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樂白笑得悠然,挑眉一字一句說道︰「當你愛的男人,被宗主除掉,你就會心甘情願!」
秦玖知道他很危險,也隱約猜到,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可當他說出這句話時,這句話,她還是有一點驚訝。
蕭樂白站在窗畔遙望遠山,一襲雪衣被冬日的冷風吹得飄逸如雲。這風,是這樣的冷,足以讓秦玖遍體生寒。但秦玖曉得,讓她心中寒冷的,並非這風,而是眼前的人。
他並不俊美,但是這樣憑欄而望的風姿,卻是猶若謫仙。可她知道,他終歸不是謫仙,而是視天下人性命如螻蟻之人。
「大司樂真會說笑,我不懂,你所指的那個男人,是誰?」秦玖退回到桌畔,執起酒盞問道。
秦玖還是習慣稱呼蕭樂白大司樂,他似乎也並不介意。
蕭樂白翩然轉身,信步走了過來,俯身看著她,「那個男人是誰,阿玖心中最清楚了。自然是顏聿。他終究要為了你而丟掉性命了。」
秦玖輕笑了起來,沾過了酒的唇紅潤艷麗,她笑得分外妖嬈,「大司樂莫非是喝醉了不成,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如今我被宗主軟禁在天宸山,無人知曉,自然也無人會為了我而亡。」她已猜到蕭樂白便是連玉人,自然知曉他每句話都不是隨意而言,她想知道,他這句話里,到底蘊含著怎樣的玄機。
「告訴你也無妨。你和宗主的婚事,已經被人秘密傳了出去。關注你的人,自然會知道這個消息,你說,他會不會趕過來?」蕭樂白的聲音,是如此的雲淡風輕。听在秦玖耳中,卻分外沉重。
「所以,宗主已經派人在這里設下了埋伏,就等著有人來救我?然後,再一網打盡?」秦玖慢慢說道。她唇角依然掛著笑意,仿若對此毫不在意。
原來,連玉人搞出來這樣一場喜事,卻是為了讓前來救她的人上鉤。
「我想,我還沒有那麼大的魅力。恐怕宗主這一次要失望了,我為了修煉補天心經,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軀,這世上恐怕沒有哪一個男人肯娶我,更沒有哪個男人肯為了我拼命,宗主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秦玖輕輕搖了搖手中杯盞,酒液泛起一圈圈漣漪。
蕭樂白先是一愣,隨即仰首笑道︰「阿玖,我實在是太喜歡這樣的你了。明明心中怕得很,卻還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樣的話。你說你修習補天心經,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身,這話我卻是不信的。你並沒有殘殺那些少年的性命,你用的是自殘的方式。這讓你在武功增長的同時,身體卻是越來越虛弱,這,卻是瞞不過宗主的,他,早就知道了。」
這件事,起先,就連枇杷都被他瞞了過去,沒想到連玉人竟然知道的這麼清楚。
「這些,你竟是知道?」秦玖把玩著酒盞,慢慢問道。
蕭樂白玩味地笑道︰「是的,我知道。當年,你去偷宗中的武功秘籍,雖然最後只是謄寫了一份帶了出去,並沒有將原冊偷走。但事後還是讓宗主察覺到了,他曉得你要習練補天心經,還真怕你會用少年的精血。沒想到你竟然沒用,從那時,宗主就對你產生了興趣。他看著你,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子弟,最後升到了門主之位,當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秦玖沒想到,從那時,連玉人便知道這件事了。
「原來如此,那宗主何時出關?」秦玖垂下睫毛,望著杯中蕩漾的酒水,輕笑著問道。
「你要找宗主?」蕭樂白閑閑問道。
「自然。我要告訴他,我和顏夙,早已情緣已盡,我也不喜歡顏聿,倘若我喜歡他,恐怕今日我就不會在這里了。我不願意答應宗主,不過是因為,宗主的魅力還不夠而已!」秦玖抬起一雙水眸,懶懶說道。
蕭樂白的眉頭為不可察地一凝,這微小的變化早已看在秦玖眼里,她更加確定,眼前之人,便是連玉人無疑。他早已出關,這是不是說明,他的絕魂大法,已經練到了第九重?!
