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色年華 第五章 安家

作者 ︰ 竹清語

如他所料,傅雲岫在清洛城下了車。

然清洛城亦非她最終的目的地。只因先前搭車時只有過這條路的,便只好選擇來此處中轉去往雲溪城。

清洛城和雲溪城離得不算遠,往來十分方便,她也沒再拼車,索性單獨雇了一輛,不過黃昏便進了城。

在雲溪城找了家客棧歇息一晚,第二天問好了路,便背著小包袱往清河村走去。

清河村,是她千挑萬選了許久才定下的去處。雲溪隸屬越州,而越州則是大周極為有名的幾處窯口之一,雲溪雖不產出彩的陶瓷,也未曾出過好的匠師,但大小作坊也不少,連帶著這座城市都有著濃郁的藝術氣息。而清河村,她曾听府里的下人私底下說過,依山傍水,是個風景秀美、民風淳樸的地方。

一路行來,果然是一派稻田蔥郁河流清澈的田園好風光。傅雲岫雖心急趕路,但仍抵不住風景怡人不由放緩了腳步,一路邊走邊看,只覺得這些日子壓在心頭的巨石也挪開了去。自從親事變故以來,三月來她就心事重重沒一天自在過,不,應當說三年來戰戰兢兢苦學詩書禮儀,便沒有一天松散。

她其實心里清楚,三年前的那次謀害喪命,她意外魂穿成了傅家七小姐,兩世記憶卻也生出幾分夢里不知身是客的茫然。本以為就這樣一世太平演好侯府千金的角色,卻沒想到仍舊走上離家出走的路。

雖然獨自一人,日子定然不同往日那般錦衣玉食富貴風光,但她相信,憑借自己兩世記憶手中技藝,必能養活自己,為自己謀一個逍遙人生。

這般想著,清河村已在腳下。

村人確如想象中那般淳樸,她本打算先租個房間暫住然後買一塊地圍院蓋房的,便有好心人推薦了村里一家房子,既省錢又方便。那戶人家前些日子已搬進城里住,托了村里人幫忙買賣,此刻踫上傅雲岫,見她有些意動,又放下手里的活計特意陪她走了一趟。

院子地勢稍高,附近的人家也比前頭略少了些,左右都離了些距離,看她四處看著,便笑著指了左鄰右舍替她講解︰「你別瞧著這院子高了些,高也有高的好處,能相互照應著,又不會吵到你。挨著你的這兩家都是極好的,老李家的人口多,有些力氣活可以叫他們搭把手;老孫家的姐兒生的一雙巧手兒,縫縫補補咱們村子里就屬她的手藝最好。」

一邊說,一邊推開門領她進了院子,讓她隨意,里里外外瞧仔細了再說話。

院子不小,獨門獨戶的,三間上房帶著兩間耳房,東西各有廂房兩間。堂屋應是會客祭祖的地方,不過眼下全搬空了,只留下大大一個空間,左右的房間大同小異,外間是臥室,里間光線略暗些,應是擺放衣櫃箱籠的地方。

東廂房靠外的一間是廚房,挨著耳房的,還有些雜物沒有打掃干淨。右廂房應該是小輩的房間,牆壁上留著歪歪斜斜的圖畫,和黑乎乎的手印。

前院圍了一大塊空地,可以種些瓜果蔬菜,東邊角落里還特意鑿了一口水井。屋後還帶了個後院,搭了兩個棚,應該是牛羊雞鴨的圈所。

這樣的房舍院落,放在鄉下算是極為不錯的,想來這一戶也該是殷實人家。

主人家已經搬走有些時日,屋里稍微有些灰塵,但房屋有七八成新,一磚一瓦都砌得十分結實。傅雲岫來回看了兩遍,心里便有些歡喜。

看她露出要買的意思,村里人便熱情地邀她先去自個家中暫住,讓人去城里通知家主人過來。

主人家下午便匆匆地趕來,也沒有太多虛話,直接報了個實價,兩方談妥了,又主動帶傅雲岫找了里正辦好買賣文書,這個院子就正式易主。

接下來的日子,傅雲岫更是忙得暈頭轉向,恨不得一個人當兩個使。好在村里人熱心,幫忙介紹了木工師傅,把房子里里外外都粉刷了一遍,又照著她的意思把西廂房兩間打通,敲敲打打連日趕制了一整套的家具,從衣櫥大櫃到鍋碗瓢盆,一件一件都是她精心設計細心挑選的,來來回回城里村里跑了好些趟,才陸陸續續把器具都配置齊全。

待到都拾掇清楚,整個房子已經變了樣。

堂屋還是客廳,右邊是她的臥室和衣物梳妝間,左邊頭一間擺了書櫃書案,里間特意砌了矮炕,可以擺放雜物。東廂房不變,西廂房是個通間,是今後的陶藝工作間,當中擺了一個類似 轆的自制拉胚機,牆角又立了兩個櫃子,好用來放些工具顏料之類的。

上一世她出生景德鎮,自幼便在家中祖傳的窯廠里撒歡,三年來也曾想過重操舊業,可身在侯門,雕刻已是勉強,想要和泥制陶卻是斷無半分可能。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心里有些預料,這些年她暗中變賣多余的首飾,又常偷偷拿些雕得好的出去換錢,一點一點,倒也攢了千余兩的私房。

吊起竹簾鋪上涼席,收攏多余的被褥衣物入箱入櫃,傅雲岫這才緩過勁來,一面捶打著酸痛的後背,一面各個房間轉一遍作最後的審察,看著恍然一新的新居,心里只覺得十二萬分的滿足。

忽听門外有人敲門,傅雲岫便匆匆出了房門︰「雲曦妹子可在家?」

起初她倒也不經意,那日房契落款時險些寫了傅雲岫三個字,所幸最後關頭清竅通明,便換上前世的名字顧雲曦。

打開門,便見老李家的媳婦兒招弟在外面,手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蔥花雞蛋面︰「屋里收拾得怎樣了?我今兒有事出了門,回來看春姐兒下面,便叫她給你也下了一碗。」

傅雲岫連忙把她迎了進來,這些日子跟老李家的早已相熟了,倒也沒太多客氣,只笑道︰「又讓嫂子麻煩了。等明個兒我屋里也能生火做飯了,到時候嫂子可得多過來坐坐,也嘗嘗我的手藝。」

「那我可就等著了。」招弟隨她進了屋,把碗面擱下,又四處打量著,「我瞅著你秀秀氣氣的,還當你不會收拾屋子,沒想到這屋里屋外的,弄得比我們都好。瞧瞧,這桌兒椅兒跟咱們家也差不多,可被你這麼一擺弄,看著就是舒坦。」

傅雲岫抿嘴笑道︰「被你這麼一夸,我這腰背倒也不酸了。」

「我可沒渾說。」招弟從右邊的臥室出來,又進了左邊,看到屋里的大書案驚道,「這是書桌?你還讀過書的呀?呀呸,瞧我這張嘴,你這模樣文文靜靜的,當然是念過書的。」說著,又繞著書案走了一圈,嘖嘖感嘆,「瞧你這屋子弄的,我看千金大小姐的閨房也不過如此。」

傅雲岫只笑不答。那些雕欄玉砌精雕細琢的閨閣她如今也有些膩煩,倒不如這般清清爽爽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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