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落下,中軍大帳之內正坐在三個人。
萬俟宸面色淡淡的坐在主位之上,顧雲曦面色亦是如常心中卻十分不自在的坐在左下手,在她的對面,萬俟殊嘴角含著淡笑,手中正拿著一串佛珠緩緩地轉動著,一邊以眸光掃過萬俟宸道,「你的信一到我就知道出事了,所幸糧草已經源源不斷的送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我便先走一步,陳訴和魏平會在兩日之後帶著大軍和糧草趕到這里。」
萬俟宸點點頭,這邊廂萬俟殊看向顧雲曦,「顧姑娘怎麼會認識白鳳先生?」
顧雲曦手指微動,抬頭之時怎麼看怎麼覺得萬俟殊的眸子里存著戲謔,她定了定神道,「在洛城之時曾遇到四殿下,四殿下那時候正要去珞珈山,雲曦就和四殿下一起走了一段,後來雲曦受了傷,到了珞珈山承蒙白鳳先生不棄曾在先生的院子里養過幾天傷。」
萬俟殊眸子里閃過一絲光亮,「尋常人想進去都難,先生卻留下顧姑娘養了幾天傷,真真是難得。」
萬俟宸聞言看了萬俟殊一眼,轉而抬手將幾本戰報扔到了萬俟殊的面前,「大哥看看吧,這是大宛的探子來報,這幾日扎圖頻繁派人回大宛王都,卻是不知道他意欲為何。」
萬俟殊略帶無奈的看萬俟宸一眼,隨著面色變得鄭重起來,待看了看折子上的內容道,「摩之的二十萬兵馬已經全部敗在了我們手里,這個時候扎圖心里只怕也有幾分不穩,此番派人回王都除了求老單于再調兵馬之外只怕是沒其他的事了。」
萬俟宸點點頭,「我也如此想,老單于本來就不是主戰派,現如今必定會猶豫,我決定送巴哈回去做使者,如果老單于能力主不戰器械投降,我還可以保證他和他的族人安度晚年。」
萬俟殊點點頭,想了想卻是道,「巴哈此人只怕不那麼可靠,要不然,我跟著他一起——」
「不行!」
萬俟宸拒絕的斬釘截鐵,他眸光微微泛冷,「且不說這一路上到底有多少麻煩,單說大哥你的身份一旦暴露依著扎圖的性子是斷然不會讓你活命的,取用巴哈本就是權宜之計,即便老單于不听巴哈之言也無礙,我們打過去就是了,我不能讓你去冒那樣的險。」
萬俟殊斂下眸光,微微無奈的點點頭,顧雲曦听得心中一動,打眼向著萬俟宸看過去,萬俟宸掃了她一眼,面上倒是沒什麼表情,卻是轉頭看向萬俟殊,「大哥一路上趕過來定然疲累,現在去歇著吧,外面的布置都妥當了,無需在此守著,除非至都帶著十萬人馬全部趕過來,否則,他想取勝並不容易。」
萬俟殊掃了顧雲曦一眼,點點頭起身出帳門。
萬俟殊一走大帳之中就只剩下了萬俟宸和顧雲曦二人,萬俟宸轉身看向顧雲曦,「我出去巡營,你去歇著。」
顧雲曦眉頭一挑,「那我也去。」
萬俟宸嘴角一揚,撂下一句「實在離不得我就在這等著吧。」便轉身出了帳,顧雲曦只听得一陣腳步聲漸行漸遠,嘴角幾動終于道出兩個字來。
「無賴!」
顧雲曦自然不會去睡,她獨自一人等在帳中,不多時便听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細細听了听並非是萬俟宸,卻又是朝著這個方向來的,又一想,今日里三方人馬的軍報還未送過來,大抵是各路軍報來了。
果不其然,沒多久便有侍衛的聲音在外響起。
「主帥,最新軍報。」
顧雲曦嘴角一動,「靈兒,拿進來。」
靈兒的身影一閃而入,顧雲曦看過去,卻只有一本,眉頭一皺,顧雲曦心下溢出一股子不安來,待拿過來一看,那軍報乃是林逸送來的,她沒多少猶豫的打開一目十行看下去,面色猛然大變!