秦玖深吸一口氣,忍住胸間忽然的憋悶和脹痛,輕笑著道︰「大司樂,若是無事,我便回去了。」
她轉身離去,夭紅的裙尾擦著蕭樂白的白衣而過。她在和他擦肩而過時無意駐足,伸出手指,輕輕滑過蕭樂白的臉龐,淡淡道︰「我倒是喜歡大司樂的風度,和顏夙有幾分像。」
她很快走了出去,蕭樂白伸手模了模被她撫過的臉龐,想象著方才那一刻溫暖如玉的觸感,他的一雙眸微微眯了起來。
秦玖在御風閣外駐足,雪已經停了,但山野間依然是霧靄重重。她的目光從天宸宗的屋舍前掠過,天色漸黯,屋檐下的紅燈籠已經依次點亮。這讓秦玖心底深處,浮起一種讓她無法喘息的恐懼來。
這一種恐懼,以前她曾經感覺到過,但似乎都沒有這一次來得深刻。
御風閣地勢很高,山風很凜冽,她越來越弱的身體根本不能抵御這肆虐的寒風,擁緊風大氅,她輕輕撫住胸口,她絕對不能,讓連玉人的陰謀得逞。
回到所居住的小院,很意外地看到了蘇挽香。
「我想,你已經知道,宗主為什麼忽然要娶你了吧!」蘇挽香的話語里暗含著幾分得意。
秦玖靜靜看著蘇挽香。
幾日不見,她已經不再似剛從牢中逃出來時那般憔悴,白皙的臉上,柳眉麗目,暗含著一種睥睨人的氣勢。她以一種譏誚的神色看著秦玖,唇角笑意悠然。
秦玖一雙漆黑的鳳目,已經慢慢眯了起來,隱有刀鋒般的凌厲劃過。她面上依然掛著讓人心醉的笑容,可卻收起了以往刻意的嫵媚,再沒有那種逼人的艷光。
「是你出的主意?」秦玖知曉連玉人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但是,她和顏聿的事情,連玉人不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確實是我,你又能奈我何?我不過是告訴了宗主,顏聿對你的一片深情。宗主這個主意真的很好,你想一想,假若顏聿不來,那便說明他根本沒有將你放在心上。假若他來了,便會死在你手中了。顏聿死了,下一個該輪到誰呢?是顏逸,是你一心要保護的顏逸。你已經知道林昭媛是宗中之人了吧,那麼,你可知道她已經有喜了?不管那是誰的孩子,都會說成是慶帝的孩子。顏逸死了,那麼,這個孩子就會是名正言順了。白素萱,我說過,你終究會痛失所愛,悲涼而死。」蘇挽香唇角悠然的笑容,變得冷酷起來。
秦玖望著蘇挽香,輕笑了起來。
蘇挽香自然不知秦玖這次來天宸宗,是自己設計來的。她早已猜到林昭媛的身份,在臨去宮中之前,交給了枇杷一封信。讓枇杷在兩日後交給榴蓮,之所以定為兩日後,是假若林昭媛沒有對她動手,那她可能就不是天宸宗之人,她會回宮將那封信收回。如今,她來到宗中這麼久了,那封信自然早就到了榴蓮手中了。她在信中告知榴蓮,林昭媛和天宸宗的關系,告訴他如何對付這個女人。所以,榴蓮不會有事。
只是,對于顏聿會不會來,秦玖卻沒有把握。
「白素萱,你沒有想到會有這一日吧。你費盡心機將顏逸推到寶座上,沒有想到卻是為天宸宗做了嫁衣裳吧!」蘇挽香笑得得意,發髻上的銀簪因此而搖曳著。
秦玖冷冷笑了笑,對于眼前這個女人,剛開始知曉她有可能是父親的親生骨肉時,秦玖也曾驚訝過,也曾同情過她的遭遇。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放過她,畢竟,白家的血案,連玉人是背後的推手,而她,卻是直接的凶手。
那麼多人的血債,就算她身上流著和她一樣的血,她也沒有理由放過她。但是,她沒有想到,她竟如此得無藥可救,到了此刻,竟還是如此冷血和執迷不悟。
她和她,委實無話可說。
秦玖神色平靜地從她身側走了過去,眼風都沒有再掃她一下。
