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系列 第四十九章 烽火橫琴(19)

作者 ︰ 白汐殿下

忽的,一道閃電,利劍般劃過天際,留下長長一道裂痕,如惡魔撕開的裂口,猙獰地俯瞰著這片土地,隨後便是幾聲滾滾雄雷,轟隆幾聲,驚地雨燕四起。江安一行,此刻正坐于城主府議事,突聞天際驚雷,新吾城主心里一驚,手中金杯一抖,竟是須臾滾落。江安見狀,皺了皺眉頭,轉眼望向左世坤,淡淡一句,「城主無恙乎?」左世坤俯身撿起,有些尷尬,卻是抬眼陪笑,幾番巧語,將方才的失態掩飾過去,「突來驚雷,上天雄力,我等小民,感其威嚴,如何不心驚?」

「哈哈。」晏青松手中羽扇輕搖,沉吟一番,一聲輕笑,「六月急雨,也屬正常,」回眼望向江安,笑一聲,「只是,這水字麼,嘖嘖,」望向江安,嘖嘖一聲,佯作沉吟狀,不再言語。

「水之一字,實乃上天垂憐東萊。」江安呷了一口小酒,也不抬頭,只是靜靜把玩著手中金杯。眾人雖是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無不希望這疾風驟雨來得更為猛烈。滄江龍起,盛怒之下,水漫聊陰。區區棲檸,血肉之軀,怎能擋得住自然雄力?

「嗨!」韓奕听得幾人如此說,實在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案上,冷笑一聲,「不過是下了一場雨,何來如此文章?」他轉頭打量一眼左世坤,狡黠一笑,「左城主驚雷,莫不是做了虧心事?」

一語出後,左世坤听得,心里卻是比方才更驚,頭上冷汗幾欲流下,惶恐擦了擦,慌忙陪笑道,「哪里,哪里!」心里好似揣了一只兔子,撲撲直跳,擦把冷汗,雖知韓奕只是一句玩笑話,心里卻也是忽的一顫。轉頭嘀咕一句,世人皆道,伴君如伴虎,此番看來,可真是貼切!這幾日,光是陪著王子,便已是步步驚心,時時冷汗,若是那東萊王,想想便是要命了。

雲光暗淡,黃昏驟雨,摧了新綠,折了殘紅,風驟雨急,歸燕難歸。幽暗陰森的囚室之中,零星幾點鬼火,映出室內之人猙獰的面容。一人拿了燭火,靠近地上的老婦,抬手戳了幾戳,忐忑著,抬頭向著另一人問到,「三哥,她是不是死了?」

那被喚做三哥的人此時正端著一碗面,叉了雙腿,坐在角落里吸溜著。此等血腥,血肉零落,處處泛著腐肉味的場景,難為他還吃得下去。听得如此一聲,一個激靈湊了過來,抓起地上老婦,熟練地探探鼻息,方才嚼了嚼口中食物,咕嘟一聲吞了下去,輕蔑瞅了方才那人一眼,抬頭道,「大驚小怪,活著呢。」

那人伸手,學著三哥的樣子,小心地探了探鼻息,只覺微弱至極,只有一息尚存。擔心地望了一眼三哥,憂心忡忡道,「還是小心一點得好,要是死了人,韓將軍回來,非扒了我們的皮不可!」轉頭戳了戳崔錦娘,嘆一句,「他可是王子身邊的人啊!」

「哼。」三哥一聲冷哼,起身便走,正欲抬手端起還余半碗的面,忽听天際一聲驚雷,嚇得兩手一抖,驚叫一聲,那碗面便是打翻在地,一片狼藉。

天際那聲驚雷響過,牆角老婦手指微微一動,喉間發出低低一聲,咳了幾聲,竟是翻了個身。那人指著她,轉頭向著三哥,嘿嘿一笑,驚喜道,「料地不差,還活著!」三哥被雷驚到,打了那碗面,正是怒氣沖沖著,听見錦娘一動,一個箭步上去,揪住那老婦。他猙獰著,惡狠狠正欲罵些什麼,卻見一道黑影閃過,來人手提長刀,一襲黑衣,劈手一刀,將那屋門劈開。二人被著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動,不等回身驚訝一聲,「誰!」轉眼明晃晃的刀刃已臨脖間,刀鋒薄如蟬翼,在兩人脖間割裂開一道血痕。刀光一閃,來不及發出一聲呼喊,兩人肥碩的身體傾倒,鮮血忽的**而出,竟是濺了錦娘一身,絕命當場。

