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疼地用袖子去擦他的汗珠,正要扶他躺下時,宇文清的右手抬起,握個帕子,湊向我面龐。
我臉上髒了麼?還是有了汗水?
正迷茫時,已聞見了那帕子上的香味有些奇異,濃冽得讓人發暈,而宇文清的瞳仁顏色,也突然變得極深,極深,倒映著我的容顏,滿是痛楚和不舍。懶
「清……」我詫異地叫了一聲,忽覺那帕子已掩住我的鼻,那種暈眩,立刻如水波般無限制漾起,擴大,而眼前,則是一陣陣的雲飄霧緲,如踩入雲端般的無力和綿軟……
「情兒,只要你快樂無憂地活著,清這一生,就無悔,也無憾了……」那聲音,柔情似水,溫潤怡人,動人心魄,可我伸出手去,已模不住他的清秀面龐了。
只有一顆暖暖的水滴,無聲地掉落我的掌心,迅速變得冰涼……
清,清,你想做什麼?你想做什麼呢?
我驚惶地滑下淚滴,卻禁不住那身體,越來越綿軟,越來越綿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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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到底睡了多久。迷蒙的夢中,恍惚又是當年夕姑姑帶我離開秦王府,千里奔逃前往黑赫,那樣的一路嘈雜,馬蹄凌亂。蟲
「公主,公主!」有人喚著我,熟悉而溫柔,正是夕姑姑的聲音。
我又做夢了麼?月復部沉重酸痛得叫我禁不住申吟。
「棲情!棲情!」又有另一個男子的聲音喚我,同樣很熟悉,卻帶了久遠的淒傷氣息。
安亦辰?
我一身冷汗,勉強睜開眼楮,果然看到了安亦辰,正帶了幾分焦急凝視著我。我所在的懷抱溫暖而柔軟,顯然是在夕姑姑腕中了。
我驚得一坐而起,四下打量時,已覺出自己正身處一輛裝飾考究的馬車之中,四周板壁,均糊了團蝶穿花如意紋紗緞,在轆轆車聲中搖搖晃晃,團蝶栩栩如生,幾欲振翅而去;我穿了輕而軟的裘衣,蓋了白豹皮氈毯,正靠于夕姑姑溫暖而柔軟的懷抱里。
「這是……去哪里?」我茫然地問著,幾疑身在夢中。
我是該在我的臥房麼?我不是正陪著宇文清說話麼?我不是正與他相依相偎麼?
安亦辰眸光沉了一沉,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望向夕姑姑。
「怎麼回事?」我尖厲地叫起來。
夕姑姑強笑著,溫柔道︰「公主,宇文公子認為……你隨秦王回中原比較好。他說……他說他要去找以前一個師父為他治病,不能再照顧你……嗯,他放心秦王……他說……秦王會好好照顧你和無恨、無悔……」
我的手足一陣冰,一陣熱,連腦子都有片刻的混沌,如被塞了滿滿的雜草,蕪亂得找不到頭緒。但終于,我還是抓到了重點︰我被他們帶著,離開棲梧,離開宇文清,正在前往大晉的路上!
「我要回去!」我一下子站起身來,狠狠推著夕姑姑,然後推向安亦辰,努力向車廂前的簾邊擠去,瘋了般叫道︰「你們居然帶走我,丟下他一個!丟下他一個在那曠冷的塞外!」
我的聲音淒厲,並因為喉中迅速涌上的淚水而變得尖細,滿眼都是宇文清清瘦蒼白的容顏,強作安寧的微笑,無措和驚慌如波濤般席卷著我,讓我瞪向安亦辰的目光,似看著生死仇人。
我怎麼丟下他一個?
而他們又怎忍丟下他一個?
「公主,公主,這是宇文公子的意思啊!真是不怪秦王啊!公主,公主,你鎮定一下!」
夕姑姑用力抱住我,惶恐地叫著,向安亦辰使著眼色。
安亦辰手中抓著塊帕子,待舉不舉,似悲似恨地瞧著我,明眸陣陣的水汽,卻說不出話來。
我聞到了帕子上隱約傳來的馥郁香味,便是那香味,讓我腳下無力昏沉睡去。可我記得,宇文清那樣柔情似水地在耳邊說著︰「情兒,只要你快樂無憂地活著,清這一生,就無悔,也無憾了……」
我的掌心,甚至依然能感覺得到我昏迷前那滴淚水帶來的濕潤。
「安亦辰!」我盯著那顯然會讓我再度昏睡的帕子,暴怒地叫道︰「你想這樣強將我帶回去麼?你卑劣!你無恥!你只會做這些叫我看輕的事,一次,又一次!」
安亦辰黑色的深眸怒濤翻滾,顫動著嘴唇,忽然擲下帕子,撩開簾子,向外高叫︰「停車!傳令下去,前隊轉後隊,即刻順原路返回黑赫!」
車子頓住了,馬嘶聲喝斥聲陣陣傳來,卻沒有立刻返回。
「殿下,皇上重病,京內局勢極不明朗,趕來黑赫已屬不智,若再在此耽擱,恐怕會誤了大事!」我听得出,這是秦王手下第一謀士賀之彥的聲音。
他說完後,又听得仇瀾等將領的聲音應和,顯然都頗是焦急。
「你回你的瑞都去,和我沒關系。」我掙扎著叫道︰「我的鳳衛呢?有沒有跟過來?讓他們送我回去!」
這時,只聞青颯在外答道︰「公主,公子令鳳衛所有人等跟隨公主身側,同回瑞都。」
我咬牙喝道︰「林翌!」
林翌素來貼身跟著我,果然就在車畔應答︰「公主!」
我恨恨道︰「帶我下車,領鳳衛即刻回棲梧。那里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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