或許是她的平靜激怒了蘇挽香,她緊隨著她進了屋,冷聲道︰「到那個時候,顏夙他便只有我了,只有我!」
秦玖月兌上大氅,荔枝伸手接了過去。她走到案前坐下,側目看了蘇挽香一眼,輕笑道︰「蘇門主,那你便好好活著,等待那一日吧!」
「是的,我會活著,而你終究會死去。我听說,你練的補天心經,已經讓你的身子分外虛弱了。你是不是感覺到很冷?不然,你這屋中為何會燒這麼多的火爐?」
秦玖眉梢輕挑,慢慢走到蘇挽香面前,忽然趨身向前,朝著她臉上扇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蘇挽香完全沒想到。
她本以為秦玖氣到極致,是要和她理論,卻沒料到她會直接動手。
這一巴掌扇得狠,蘇挽香的臉瞬間便腫了起來,唇角也淌下一縷鮮血來。她捂著臉,抖著手,怒聲道︰「秦玖,你……你竟敢打我?這里是天宸宗,你竟然敢打我?」
打人不打臉。
這一耳光,讓蘇挽香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秦玖拍了拍手,笑得妖嬈。
「在天宸宗又如何?蘇門主,我就是打了,你又奈我何?我不光敢打你,我還敢現在就殺了你,而你,卻不敢動我一個指頭!」
蘇挽香瞥了一眼站在門邊,神色木然的幾個侍女,她們仿若根本就沒有看到眼前這一幕。她捂著半邊臉,露出來的另半邊臉神色變得難看起來。
秦玖說得很對,她敢隨時殺了她,但是,她確實不敢動秦玖。至少現在不敢,因為連玉人要娶秦玖,就算是因為利用所以要娶她,但畢竟即將是宗主的女人,她根本無法也不敢動秦玖。何況,誰知道連玉人對秦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只要他們成了親,她便是宗主的妻子,到那時,她也同樣不敢動她了。思及此,蘇挽香的銀牙咬了起來。
無論何時,無論什麼樣的境況,她竟然都會被這個女人壓在底下。
她不甘!
秦玖卻無視蘇挽香臉上變幻的神色,撢了撢衣衫,回到案前坐下,睫毛輕挑道︰「蘇門主,你若是閑得無聊,不妨猜一猜,我若殺了你,宗主會怎樣護著我。」
蘇挽香心里很清楚,連玉人對自己的手下很冷酷,他不會為了任何人復仇。到那個時候,他只會護著秦玖。
她冷冷道︰「秦玖,我等著看你死的那一天。」
「你放心,在那之前,我會先殺了你!」秦玖不動聲色地挑眉道,神色寧靜,吐出來的話語卻是那樣冷酷。隨即,她便招呼荔枝過來斟茶。她倚靠在椅子上,她捧著茶盞,暖著手,飲著茶,一副愜意慵懶的樣子。
蘇挽香此刻,當真是後悔沒在上山前殺了秦玖。她神色變幻了幾下,最終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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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一日便是連玉人和秦玖的大婚之日了。
天宸宗一派喜氣洋洋,這喜事說不上多麼隆重,但籌備得倒是有模有樣。
秦玖所居住的暖閣,已經掛滿了喜綢和紅燈籠,屋門上還張貼著一個大大的囍字。暖閣位于谷內,不似御風閣那般風勢凜冽。在這個大雪初晴的日子里,日光暖暖的,風也柔柔的,處處張燈結彩,一切看上去似乎很美好。
臨近日落時,蕭樂白帶著倚紅和偎翠給秦玖送來了嫁衣和珠寶首飾。
秦玖懶得看這些東西,不過,她還是做了做樣子,將妝匣打開了。里面的許多珠寶金釵並沒有引起她的興趣,倒是一支紅瑪瑙的長簪吸引了她的視線。簪頭是展翅的鳳,雕琢得格外精致。