「靈兒,去尋主帥回來,告訴他,至都不會來襲營了!」
靈兒應聲而去,顧雲曦手握軍報在大帳之內不安的原地來回踱步,沒多久大帳之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身,繼而門簾一掀萬俟宸的身影便閃身進了來。
「怎麼了?」
萬俟宸顯然知道是出事了,顧雲曦上前一步將手中的軍報遞給他,「至都用兵至神,他僅僅派了兩萬人馬去追秦允和四殿下的軍隊,剩下的十三萬人馬只用了三萬人馬正面阻擊林逸的侵擾性攻擊,另外十萬人馬四萬留在營中鎮守,用了六萬人馬前去狙擊帕密河下游的楊向雲部,現如今楊將軍帶著五萬人馬落進了他們在飲馬原的埋伏圈之中,飲馬原四面環山,一旦被圍極難突圍而出,此時他們已經和林逸失去了聯系,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
萬俟宸面色亦是一變,卻是沒有如何發怒,他握著手中的軍報落座在主位之上,低著頭沉思片刻,抬頭向外一喊,「慕言,去叫金志武來。」
顧雲曦看著萬俟宸,心中有些沉重,這位至都比不得摩之受扎圖看重,因此對于他的作戰心理眾人都還不是那麼了解,開戰以來楚軍除了最開始的誘敵深入佯裝戰敗之外一直都是大勝,這一次如果楊向雲全軍覆沒,雖然不能說楚軍大敗,卻也被至都搬回了一成,再一想,這一次楊向雲和林逸和秦允、阿玉是三方作戰,彼此都離了很遠,如果想讓林逸去增援楊向雲並不可能,這樣一來就只能從大本營之中派兵增援,可是後續部隊還有兩日才能來,兩日之後楊向雲帶去的人馬還有幾個人活著?現在大本營之中只有一萬兵馬,又如何去對付大宛的六萬強軍?
那至都既然能在帕密河下游準備好陷阱,只怕是早就算好了楚軍會從下游這個偏僻的方向做攻擊,萬俟宸考慮到楊向雲是老將,且果決勇猛才派他從下游出戰,卻不想還是被算計了進去,由此可以想見,這位扎圖並不重視的至都一點兒也不簡單。
沒多久大帳之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金志武進得大帳,先行一禮之後便接到了萬俟宸扔過去的軍報,一目十行的看完,金志武的面色亦是一變,正待說話,帳門處又進來一人,正是萬俟殊,他衣衫不整,顯然是剛睡下又起身。
「發生什麼事了?」
金志武恭敬地將手中的軍報遞過去,萬俟殊速度極快的看完,面色亦然是微微一變,嘴角一抿沉沉道,「這個至都,我們都小看了他。」
萬俟殊落座,顧雲曦便移步站到了萬俟宸的左側位置,金志武站在廳中,一雙眸子急速的轉動著,顧雲曦看著萬俟宸皺緊的眸子有幾分擔憂,他原來所定的戰法最壞的結局便是至都只派最少的人馬去追擊秦允和阿玉一方,這樣一來楚軍能吃掉的敵軍便是最少,可是現在,不僅在秦允和阿玉一方是最壞,連楊向雲這一方也遭受了致命一擊,林逸這邊雖然沒有大礙,卻只能對著至都大營隔空瘙癢,還要被至都派出來的兵馬拖著消耗。
萬俟宸淡淡開口,「現如今,等著後面的部隊跟上來已經來不及了,至都既然早就算好我們會從下游攻擊,現如今只怕楊向雲那邊至少是已經被困,等到兩日之後部隊跟上來,再大軍開拔過去,至少要等三日,這三日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我們絕不可坐以待斃。」
微微一頓,萬俟宸看向金志武,「至都現如今指揮三方作戰,所有的戰報都是從中軍大營之中發出,那他的人一定在帕密河邊上的大本營之中,依本帥之見,擒賊先擒王,與其冒失的派兵,不如先從至都下手,林逸的大軍不動,繼續和大宛外圍的軍隊予以周旋,從後日一早開始對大宛前來抵擋的三萬軍沉重打擊,雖然效果會慢,但是只要能動搖中軍便可為。」
