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病發之事只有未央宮近身侍候的吉利和福子知道,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便有流言傳出來,老氏族們紛紛上表求見皇上,這幾件事現如今想起來,怎麼樣都不會是偶然。」
夏侯雲曦一個人站在窗邊,眸光深邃的看向窗外雪白的瓊花,桓箏靜靜的坐在輪椅上,面對著她,只听著並不說話,門口有綠桑守著,室內的氣氛隨著夏侯雲曦的話落定微有幾分沉凝。
「宮中開始戒嚴,外面也一定收到了消息,皇上時而醒著時而昏迷,若真是要出亂子,只怕很難壓得住,皇上雖然沒有說,可是我還是猜到了個大概,怎麼想都有幾分不應該,這件事若是出手便沒有退路,裕王這麼多年來的行事來看,要他在皇上的藥上面動手腳,他只怕沒有這個手段和膽量。」
夏侯雲曦的語聲一聲比一聲沉暗,桓箏靜靜的听著,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的握緊,夏侯雲曦想了想轉過身來,「難道是我猜錯了?裕王在京中是有私兵的,可是皇上對他的壓制也是有的,即便他多年來有所謀劃,能不能在這個時候狠心使出全力還未可知,不過為了權力皇位,他會怎麼樣也是不確定的事。」
深深的一嘆,夏侯雲曦走過去將桌上溫熱的藥碗遞給桓箏,「這幾天我大抵都不能過來了,我已經交代了綠桑,你且好好照看自己。」
桓箏憑借著神識將藥碗接過來,仰頭喝掉,夏侯雲曦看了看外面一片靜默的院子,雖然知道院子里面肖揚和慕言都在,但是不知道為何她就是有那麼幾分煩躁,桓箏十分明顯的感受到了她的異樣,眉心微蹙的開口,「珈藍——」
夏侯雲曦回神,「嗯?」
桓箏語聲平靜,「你在不安?」
夏侯雲曦微微怔愣,咬了咬下唇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桓箏唇線微抿,「因為他不在宮中?」
夏侯雲曦將他手中的藥碗接過去放在桌上,心中的煩亂不曾消減,「大梁的攻勢十分的迅猛,雖然只有五萬人馬在林城,可是那五萬人馬乃是大梁的精銳之師,且領兵的崇禮生性十分的狡猾,在加上周邊的環境地理位置不佳,南越的最後一丈到底還是沒有十足勝算。」
桓箏點頭,不是為了因為他不在宮中而她又遇到了麻煩覺得害怕而不安,卻是因為擔心他深陷險境而不安,桓箏深吸一口氣,語氣帶著安撫之意,「不必擔心,依你所言,太子殿下對此戰應該早有計劃,任何一場戰事都難以做到十分的勝算,你應該相信他。」
夏侯雲曦一嘆,走動著將屋子里快要熄滅的龍涎香換掉,一邊動作著一邊悶悶的道,「他即便是再如何的厲害,我總還是止不住要擔心,如你所言,沒有什麼勝算十足的事,一想到他會遭受那些苦那些難,我就難受的緊,我這一生,這大抵是第一回,哎,桓箏,等你以後就會明白,這真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語氣帶著幾分在他面前才有的放松,可是那話語里的憂色和那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女兒家嬌態到底都還是為了另一個人,桓箏唇角溢出幾分苦笑,向來清風朗月的面上帶上了幾分微不可察的苦澀,唇角微動,一時間卻是說不出什麼來。
夏侯雲曦換好了龍涎香轉身,拍拍手就準備離開,桓箏想了想,終究還是開口一問,「珈藍,你可知道你選擇的是一條怎麼樣的路?」
夏侯雲曦的腳步微微一頓,面上閃過幾分意外,再看過去,桓箏的面色靜然,她唇角微勾,偏頭似有一瞬的沉思,而後鄭重的開了口,「總歸,是一條不太容易的路。」
桓箏還未開口,夏侯雲曦忽又一問,「桓箏,你會幫我嗎?」
桓箏幾欲出口的話生生的被壓了住,良久,他才微微笑起來,「當然。」
清風拂面的兩個字帶著香甜的味道讓夏侯雲曦幾乎看到了西夏烏鴉河畔那漫山遍野的珈藍花,夏侯雲曦深吸一口氣,「桓箏,自從你出現,我再也沒有做過和那場殺戮有關的噩夢,西夏的血流成河終于成為了過去,你雖然看不到,但是我知道你希望看到我好,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桓箏微微愣住,下一刻耳邊便傳來夏侯雲曦不斷走遠的腳步聲,他微微的失了神,良久,眉宇之間閃過幾分意味不明的異色來。
夏侯雲曦走出湘和殿的時候心中的不安愈發的明顯起來,肖揚看著她的面色微微有幾分難看,趕忙便迎了上去,夏侯雲曦對上他擔憂的眸子揮了揮手,肖揚退開一步,夏侯雲曦再要往前走的身子忽然猛的一晃!
