般苦惱地在問著夕姑姑。蟲
我要什麼?
我其實什麼也不想要啊!
我只想要我的一家平平安安,和白衣一起徜徉在天影澄淡幽篁搖風的歲月里,過我們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生活。
至于大燕王朝,我深知自己已無力回天。
何況,白衣是那麼地盼望能出世,我又怎忍他到這樣的腌世界中拼搏,又怎忍他那般愁腸百結卻不肯訴說分毫?
把我一手帶大的夕姑姑來了,對我來說,總算是一件好事。
夕姑姑包攬了我的三餐,天天帶我去看母親,帶我出去散步,有的時候,就是走到晉國公府的二門外都無人阻止。
見到她的人,都恭恭敬敬叫她夕姑姑,比對我還客氣三分。看來她不但曾在晉國公府住過,而且深得安亦辰尊重和信用,連下人都不敢對她有絲毫的無禮。
或許是安亦辰吩咐過了,或者是夕姑姑自己的威望使然,我已比原先不知自由多少。
但我這時也突然發現,我和白衣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了。
我的三餐不用他管,他每次只是例行公事般來問脈,然後迅速離開,連藥都是煎好了叫人送來。我有心纏住他問上幾句,可夕姑姑幾乎每時每刻都守在我的身邊,寸步不離,根本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夕姑姑是我最親近的人,可是此時,我卻再不敢向她吐露我的心事。
因為我知道,三年來,只怕她也成了安亦辰最親近的人了。
安亦辰並不刻意來探望我,但總是在不經意間遇到我,而當安亦辰不經意遇到我後,夕姑姑也立刻會在不經意間消失,留下了大片空白的時間和空間讓我和安亦辰相處。
如果說這不是夕姑姑暗中使了力,才真是怪事了。
夕姑姑失而復得,于我,竟成了一種悲哀。從小的慣性讓我不由不和以往一般依賴她,可她的暗中算計又讓我再不能如以往那般信賴她。
真不知安亦辰在這三年內給她灌了什麼湯,讓她開口便是二公子如何聰慧優秀,閉口便是二公子如何和善待人,又不好明著打斷她,于是,我常在她羅嗦的時候看著天上飄過的雲和飛過的鳥,神游物外地懷想白衣,懷想他宛若明珠的眼,雲淡風輕的笑,欲言又止的淡愁。
我覺得他像飄來飄去的雲,明明可以清晰看到大片的潔白,但伸出手去,竟然抓不住。
自從夕姑姑來了,和我近在咫尺的永遠是安亦辰。他總是出現在我身邊,問著我生活中的每一個細枝末節。我從不知道一個男子也能這麼煩人的,更不知道安亦辰在處理軍政大事時會不會也這麼婆婆媽媽。我不想得罪他,但更不想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了。
我是不是可以把白衣這些日子的冷落,看成他對我不忠的懲罰?
其實我也沒有不忠,我不過小小利用安亦辰一下而已。既然白衣不喜歡,便是打死我,我也不肯再讓安亦辰踫我一下了。
安亦辰對于我的冷淡一向只是保持著優雅的沉默,並不追問。偶爾的幾次,他會在將我送回院落中時問我︰「棲情,你怎樣才會開心起來?」
我開始沉默,但最後一次,我回答︰「我想要自由,我想和母親一起回黑赫去,做草原上自由飛翔的鷹,你願意放手麼?」
安亦辰的眸子瞬間縮了一下,立即變得尖銳,尖銳里隱了難掩的受傷。
「我不會!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安亦辰那般堅決地丟下話,立于夕陽之下,藍色袍子被映成了黯淡的暗黑,隨風擺動時,很有幾分蕭索。
我砰地闔上門,將他關在門外,淚落滿腮。
我並沒有把這事告訴夕姑姑,但夕姑姑第二天便知道了,她有些氣急敗壞地拉著我,埋怨道︰「公主,奴婢實在不明白,您還在挑剔什麼?便是回黑赫,到底也是人家的地盤,寄人籬下,又有什麼好的?二公子雄才偉略,人人說他有濟世之才,將來前途絕對不可限量,更難得的是,他對你可是一心一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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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優秀的白衣和小安愛上了棲情,不知三個人中,誰更倒霉?
某皎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