「金將軍從你的神機營之中抽調百名好手,隨本帥親自去往至都的中軍大營,若能刺殺起至都本人最好,若是不能總也能讓他中軍大亂,刺殺主帥雖然是下下之策,此刻卻大抵比我們等著要好些,兩日之後,等後續大軍到來,營中調兵安排全由大哥做主。」
萬俟殊听著萬俟宸鄭重的說完,只是將眉頭一皺,「何必要你親自去,你今日中的毒身子還未恢復好,怎麼可以?」
萬俟宸搖頭,轉而看向眼底幽光閃動的金志武,「金將軍若沒有異議便下去安排吧,從這里到至都的中軍大營有一天路程,如果可以,最好明天一早便出發。」
金志武欲言又止,萬俟宸端起桌上的茶盞輕抿一口,眸光森森的看向他,「可有什麼要說的?」
金志武想了想,朝著萬俟宸一拜道,「末將以為刺殺主帥之計可行,可是卻不應該由主帥去,主帥乃楚軍之主,若是一旦出現什麼閃失楚軍將會群龍無首,更會給大宛人鑽空子的機會,再加上至都此人其他的不明顯,多疑卻是一定的,這樣的人身邊自然是守衛重重,我們以武力滲透的方法定然不會那麼奏效。」
萬俟宸眸光一眯,「所以你的意思是——」
金志武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沫,繼續道,「末將以為,至都此人愛美色,更愛中原女子,听巴哈說此人身邊寵妾全都是中原女子,末將以為,此時我們大可用美人計。」
萬俟宸眼底有光一閃,萬俟殊卻是有幾分意外的看向金志武,「金將軍莫不是在說笑,此刻我們去哪里找合適的中原女子?」
金志武忐忑的抬眸,掃了萬俟宸左側的顧雲曦一眼,「末將以為,軍師就是最好的人選!」
「放肆!」
「砰」的一聲脆響,萬俟宸已經轟然起身,他手中的茶盞早就被他以大力襲向了金志武的肩膀,顧雲曦目之所及,茶盞在金志武身上撞成粉碎,茶湯更是四濺將他肩頭打濕了大塊,金志武微微一抖,此刻已經低著頭跪在了大帳正中,而萬俟宸眸光帶著火光的看著金志武,嘴角一勾冷笑道,「金志武,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金志武的頭更低了些,「主帥息怒,末將以為此法最為安全,也最有成功的可能。」
見金志武雖然跪著的,聲氣兒卻一點不若,萬俟宸心中火氣更甚,他冷哼一聲,「金將軍可知道,本帥軍中只有軍師,沒有女子?!」
金志武深深叩首在地上,「請主帥以大局為重,楊將軍在飲馬原身死一線,還等著主帥定奪救援。」
顧雲曦將眸光落在金志武的身上,她心中對這位要將她推向風霜刀劍的老臣竟不覺的反感,她仔細想想,這位金志武將軍大抵早就看出了她是女兒身,卻明白萬俟宸的心思不說破,至少,他對他是真的忠心。
「放肆!即便不刺殺至都,本帥也可集結林逸和四殿下的兵馬直襲敵營,何時輪到你來教本帥怎麼做?」
金志武仍舊深深叩首在地,此刻直接道,「主帥寧願以身犯險也不用此法便是知道此法一是時間來不及,第二定然會讓我軍死傷眾多,請主帥以大局為重!」
萬俟宸怒不可遏,抄起桌案上的一疊折子就朝著金志武砸了過去,金志武被那折子砸的的啪啪作響,身形卻是分毫不動,顧雲曦嘴角一抿,上前一步按住萬俟宸握拳握的青筋畢露的手。
萬俟宸轉眼眸光森森的看顧雲曦,「我絕不讓你——」
顧雲曦搖搖頭止住萬俟宸的話頭,轉而看著跪著的金志武,「金將軍對殿下一片忠心,所言甚是有理,勞煩金將軍替我準備好至都的一應喜好,還有至都大營周圍的地圖,在給我安排一個好的身份,務必在明日一早交代與我。」
萬俟宸眸光如炬的看著顧雲曦,「我說過不許就是不許,金志武難道要違抗本帥軍令嗎?」
跪在地上的金志武卻是朝著萬俟宸磕了一個頭,「請主帥恕罪,屬下會派身邊身手最好之人護送軍師前去,待此戰落定,金志武甘願接受主帥任何懲罰。」