這名受盡折磨的老婦耳根一動,知曉眼前之事,卻並沒有露出什麼驚恐的神色,她掙扎著爬起身來,坐在那里,慢慢靠在身後染血的牆壁之上,咳嗽著,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和從容。她靜靜地靠在那里,渾濁的眼珠轉了一轉,如此平靜,仿佛這樣的結局,她早已料到。行刺王子,此等大罪,怕是千刀萬剮都難贖其罪吧!動手之時,她早已有了此等覺悟。只是……只是……有些不甘,縱然是她願意一命換一命,可那些人,真的會如他們所說,放過薛澈麼?她的身體,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丑陋的眼瞼貼上昏白的眸子,緩緩閉上眼楮,喉間發出嗚嗚一聲,似在問詢著什麼。那黑衣人也不答話,徑自上前一步,揚手一劍,穿入她的小月復,透體而出,將她直直釘在身後的牆壁之上,血絲蜿蜒成一道小溪,順著她的藍衣徐徐而下,她只是閉了雙眼,喉間不曾發出一聲痛呼。

那老婦突然掙扎起來,她拼命掙扎著,似有些不甘,黑如焦炭的手握上釘入她身體的那把長劍,血沫自她的嘴角噴涌而出,她咳嗽著,昏黃的眸子淒然盯著面前來人,一行淚水倏忽而下,如同枯黃沙漠里涌出的月牙泉。她掙扎著想要將那長劍拉出,黑衣人有些詫異,略微愣住,隨即揚手又是一劍刺中。老婦的身體如斷線風箏飄搖,無力地癱倒在地上,血沫依舊從嘴角涌出,她喘息著,聲聲咳嗽著,掙扎抬手捂上傷口,蘸了鮮血,在那散發腐臭氣息的地板上移動著,下頷被打落,此時的她早已說不出一句話,口里嗚嗚著幾聲零散的淒音,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如此淒厲,如同南雁離群,杜鵑啼血。她的面容扭曲著,和著刀傷,分外可怖。連面前的黑衣人都驚訝地後退一步。

驚恐之下,一劍又出,以閃電般的速度沒入老婦的心髒,又倏忽鑽出。血驀地從她胸膛里**出來,濺在她的藍衣之上,濺在這新吾死牢之中,濺在來人黑衣之上,分外殷紅。她的身體匍匐著,染血的手指掙扎著,向前模索著,婆娑著,顫抖著。稍稍仰頭,向著面前的黑衣人,那昏黃的雙目此時,竟回光返照般有了些神采,有了那樣,稱之為希冀的神采,黑衣人疑惑,皺了皺眉頭,上前從她的懷里,模出一物。染血的手忽的垂下,那回光返照般的神采倏地消失,身體終于傾倒在這死牢冰冷的土地之上,逐漸冰冷。血從她的身體里汩汩滲出,逐漸漫上面前蘸血掙扎的一筆一劃,逐漸淹沒她一生最後的執念。黑衣人疑惑地望了一眼,此時方辨認出,那凌亂著的一筆一劃,那是幾乎認不出的四個小字,「他可安康」。

那一瞬間,棲檸帳中的某人,受傷的左眼忽的撕裂般疼痛起來,那樣難以忍受的疼痛,牽動著他的大腦,他的心髒,讓他忍不住臥于榻上,哀嚎起來。左眼,汩汩流下雪來,那也正常,那是一道傷口,空明眼毀去,留下的傷口。而那右眼,此刻為何也控制不住地流出……那稱之為淚水的東西?胸口流竄的,慢慢揪緊的一絲心弦,有些疼,更有些酸澀。那是心麼?一個聲音問道,他一個轉身,仰面躺在榻上,兀自哈哈大笑起來。心?真是可笑,他身上,怎麼會有那種東西?今夜風疾雨驟,折了青梅,摧了殘紅,今夜深恩負盡,斷了念想,全了心願,怎奈

