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些東西,好不好?你弱成這個樣子,我真的害怕!」安亦辰輕揉著我的肩,心酸道︰「若你再醒不來,我都不知道怎麼才好了。」
我抬起手,輕撫他蹙緊的眉,赤金瓖海珠細鐲兒,涼涼地一直滑至肘際,用它的寬松提醒著我手臂的迅速削瘦。懶
我望著自己露著青筋的蒼白手臂,疑惑道︰「我是不是睡倒很長時間了?」
安亦辰苦笑道︰「今天是第九天了。再不醒來,都快進入九月了。」
我睡了那麼久?安亦辰呢?在我身邊守了那麼久?
侍女敲門進來,端來了銀耳羹。安亦辰依舊接了過來,親手喂我。
再不忍再般溫文沉凝的夫婿用這般愁苦擔憂的眼光看我,我勉強控制了自己翻滾的情緒,一口接一口吃著。但只吃了半碗,便覺得胃中已經撐不下了,將他的手推了開去,道︰「你自己吃吧,我飽了。」
安亦辰果然將剩余的羹三口兩口喝了,唇邊泛起淡淡的血色來,輕笑道︰「好好躺著休息,呆會覺得餓了再喂你吃。那麼久沒好生吃東西,只能少吃多餐了。」
我應了一聲,心里兜兜轉轉了許多念頭,終于還是忍不住道︰「亦辰,有人想害我。我是給幾粒豌豆滑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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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辰面色一沉,冷肅道︰「我知道,我也看到那些豌豆。」他似習慣性地又去輕撫我的小月復,卻只模到了深深凹陷的皮肉,眸光漸轉恨怒︰「不是夏侯明姬,就是安亦柔,說不準,是她們聯手使的壞。我總要找機會討回這個公道!」
我早想到夏侯明姬了,而安亦柔……
「應該不會是永樂公主吧?」我遲疑道︰「你們安家,除了你,最和我親近的,就是她了。何況她又怎會害自己的佷兒?」
安亦辰為我將被子掖了一掖,道︰「棲情,你先別想這些,你還有我,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是哦,我還有安亦辰!
我將臉頰靠在安亦辰手上,道︰「對,幸好還有你,不然,你叫我怎麼掙扎得下去?我迷迷糊糊,只听到你在喚我的名字,喚得好淒慘,好悲涼……我真不忍心!」
安亦辰撫住我面頰,十指柔柔,帶著男子少有的溫存戀慕,柔聲道︰「我就想著,我一直在叫著你,你若有些知覺,一定會听見!果然,你昨天白天終于醒了,太醫說你沒有性命之虞了,我才安心些。」
我微蹙了眉,道︰「可是,我不安心。」
「怎麼了?」
「你長了那麼多的胡子,臉上灰撲撲的,太難看了……」我呢喃著,漸漸又睡了過去。
我終于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雖然失了孩子讓我痛不欲生,但安亦辰幾乎一刻也不離開我的視線,我一醒來就逼我吃粥喝藥,將隻果梨子切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用溫水泡了給我吃,然後就計劃著下一頓給我吃什麼,再扯淡說哪里送來什麼首飾,幫我做了什麼衣物,哪家又買了什麼鳥雀,可以和人說話,喋喋不休跟個老太婆似的。
我知道他千方百計故意地找來許多話題引我分散注意力,卻是怕我小產後總想起孩子,一時過于傷心,會落下什麼病根來。
安世遠、安亦柔以及皇宮中的妃嬪都曾來探過病,俱是好生勸慰,而安亦柔更是淚眼盈盈,一臉的愧疚,卻是怪自己當時沒照顧好我。我知道有人蓄意設計加害,卻不認為安亦柔有份參與,反而嘆道︰「妹妹,這是命,又怎麼怨得你呢?」
安亦柔見我不曾怪她,感激泣零地在我身畔偎依了好久方才離去;安亦辰卻似很小心她,安亦柔探望我多長時間,他就在我床邊守了多長時間,半步不曾離開。
夏侯皇後卻一直沒來,只叫人送來兩支老山參,說是有幾百年了,讓我好生滋補體。我半坐起身听送參的姑姑傳了話,道了謝,才叫人送了出去。但她的山參,我無論如何不敢吃了。
而安亦辰更是小心,但凡宮中各處送來的補品,雖是一一收了謝過,卻一概不用,只讓人從王府中遠遠取來;連太醫院開來的藥,都讓兩名太醫同時拿了藥對了方子才許去煎,另叫了茹晚鳳入宮來幫守藥爐子,顯然對宮中之人戒心極嚴。
我心里嘆息,這就是皇宮,這就是爭權奪勢的一家人哦!
雖然我出身皇宮,也許是父母一直把我捧在手心的緣故吧,居然從未看到過如此劇烈的家族內部爭斗。瀏王後來雖是另舉大旗,可父親在時,到底還是謹小慎微听從皇命;卻不知如今的南越、東燕有沒有這麼嚴重的權利之爭?
而宇文清那般超月兌的人物,能斗得過兩個卑劣無恥的哥哥麼?
轉而一想,我自己也算是為古人擔憂了。他的機智,連安亦辰都略遜一籌,何況宇文弘、宇文頡?再者,我吃飽飯撐著,又去想他干嘛?我最珍惜的人,最珍惜我的人,不正守在我的身畔麼?
大約又在宮中休息了七八天,我的身體大有好轉,已能下地略略走動了;只是偶然照鏡子,發現自己一身的皮包骨頭,憔悴如鬼,加之蓬頭散發,比當日安亦辰從泥水中把我救起的情形還要惡劣幾分,可以想見我昏迷以及剛醒來時有何等狼狽可怕了。
我嘆著氣問安亦辰︰「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安亦辰的回答簡直氣死我︰「你什麼時候好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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