萬俟宸眉頭猛然一皺,顧雲曦一嘆看著萬俟宸道,「殿下,若是今日里不是我,而是其他合適的中原女子,殿下覺得此計如何?」
萬俟宸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如和!」
顧雲曦嘴角一勾,看金志武一眼,「金將軍下去準備吧,殿下這里自有我來說。」
在萬俟宸能殺死人的眼神之中,金志武硬著頭皮顫顫巍巍的走了出去,顧雲曦想了想轉身看著萬俟宸,「如殿下所言,不妨迅速集結四殿下的人馬,若是我能刺殺至都成功,便是一勞永逸,若是不能,即便是刀戟拼殺,我們亦可大勝與大宛。」
萬俟宸深深的看著顧雲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以為刺殺敵軍主帥是很好玩的事嗎?」
顧雲曦眼底光華流轉地看著萬俟宸,萬俟宸上前一步瞪著她,「美人計,你覺得我會讓你去使那什麼混蛋的美人計嗎?」
萬俟殊在旁里看的一嘆,看著二人眼底光彩一閃,想了想還是退了出去,顧雲曦看著萬俟宸,「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覺得我的長相不足以稱得上美人二字了?」
萬俟宸眼底冒著火光,「你不會武功。」
「這樣至都才能放下戒心。」
「你沒經歷過那樣危機四伏的場面。」
「你怎麼知道我沒經歷過?」
萬俟宸微微一頓眉間閃過疑問,顧雲曦卻是開始反口問他,「你覺得我不美?」
「美。」
「你覺得我反應不夠快?」
「快。」
「你覺得我殺不死一個發春的男人?」
「你——」
顧雲曦嘴角勾起,眼底閃著一簇亮光,「如果是別人你一定不會如此拿不定主意,既然如此,你就當我是別人,我現如今是你的軍師,你當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普通女子便可,夜探敵營怎麼想都是一件十分讓人激動的事,不管是刺殺主帥還是燒了他們的糧草,我盡力而為總會有可為,你想想你的萬千將士,你能看到他們浮尸遍野嗎?我不會忘記那同心蠱,我保證我會盡全力自保,如何?」
萬俟宸墨瞳漆黑的看著她,眼底閃過許多光華,良久,擲地有聲的落下兩個字。
「不許!」
夜色漸漸散盡,眼見得天邊現出一絲淡淡白光,顧雲曦正著一身玄色披風立在中軍大帳之前,萬俟殊長身玉立站在她身側,「記得和顧姑娘初在溪州大營相見之時,顧姑娘曾以為本殿要篡了宸的軍權。」
顧雲曦兀自一笑,「彼時我不懂,現在我卻是知道了,如果我有他這樣的兄弟,我大抵也舍不得拿走他任何東西。」
萬俟殊嘴角一揚,「看來顧姑娘是看到宸的好了,這樣本殿就放心了。」
顧雲曦眸光微斂,卻是不接話,萬俟殊轉身看一眼帳內,眸光微轉,「不怕嗎?」
顧雲曦一笑,看向萬俟殊,眸光掃過他手上的珠串,「大殿下信佛?」
萬俟殊點頭,顧雲曦便道,「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雲曦雖然不信佛,卻大概知道這樣一句佛語,應該是說人如果沒什麼掛礙就沒什麼好怕,從很久之前開始,雲曦就不在害怕什麼了,現在亦然。」
萬俟殊又轉頭往帳內看一眼,「宸也不是顧姑娘的掛礙?」
顧雲曦嘴角一抿,卻轉而一笑,「我那時曾在想,大殿下為何要給自己取名字叫舒無言,現在卻是明白了,所謂大悟無言,大殿下最是洞明透徹的人物。」
萬俟殊一笑,「無言是我的佛家名諱。」
顧雲曦點點頭,腦海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然而就在她要抓住那一道光的時候金志武忽然帶著幾個人走了過來,他的面色亦是不輕松,「軍師,都已經準備妥當,要從帕密河上游下去,這幾天帕密河上因為大宛軍的關系來往人數眾多,每日里都有許多中原和羌胡的女子進入大宛軍妓營,我們的人已經在外圍打點妥當,軍師放心,進出都有人在外接應。」