這件首飾之所以吸引她,倒不是因為她的精致典雅,而是因為這簪子夠長,夠硬,足夠做凶器。
「這些都是宗主特意派人到山下首飾店挑選的,秦姑娘不妨試一試。」偎翠神色恭謹地說道。或許是因為秦玖即將成為連玉人的妻,她對秦玖再沒有了當日的鄙夷。
秦玖撫模著簪頭上的鳳,輕笑道︰「真沒想到,我竟也能佩戴鳳簪。荔枝,為我簪上。」
鳳簪乃皇室御用之物,平民百姓自然不能用。可連玉人,早不當自己是平民百姓。
秦玖坐在妝台前,輕輕擺頭,那簪子鳳口中吐出的紅珍珠便輕輕搖曳,為她增添了幾分美艷。她從鏡子里瞥見蕭樂白細目間那一抹驚艷之色,她微笑著起身,「大司樂,明日便是我的好日子了,可否陪我到處走走,在麗京時,大司樂那般照顧我,到了這里,也算得上我的娘家人了,有些話,我想和大司樂說說。恐怕過了明日,我做了宗主的女人,你我便要避嫌,再沒有這樣獨處的機會了。」
蕭樂白輕輕一笑,「你想去哪里?」
「隨意走走而已!」秦玖漫步走了出去。
雪後初晴,到處皆是一片白茫茫的。山間白雲被風吹拂,猶若棉絮被風扯起,不斷變幻著形狀,極是美麗。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東坡,只見那處長愈數百丈的斜坡,厚厚的冰層在落日余暉下閃耀著冰冷的光澤。
「阿玖,這處斜坡美嗎?」蕭樂白指著冰雪覆蓋的斜坡,狀似無意地問道。
秦玖勾唇笑道︰「自然是美麗,在肅殺的冬天,再沒有比這玲瓏剔透的冰層更美的東西了。」
「阿玖認為美麗就好。」蕭樂白唇角牽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來。
秦玖不知蕭樂白為何如此反應,或許他又想到了什麼壞主意。不過,秦玖想,無論什麼壞主意,一切都即將結束了。她朝著他一笑問道︰「不知從這里滑下去,我會摔成什麼樣?」
話音方落,她雙足一錯,人已經沿著冰層向下滑去。她朝著連玉人回眸一笑,是如此得艷光四射,媚惑人心。
這冰層果然是光滑至極,又是斜坡,根本無法立足,秦玖這一沖,瞬間便移下數尺。若是從這數百丈的冰坡滑下去,不說底下是巨石嶙峋,就算是平地,人不死也得殘了。
蕭樂白目光一凝,雪色廣袖輕拂間,整個人已經倒掛而下,一把抓住了秦玖的縴手。
「秦玖,你就這麼不願意嫁給宗主?你以為你死了,就無人因為救你而送命?宗主便會饒了顏聿?秦玖,你太天真了。」蕭樂白的聲音冷酷的聲音里,似乎壓抑著極大的怒氣。
秦玖明白他為何動氣,沒有人能夠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招。她秦玖叛離過天宸宗一次就已經夠了,絕不可以再有第二次。他以為自己是天,她的命是捏在他手里的,他若讓她死,她便要乖乖去死,他若讓她活著,她便決不能去死。腳下冰層光滑,秦玖嫵媚的笑意瞬間變得蒼白,她抓著蕭樂白的手不可遏制地抖了抖。
蕭樂白細目中的怒色稍緩,他淡淡道︰「抓牢我,我拉你上去。」
他右手一用力,原本卷著坡上老樹樹干被廣袖拉直。他借力一彈,兩人便從冰坡上躍了上去。崖上是積雪覆蓋的堅冰,兩人這一躍,便相擁著滑倒在地面,秦玖恰恰撲倒在蕭樂白身上。這一跌倒沖勢極大,秦玖方才滑下時,早已將頭上鳳簪拔了下來,暗中藏在袖中。此番看準時機,借著沖勢送到了蕭樂白胸前。
撲哧一聲,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
蕭樂白就是連玉人,秦玖已經猜到。可連玉人卻並不知秦玖已經知道蕭樂白便是他,所以,他對秦玖並未設防,更何況,以現在形勢,他也想不到她會突然對他動手。而秦玖卻是預謀已久,就連方才滑下冰坡也是故意為之。