香盡小爐

風華無雙紅顏鍼

碧衣琵琶曾動京華

執手訴情深

縴帕錦繡

五月花深縫韶華

紅酥手青絲萬千根

明月照不盡離別人

斷盡浮生

今夜听雨人斷腸

紅塵流光

剎那離愁又添淚一痕

陌上花開

誰念紅袖倦春深

桃花謝盡隨流水

燕雀猶自悲黃昏

三生緣定轉眼塵歸塵

濃情蜜意此話當真

一紙紅箋一曲音

一世繁華一處塵

碧痕啼碎沉香夢

琵琶聲停空遺恨

杜鵑啼血聲聲嘆

驚霜寶劍颯颯寒

須眉自古丹青眷

棄珠飄零滄海間

黑衣人見狀,皺了皺眉頭,上前踢了那尸體一腳,狐疑之下,不夠確定,愣是在那滿目瘡夷的身體之上,再捅上幾個血窟窿,見沒有反應,方放下心來,收劍回鞘,轉身便欲離去。

「東萊的人,即便是死囚,這樣殺了,想走,恐怕也得問問主事吧?」身後,一男子飄逸的聲音響起,那黑衣人听罷,皺了皺眉頭,足尖點地,不及回頭,已是身在數米之外。他眯起眼楮打量著面前的來人,見他一副書生模樣,弱不禁風,手中羽扇輕搖,不覺心中有些輕視,眼角略斜,冷哼一聲,便是拔劍,飛身上來,直逼晏青松。刀鋒猶自滴血,攜著掩不住寒芒,泛出凜冽殺氣。青松不為所動,仍是微笑著,手中羽扇輕搖,只一抬手,一支雪白凌羽自羽扇而出,輕若塵埃,卻是利劍般不偏不倚,釘上黑衣人的脖間。躲閃不及,他喉間發出一聲痛呼,雖是小傷,奈何其上**強勁,不待他抬手拔下,已經侵入血脈,眼前一陣模糊,竟是直挺挺倒了下去。晏青松見他中計,緩緩上前,仍是羽扇輕搖,斜目而視,正欲將他踢翻過來,卻見上空突飛暗矢,直向地上之人。青松耳根微動,羽扇輕搖,只一抬手,那流矢竟停滯在他手中的羽扇之上,「滅口麼?哈,有趣。」伴隨著喉間低低的一聲嗤笑,羽扇再動,一個轉身,將方才那流矢原路奉回。果然,牆壁現出一個黑影,閃了幾閃,躲過那奪命流矢,倉皇奔走。

「哼。溜得倒快。」青松嗤笑一聲,止了腳步,目光望向手中羽扇,方才接觸流矢的地方,此番已是如烈火焚過般,烏黑一片。他皺了皺眉頭,隨手扔掉羽扇,雖是那般不經意,臉色卻逐漸嚴肅起來,良久冷笑一聲,「又是朱顏粹,好狠的毒!」

卻說那棲檸帳中,主帥葉縉有些心急,屏退了左右,獨自一人在大帳之中踱來踱去。那聲驚雷,惹得他有些心煩,無奈之下,掀開帳簾,放眼望去,只見雲光暗淡,蒼天仿佛裂開了口子,涌出了惡魔,嗤笑著將天地撕裂,怒吼著化為聲聲驚雷。大雨滂沱,席卷蒼穹,他望向天際,兀自沉思許久,不覺已被大雨澆地,濕了衣衫。帳外守衛見了,忙欠身提醒一句,「外邊雨急,世子還請進帳歇息。」听他這麼一說,葉縉有些愣然,閉上眼楮,沉吟許久,心里念著此番棲檸軍中,應是有些消息了,揮手命令道,「你且去喚楚尋副將前來吧。」

那兵士領命,自然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向副將帳中而去。他立于帳外,焦急道,「副將安好。」如此數聲,卻是不見有人應答。兵士狐疑,心念,莫不是將軍不在營中?或者是出了什麼事情?戰戰兢兢揭開帳簾,眼前現出的,竟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副將楚尋斜靠在椅背上,首級落地,脖間血液早已凝固,顯然已經死去多時。濃重的血腥味散逸開來,催得那兵士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幾欲轉身奔逃。稍微鎮定,望了一眼地上人頭,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悲嘆一聲,「哎,副將。」念畢,便急急地回去上報。

昨夜,,抽了。今天連發兩更,補上。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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