「妓營」兩個字讓萬俟殊眉頭一皺,顧雲曦眸光深諳的深吸一口氣,轉向萬俟殊,「既然準備好了我就可以走了,兩日,兩日之內如果做不到我便會回來。」
萬俟宸嘴角一抿,轉眼看向帳內,「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說服他的嗎?」
顧雲曦也看向那沉沉的軍帳門簾,嘴角一抿,為什麼自己明明是為了他才去冒險,到頭來要卻是要自己跟他講條件了,想了一想,顧雲曦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這個,雲曦自有辦法。」
萬俟宸一笑,皺著眉看那依舊沉靜的大帳,「宸他——」
顧雲曦卻是不再看那帳門,只轉身朝著金志武準備的棗紅馬走過去,翻身躍上馬背嘴角一抿道,「我走了。」
馬鞭落下,顧雲曦領著數十人策馬疾行,萬俟殊站在原地看著顧雲曦的身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了眼前的軍帳陰影之中,他忽然轉過身來將森冷的眸光落在了金志武的身上,直看得金志武身形一顫。
「你最好祈禱她平安無事。」
金志武將頭低的更下了些,萬俟殊眸色一冷便進了大帳。
顧雲曦策馬而行,山間的涼風將她的披風高高吹起,黑色的天幕漸漸泛白,遠處蒼茫的烈火原此刻只化作了一片黑幽幽的陰影。
忽然,一人一馬立在了她的身前。
肖揚一身白袍,眸光冷冷的看著她,「你要去哪里?」
顧雲曦駐馬,眉頭一皺,「你應該留在營中。」
肖揚冷笑,「你又要為了他拼命?」
顧雲曦眸光漸冷,「你最好回去大營等著我。」
肖揚大馬上前兩步,「我不會讓你去,上一次是我不在你身邊,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去。」
顧雲曦揚眉,「我是你的主子,你用什麼身份說這樣的話?」
肖揚眼底閃著火光,「他憑什麼要你去為他賣命,他能給你什麼?名份?地位?還是其他的什麼?」
顧雲曦眼底閃過一分幽深來,「肖揚,我留你在身邊是因為我信任你,現在我要出營去,兩日之後我自會回來,你說的那些東西他大概都給不了我,可那也不是我要的,我的話至此,你若是還攔著我,你我的主僕情意到此為止。」
天色漸漸變亮,顧雲曦抿著嘴角直直看著肖揚,四目相對之間俱是不退步的堅持,良久,肖揚調轉馬頭讓開了路,顧雲曦輕喝一聲馬鞭便落在了馬背上,幾乎是看都不看他的決然離去,肖揚將深沉的目光落在那身影之上,忽然,在他身後出現了一股子巨大的氣息,隨之,一道森寒不帶任何感情的話語落在了他的耳畔——
「誰說那些東西我給不了她?」
——
又是一日的暮色沉沉,大宛軍營的左面河道上,正有一輛接著一輛的大車趕過來,大車簡陋,幾塊木板做底,四周只被一層席子圍著,大熱天的連個頂子都沒有,不多時,那大車便接連著停在了左營入口之處。
來往身材高大須髯皆長的大宛兵看到那大車,喉間俱是爆發出一抹曖昧的笑聲,眸子里更有猥褻的婬光一閃而逝,互相看一眼嘴里爆出幾句大宛粗話。
不多時那左營入口就走來一隊軍士,當首一人打開車門檢查了各個車子之後便揮手讓幾輛大車入營,大車沿著大營最邊緣上的大道繞到了大營後側,那里是士兵營帳的最後方,大車停下,簡易的車門被打開,從車里走下來一個又一個年輕女子。
這些人大多穿著破爛,面上更是不辨顏色,此刻眸子里俱是閃著驚懼的光,有的甚至還在嚶嚶哭泣,負責看守的大宛士兵冷聲呵斥兩聲,正要揮下鞭子,卻被一邊的人拉住,「想死了,留下疤怎麼送到大將軍那里去!」