這簪子長而利,足夠刺中他的心肺,讓他喪命。蕭樂白那雙溫雅的細目瞬間厲光乍泄。他一拂袖,強大的勁氣便將秦玖推開。
秦玖沒料到他如此境況下,還有這麼大的氣力,在冰上滑了兩步方站住腳,迎視著他怒意滔天的眸。
蕭樂白撫著胸口淌血之處,蒼白著臉,慢慢說道︰「阿玖,原來,我真是沒有看錯你,你果然已經看出了我的秘密。」他慢慢抬手,在自己臉上耳後幾個地方動了動,片刻後,他細長的眼楮變得大了起來,原來的塌鼻子高挺了起來,而臉型也由以前略帶方正的臉變得更有立體的輪廓。他依然是蕭樂白,只是他的模樣卻變成了連玉人。
連玉人用自己沾滿了鮮血的手指捏著手中的幾根金針,朝著她晃了晃,低聲說道︰「你應該還是喜歡這個我吧!」
秦玖其實听說過金針刺穴改變容貌之術,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會這麼神奇,她眼睜睜看著蕭樂白轉瞬變成了連玉人,只覺得心頭一陣寒意襲來。白繡錦當年恐怕也是用這種易容術改變的容顏,所以,無人識破那是假面。因為,她的五官確實是真的,只是用金針做了細微改變而已。
「你果然就是連玉人!」秦玖冷哼一聲。
「是,所以阿玖早就猜到了,假意同意嫁給我,也只是想除掉我而已。」連玉人惆悵一笑,忽然急速喘息了幾聲,一手撐著地面慢慢坐了起來,另一只手捂著淌血的胸口。
鮮血滴在冰上,迅速干涸,在冰面上留下一道道淒艷的印記。
「阿玖,我是個壞人,我也知道你恨我。其實,我原本可以不動你們白家的,可你的姑母,她不肯放過天宸宗,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白家,確實因我而亡。但如今,我天宸宗有那麼多武藝高強的弟子都被你們所殺,天宸宗也已經被你們幾乎剿滅,而我今日也被你親手所殺,你會不會就此原諒我?不再恨我?」雖然已經恢復了連玉人的面貌,可他還是用的蕭樂白的語氣,溫柔入骨。說罷這句話,他急速咳嗽兩聲,唇角淌出了鮮血。
秦玖實在沒有想到,到了最後,連玉人還會來這麼一出。
她不是應該憤怒地指著她大罵,或者,在臨死前奮力一擊,和自己生死相搏嗎?她都做好了隨時應對的準備,可沒料到,連玉人竟然會演悲情戲。她冷冷一笑,「連玉人,天宸宗危害朝堂,也是你不得已而為之嗎?你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荼毒生靈,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嗎?我原諒不原諒你,又有什麼用?你就到黃泉之下,去向枉死的人們去贖你的罪孽吧!」
「原來,這樣也不能讓你原諒我啊!」連玉人忽然惆悵一笑,似乎頗為惱恨,「這可怎麼辦呢?看來,我必須要將阿玖心中的人除去才是。」
他慢慢將胸前的鳳簪拔了出來,一甩手,朝著秦玖刺了過來。
秦玖一偏頭,那沾染著連玉人鮮血的長簪便插在了她的發髻上,沾染了鮮血的發簪,透著嗜血的美,襯得秦玖更加妖嬈。
「秦玖,想殺我,沒那麼容易。你逃不掉的,你注定還是要做我的女人,然後看著你愛的男人因為你而死!」連玉人從地上一躍而起,笑得妖媚。
這鳳簪長而利,秦玖也是瞄準了她的要害之處才下手的。原以為他這一擊得手他必死無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還能站起來。
「阿玖,我險些被你殺了呢?你可知道,若非我這顆心稍稍長得偏了些,這些年我恐怕早就死過數次了,宗主這個位子也是不好坐的啊!」