「主子!」
肖揚極少叫出這兩個字,此刻的這一聲帶著讓人心驚的顫抖,夏侯雲曦著一身白衣,身上還帶著走出院子里沾上的瓊花花瓣,此刻,她的身影便如同那凋落的瓊花一般倒在了湘和殿之外的青石板地上。
夏侯雲曦面色慘白的捂著胸口,額頭大滴大滴的汗往下落,她的手背之上青筋畢露,猙獰萬分,然而在如何的不尋常都比不上她眼底那一瞬閃出的不可置信與駭然,她太清楚這疼痛來自于哪里——
夏侯雲曦呼吸急促的抓緊了慕言的手,眸光泛紅的看著他,「去,我要現在就知道你主子的消息,他在哪里,他好不好,他什麼時候回來,快去!」
慕言被夏侯雲曦的模樣喝住,眸光復雜的看了旁里的侍從一眼終究還是走了。
「請太醫!」
肖揚一聲令下,一邊的隨侍正打算往外走,夏侯雲曦忽然下令,「回長樂宮。」
看她神色堅定,靈兒和肖揚將夏侯雲曦扶起來送上一邊的小轎輦,一行人腳步極快的往長樂宮去,到了長樂宮門口,靈兒眸色擔憂的掀開轎簾往里一看,夏侯雲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昏了過去。
眾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到底是慕言回來著人將十五從未央宮請了過來,萬俟婓現如今還昏迷著,整個宮中主事之人乃是衛忠,萬俟殊與萬俟玉去往西南多日,不日之前傳信來西南遇到了一些麻煩,現如今還在周旋之中,一時半會兒竟是趕不回來。
等十五到了昭陽殿的時候夏侯雲曦卻已經醒來,她面色難看的坐在床邊,看到十五來了揮退外面的下人便開了口,「先生,是同心蠱。」
十五面色微變,眸光帶著幾分危險意味的眯了起來,他走上前去把脈,片刻之後面色肅容起來,「主子極有可能是受了傷,傷及了心脈,所以姑娘此時才會有所感應,主子的傷暫時不會傷及性命,姑娘且先心安,當務之急還是聯系上主子確保其安全再說。」
夏侯雲曦點頭,再次將慕言叫進來細細囑咐,慕言是知道那同心蠱的,當下也是憂色重重,夏侯雲曦面色慘白的坐在榻上運氣調息,待氣血平復少頃便听隨從來報說萬俟婓已經醒了,她趕快腳步極快的趕了過去,待到了未央宮,衛忠的萬俟煙各自面色沉重的站在一邊,夏侯雲曦當先走到萬俟煙身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竟是含著淚光對她咧了咧嘴角。
萬俟婓半倚在龍榻之上,抬手給了她一塊玄色的令牌。
夏侯雲曦不解,萬俟婓看了一眼衛忠。
萬俟婓的藥果然是出了問題,十五為了之後穩住他的病情幾乎算是下了猛藥,以至于他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衛忠得到萬俟婓的示意,眸色慎重的看向了夏侯雲曦,「這是長安兩萬禁軍的虎符,憑此物方可調集禁軍。」
夏侯雲曦面色微變,萬俟婓又看了衛忠一眼,衛忠便道,「巡防營和軍機營的一萬人馬已經交由右相宇文都掌管,皇上在近三日之內會被藥力控制,這幾日十分關鍵,宮內的事物還請太子妃做主。」
衛忠改了稱呼,夏侯雲曦心頭猛的一跳,強自壓下心頭對萬俟宸的擔憂,上前一步跪倒在了萬俟婓的龍榻之前,萬俟婓這才滿意的嘆了口氣,而後徑自休息下去,夏侯雲曦一身衣裙站在殿中,即便那麼多次命懸一線她也不曾感受到現如今這般的壓力,再想到萬俟宸受了傷生死未卜,她只能在心中為自己穿上那厚厚的盔甲,準備作戰。
夏侯雲曦以眼神交代了十五和慕言二人,隨著衛忠走出內殿的時候他們心照不宣的沒有提及萬俟宸在南越受傷之事。
「衛叔,可是裕王?」
衛忠閃過兩分意外,很快又淡去,他轉頭看了看這滿是禁軍守衛森然的宮禁,眸光忽而變得蒼茫起來,「從二殿下夭折開始,皇上就已經開始忍耐裕王了,從那時候一步步的走到今天,裕王到底還是沒有死心。」
夏侯雲曦沉默的听著,衛忠又是恍然一嘆,「這一次,不止裕王。」
夏侯雲曦呼吸一緊,胸口的疼卻再次一**的漫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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