女子們大概有二三十個,俱是年歲不大身材姣好的楚地女子,此刻都害怕的聚在一起,周圍守著的四五個大宛士兵看著眼前的景象貪婪的咽了一口唾沫,抬手往離得最近的那一個帳子一指,「進去!」
女子們擠在一起朝那大帳涌進去,帳子里正有兩個人,一個坐在主位上滿臉絡腮胡,一身暗黃色的大宛軍服著身,看起來似乎是個官,此刻將眸光往眾人身上一挑,嘴角露出一絲獰笑,「來來,一個個的來,一個個的都讓爺好好看看——」
帶著眾人進來的士兵趕忙將團團擠在一起的女子們一個個的推到堂中站好,主位上的男人嘴角一勾,「抬起頭來。」
當先被推出去的女子眼底閃著淚光抬頭,座上的男子嘴角一勾,「送到下等營。」
在那女子快要哭出來的時候守在門口的大宛兵沖了進來,嘴邊說著含糊不清的渾話,抬手就往女子腰上一抱,另一只手模著女子的大腿直直的制住女子的掙扎將人帶了出去。
主位上的絡腮胡子司空見慣的一笑,「下一個。」
「送到中等營。」
「中等營。」
「中等營。」
「下等營。」
「下等營。」
……
屋內的女子越來越少,倒數第四個一身青布衣裙的女子走出去的時候主位上的人眸光微亮,「這個送到上等營,讓將軍身邊的侍衛過來看看,教教送到大將軍那里去。」
守在門口的侍衛應聲而入,卻是不敢對那女子做什麼了,青衣女子面上覆著一層髒污,即便是如此卻也難掩其絕麗之色,身形高挑的她眸子里掩著一層光華,不卑不亢的氣韻一看便知絕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女子,主位上男人看著女子消失在門口的背影一嘆,似乎是萬分舍不得,繼而他頭也不轉的揮手。
「下一個。」
倒數第三個女子靜靜的走了出來,她的一張小臉也被一層風塵蓋著,身上的衣裙半新還站著幾許泥漬,三千墨發被一支木釵綰著,此刻害怕的低著頭只露出修長的脖頸,即便狼狽,即便不施脂粉,卻也是讓人移不開眼的人,主位上的男人抬頭看一眼堂中女子,嘴角高高的一揚。
低著頭的顧雲曦等著座上男子的指派,誰知那人卻只是將眸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良久,座上的男人似乎掃了一眼旁里的兩個女子,道出一句,「送去中等營。」
最後兩個女子被帶走,顧雲曦遲疑的抬起頭來,主位上的絡腮胡子眼底閃著婬光對著她嘿嘿一笑,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守在帳門的侍衛們相視一笑,齊齊的退了出去好遠,顧雲曦只听到身後帳簾刷的一聲落下來,而主座上的男子將肩上的軍服一月兌就露出了滿是橫肉的膀子來,顧雲曦狀似瑟縮的後退一步,主位上的男人起身站起,步步像她走來。
「本來還在可惜,誰知道今天有兩個美人,這個美人比剛才那個美人還要好看,可真是解了小爺的饞了。」
男人話聲腌,呼吸有幾分粗重,顧雲曦雙手緊握在身前,緩緩地後退,男人看著顧雲曦帶著畏懼的模樣「嘿嘿」笑著開始解腰上的腰帶,「美娘兒莫怕,跟著將軍不如跟著小爺,只要你伺候爽了小爺,小爺保準不叫你在這吃苦頭,美娘兒,快過來——」
顧雲曦眼底閃過一道寒光,往外看了一眼似乎還能看到外面森嚴的守衛,眼底光芒幾動,男人的氣息卻逼近了她,顧雲曦退到大帳角落,夜色沉暗,屋子里還未點燈,顧雲曦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咬著下唇輕聲道,「能侍候爺是奴家的福分,只是這樣的地方好難為情,外面好多人呢——」
男人眸光一動,嘴角浮起刺目的笑意,二話不說的一手掃向顧雲曦的腰間,「美娘兒不怕,他們听不到,先讓爺瀉瀉火,爺瀉了火就帶美娘兒去爺的地兒,到了那里咱們再繼續——」
