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翌扶住他,在路人微詫的目光中驚叫︰「咦,他的病又犯了,罷了,只能我來駕車了。」
他將車夫扶入車廂內,迅速用繩子綁了,塞了嘴,轉身驅車,沿了城牆向北行去,一徑奔往囚禁宇文清的那個院落。懶
我端端正正坐著,緩緩從袖中取了據說能護我平安的紫鳳寶玉,扣到脖子上,看也不看那被捆作一團昏迷過去的車夫。
掌心有些濕膩,連滲出的汗水也似是冰冷的,但我的脊背卻是挺直,梨花白的長裙在行走的車廂內搖曳著,綿聯如春水,晃漾不休。
待行到目的地時,車夫早被帶下車妥為安置,林翌、安達木等從人變成了二十人,俱是秦王府侍衛打扮;車駕位置,也換了另一名侍從。
這些侍衛,早就在路上守候多時,在快接近那個院落時鞍馬整齊地穿插進我們的隊伍來,其中有我的舊年侍衛,也三四個是南越安插在瑞都的眼線,身手不錯,被李叔引了過來幫忙。
而我的車駕後,已多了一輛馬車,青灰罩幔,顏色暗舊,看來毫不起眼。
在見到可以在秦王府自由通行的銀牌後,朱漆的門緩緩打開,一名頭領模樣的人迎了出來,雖然著了平民的衣衫,但瞧眉宇間的神氣,至少也是個六品校尉以上的武官。蟲
林翌走到我車前,透過水晶的細簾,恭謹稟道︰「王妃,請您稍等,屬下提了犯人,立刻便送王妃出城!」
我慵懶而優雅地在車中舒展了下流水般的寬袖,用悅耳而嬌脆的聲音吩咐︰「快點兒!王爺說不準已經在杏林那邊等我們啦!」
那位武官微露詫色,詢道︰「這位兄弟,有什麼事麼?」
林翌已從懷中取出一份封了臘的密函來,道︰「秦王殿下命卑職調犯人前往東郊一處隱蔽地方。」
武官狐疑地接過密函,道︰「殿下昨天在此並不曾提及此事啊!」
林翌肅然道︰「這個卑職可不知道。卑職只是奉命行事。王爺讓接王妃前往東郊的杏子林賞花,順路將犯人帶去。……讓他和王妃一並離去,自然是想掩人耳目吧?」
他指了指後面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口吻中似帶了幾分揣測,自是告訴那武官,是秦王令犯人隨在後面,這樣別人看了,不過猜是丫環坐的車,再也不會想到那個大名鼎鼎的囚犯,竟會跟在香風拂拂的王妃車駕之後。
武官听聞,果然不再多說,只將密函拆了,取出信箋。
他眼前的,必定是秦王的親筆書信,並且加蓋了秦王的玉印了。
我寫的字原就不賴,模仿的天份也高,安亦辰與我朝夕相處,要將他的字跡模仿個不離十,並不是難事。估料這些武官們不過粗通文墨,縱然用筆柔細了些,他們也看不出來。
至于秦王玉印,一向和我的秦王妃玉印鎖在一處,我要用時,極是方便。
信箋之中,提及了此處為南越奸細察覺,不宜再關押犯人,令即刻隨王妃車駕帶往東郊某處安置。
武官疑惑道︰「秦王殿下的確說要換地兒,但關在城郊,總不如城內安全吧?」
林翌點頭道︰「這個卑職倒是听說了,秦王待此人很是特別,只怕……另有安排吧?」
武官將那信箋左看右看片刻,道︰「隨我進去吧,我再和大伙兒商議一下。」
林翌應一聲,留了八名侍衛在外守護我,又與達安木等十二名侍衛一同進了院子。
我透了水晶簾,默察那武官神色,應該頗有幾分疑心。秦王手下雖多,但彼此之間,大致有些眼熟,而林翌、安達木等,雖是秦王府的服色,但剛來不久,面孔相對生疏許多,他一定也知道這個犯人的真實身份,自是無法放心了。
我默默看著一帶薔薇已吐了新枝,蔓延在斑駁而不起眼的牆壁上,舒展著女敕稚的小小葉子,無聲地一遍又一遍擦著自己手心的汗水。
大約擦了五六次的樣子,林翌還沒有出來,我料想著必是有點麻煩了。扶了扶八寶飛鳳金步搖,我緩緩走下車去。
幾名侍衛亦步亦趨,緊緊隨在我身後。
長可曳地的裙擺如水流般清爽地流動著,白得幾乎呈透明狀的縴縴五指,一手微提著長裙,一手抓了胸前一縷黑亮如油的碎發,悠緩地纏繞著,玻璃綠的碧玉鐲不時敲擊著著前襟那串圓潤飽滿的海珠。而脖頸上,是天下皆知的紫鳳寶玉,揚翅欲飛的紫鳳周圍,纏金綴珠,流蘇飄搖,富貴無比。
院中,一株槭樹下,林翌、達安木等人正與一群守衛僵持不下。
只听原先那名武官道︰「此去東郊雖是不遠,但下官還是放心不下。茲事體大,還是讓我們護送過去的好。」
林翌皺眉道︰「各人俱有職司。秦王殿下並未說讓大人同去,大人冒失去了,恐怕不妥。」
武官身畔之人皺眉道︰「可若路上出了差錯,誰能擔當得起?」
林翌笑道︰「秦王殿下連他最珍愛的王妃都能放心交給我們保護,何況個把犯人。便是那人身份特殊些,也比不上咱們王妃吧?」
「又在嚼我什麼舌頭?」我嗔怒地喝道︰「林翌,你越來越會偷懶了,叫你提個把犯人,也能磨蹭這麼久?」
我雖不大出來拋頭露面,但以我的地位和容貌,若是見上一面,想來也不容易讓人忘記。所以雖然我看著那些守衛的武官眼生,他們卻大多認得我,齊齊向我行禮︰「拜見秦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