男人的獰笑聲越來越大,顧雲曦閃身躲開男人伸過來的手,顧雲曦的手在袖子里緊了又送松了又緊,身上已經溢出了冷汗,就在她後退到了退無可退之時,男人的獰笑聲卻戛然而止,就好像被一只無形之手,生生的卡在了喉嚨里。
顧雲曦猛的抬頭,只見那步步朝自己走來的男人身形已經頓住。
「 嚓」
輕微的一聲脆響,顧雲曦目之所及,那直挺挺站著的男人脖頸一歪竟然就那麼軟軟的倒了下去,在那男人身後,此刻正有同樣穿著大宛軍服的男人站在那里,顧雲曦看著那人,心頭猛地一跳。
幽暗的光線里,來人正眸光殷殷的看著她,顧雲曦似是不可置信,來人忽的靠近將她一把拉進了懷里。
「砰」的一聲,顧雲曦被撞得胸前生疼,卻是呆了一會兒才悶聲道,「你怎麼來了。」
萬俟宸抿著嘴角,「本帥不來,軍師你就要去侍候別人了,那本帥讓誰侍候?嗯?」
顧雲曦抬起頭來看他,將手中握著的匕首緩緩地放回了袖子里,她被他攬著,心中頗有幾分意外,她走的時候他不願意送她,這個時候怎麼就出現在了這里,萬俟宸拂去她臉上的沙塵,眸子里閃著幾分心疼。
顧雲曦吸一口氣,「所以你只是為了我的條件才讓我來,你原本就不打算讓我來替你做對不對?」
萬俟宸嘴角一揚,「是你自己說要告訴我關于珈藍花的秘密。」
光線暗暗的,顧雲曦看不清萬俟宸的表情,卻能看到他眼底的亮光,她嘴角一抿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不管怎麼樣得先出了這個地方才好,你把他弄死了,外面到處都是人,咱們怎麼走?」
萬俟宸看出了她的不忿,卻是一問,「若是我不出現,你要怎麼對付他?」
顧雲曦撇撇嘴,「讓他帶我去別處,然後殺了他!」
萬俟宸點點頭,「嗯,對,那還是照你的法子來,咱們得換個地方。」
顧雲曦沒听懂,萬俟宸放開她轉身將地上的尸體拖起來藏在了屋子里的桌案之後,再又走過來看著她,他上下看了看她,似乎是在合計什麼的樣子,顧雲曦被他看得不自在,卻忽然听見外面迎來一陣腳步聲。
萬俟宸眸光一變,一把將她拉到自己懷里,低著頭在他耳邊落下一語,「喊。」
「啊?」
顧雲曦愣住,萬俟宸眸光微眯,「一男一女在這里能做什麼。」
顧雲曦心中一驚,卻只是瞪著眼楮看著他,咬著下唇怎麼都喊不出來,而大帳之外腳步聲越來越近,萬俟宸少見的悶笑一聲,忽然將她緊緊摟在懷里,低頭在她脖頸上使勁一允。
「啊——」
一股子刺疼酥麻感讓顧雲曦身形一顫,同時一聲輕呼也溢出了口,顧雲曦一愣,一抹緋紅迅速的移上了面頰,萬俟宸抬起頭來,在她耳邊氣息灼熱的一呵,「就是這樣。」
顧雲曦顫栗著緊緊的抓著萬俟宸的手臂有些無措,偏生萬俟宸說出的話卻十分鄭重,帳外的腳步聲原地動了幾動,似乎在猶豫,顧雲曦想著此時此刻怎麼都不能矯情,眼楮一閉,猛的叫了出來。
「啊——」
這是一聲頗為響亮的喊叫,萬俟宸胸腔微震,在她耳邊輕輕道,「可以小聲兒一點。」
「啊——」
萬俟宸的聲音有些不穩,「可以嬌弱一點。」
「啊——」
萬俟宸呼吸有幾分急促,忽而叫停,「好了!」
顧雲曦側耳一听,果然腳步聲遠去不見,她松一口氣,只覺得面上燙的厲害,偏生萬俟宸將她攬的更緊了些,顧雲曦嘴角一抿,抬手要掙開他,「放手!」
萬俟宸搖頭,「不能放,咱們還要出去呢。」
顧雲曦只覺得面上燙的厲害,偏偏他的氣息越來越近,萬俟宸止住她,抬起她的下巴與自己對視,顧雲曦眸子里閃過一絲羞惱,萬俟宸卻抬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顧雲曦眸子猛的瞪大,「做什麼?」
萬俟宸定定的看著她,十分的莊重,「你要記住,等一下無論如何不能推開我,不能松開我,直到我喊停才可以,嗯?」
顧雲曦有些緊張,畢竟外面有那麼些守衛,他到底要怎麼做?
萬俟宸看著她微微點頭的樣子滿意一笑,隨即,將眸光落在了她的唇瓣上,他似乎難耐的咽了一下口水,而後,緩緩地靠了上去。
顧雲曦只覺得他靠的越來越近,繼而,唇上印上一抹溫熱,顧雲曦一顫,萬俟宸的手卻是將她框的緊緊的,顧雲曦大睜著眸子看著萬俟宸,萬俟宸卻只管忘情的吻她,他的唇掠過她的眉眼,肆虐她的唇瓣,而後撬開她的唇齒,長驅直入的攪動她的檀壁,顧雲曦「嗚嗚」兩下,只覺得腦子里轟然一聲大響,幾乎讓她的神智迷幻。
下意識的,顧雲曦抱緊了萬俟宸的脖頸,好似在漂浮不定的大浪之中抱著一根浮木一般,萬俟宸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唇舌之間更為賣力,漸漸地,呆愣在懷中的人遲鈍又生澀的回應起來,萬俟宸眸光大亮……刪除……
顧雲曦猛的一顫就要推開他,萬俟宸卻是大手一使勁,直直將她托了起來,顧雲曦昏昏沉沉的,只覺得萬俟宸的手抬著她的腿怎麼了一下,再然後,她就猛地發現自己已經被他抱著纏在他的腰上!
一股子眩暈直擊天靈,顧雲曦只覺得眼前一黑,巨大的羞惱讓她唇齒開合猛的咬了下去,萬俟宸緩緩退開一下,喘著粗氣看著她,卻只是道,「抱緊了。」
顧雲曦只覺得身形一轉,萬俟宸竟然就這樣讓她掛在他身上朝著帳外而去,心頭猛的一動,顧雲曦又是緊張又是無奈的將他的脖頸緊緊抱住,萬俟宸低著頭在她頸間肆虐,掀開帳簾的那一瞬,站在外面的守衛們齊齊的看了過來。
夜色之下,看著親密交纏衣衫凌亂的影子,所有人幾乎都同時爆出了一聲怪笑,繼而所有人又都轉過了頭,顧雲曦緊緊的抱著他,呼吸不穩的道,「去哪里?」
萬俟宸十分痴迷的與她糾纏,腳下卻極有章法,他的唇炙熱,顧雲曦只覺得身體里一股子酥癢作祟,僅有的一點清明被覆蓋,只能緊緊的咬住下唇被他抱著去往不知名的地方,不停地有士兵路過,顧雲曦也只听得到響亮的口哨聲,她低著頭倚在萬俟宸的肩頭,目之所及他們已經走出了剛才的軍帳。
左轉右繞,在顧雲曦以為自己的腰被他生生勒斷之時,萬俟宸忽然閃身帶著她入了一頂漆黑的帳篷,帳篷不大,卻是**的,所有的目光都被擋在了帳外,萬俟宸的唇卻還流連在他的脖頸之上,顧雲曦抱著他的脖頸猶豫著該不該松手,良久,她輕輕地推了推萬俟宸。
萬俟宸呼吸紊亂的抬起頭來,顧雲曦胸前的衣襟凌亂,此刻大片的雪白曝露,她面頰緋紅眸色帶著不自知的嫵媚,對上他危險的眸子情急的想從他身上下來,奈何萬俟宸卻是箍緊了她分毫不動,顧雲曦稍一掙扎,就能感受到他腰月復處的灼熱,她的臉紅的要滴出血來,直看著他抿緊了唇角。
「你要什麼?」
顧雲曦嘴角一抿,眸子里閃出一絲迷茫。
「身份,地位,你還要其他什麼?」
萬俟宸的眼底閃著一簇火光,那火光太危險也太誘惑,顧雲曦听著他的話臉上的緋紅之上卻拂過一層涼風,她似乎覺得,只要她說出他能給的東西他就會在這里要了她——
身份?地位?
顧雲曦嘴角一勾,眸色帶著戲謔,「話說,你這些手段是從哪里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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