秦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連玉人的心會生得偏。就是偏了那麼一分,讓她的失了手。
人都說好人活不久,禍害遺千年。
不得不說,連玉人真真是命大。
秦玖捏緊了袖中銀針,她知道機會已經錯失,再要殺連玉人,恐怕是極難了,唯有拼死一擊。連玉人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眯眼笑道︰「阿玖,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呢!」他瞄了一眼不遠處,笑道,「本宗的侍從來了,怕是有些好消息要稟告呢,我想阿玖也很想听一听吧。」
秦玖眯眼遠眺,果然見連玉人的幾個貼身侍快步走了過來。幾人速度極快,轉瞬便到了他們面前。那幾人看到連玉人胸前的傷口,臉色霎時一變,問道︰「宗主,你怎麼受傷了?可要緊?」
幾人將連玉人護在中間,其中一人慌忙點了他傷口周圍大穴,止住了血流。幾人就要護著連玉人回去,他卻擺了擺手道︰「無妨,我知道你們有事要稟告我,現在就說吧。」
侍從看了一眼秦玖。
連玉人輕笑道︰「就讓她也听听吧!」
侍從這才恭敬地說道︰「宗主,此番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連玉人臉色微微一凝,意味深長地笑道︰「對我而言的壞消息,可能對阿玖來說,是好消息呢!也好,先听壞消息吧!」
侍從小心翼翼稟告道︰「宮中的林昭媛娘娘有了喜,這本是好事,可我們還沒來得及行動,昭媛娘娘的身份便被皇太子查了出來。如今,昭媛娘娘已經被押到了牢中。」
連玉人擰起了眉,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秦玖知道,林昭媛月復中的孩子,也許是他最後一個王牌了。如今,這一切成空,天宸宗想要名正言順得到這個天下,是不可能的了。
「好消息呢?」連玉人細長的眸一眯,透出無邊的鋒銳。
「大煜國和北燁國連日激戰,如今,大煜國已經收復了部分失地。在最近一戰中,大煜國敗北,听說顏夙受傷不輕。」侍從輕聲說道。
「哦」連玉人長眉一挑,「顏夙受傷,對我而言,的確是好消息。只是,他怎麼就不死了呢,倘若是死了,那便是更大的好消息了,你說是不是啊,阿玖!」
秦玖驀然轉過身,鳳目緊緊盯著連玉人,眸底怒火燃燒猶若地獄火蓮,艷色如熾。
顏夙受傷,她自然是極其心痛。可是,此刻讓她憤怒的卻是,這件事,恐怕是連玉人搞得鬼。北燁國突然進攻大煜國,秦玖早就懷疑其中有天宸宗挑撥,如今看來,果然是真的。
「連玉人,北燁國和大煜國的戰事是你挑起的吧?」
連玉人輕笑道︰「這麼做不好嗎?讓顏夙先替我大敗北燁國,削弱了北燁國的勢力,方便我日後能坐穩大煜這天下。同時,假若北燁國能幫我除掉顏夙,這豈不是一石二鳥之事?」
「你讓王天佑向北燁國走私兵器,原來就是為了挑起北燁國和大煜的戰事?」秦玖冷聲問道。
「若非蘇青的事情被你查了出來,連累了天宸宗,或許,我還可以向北燁國走私更多兵器!」連玉人厚顏無恥地說道。
秦玖冷冷盯著連玉人,猶若盯著一個惡魔。
「主子,奴才還有一個消息要稟告!」侍從小心翼翼說道。
「說!」連玉人懶洋洋問道。
「他來了!」侍從意有所指地說道。
連玉人听了這個消息似乎很振奮,就連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也泛起了亮光,「終于來了啊,來得倒是挺快,可是查清楚了,帶了多少人?」
「大約兩萬人馬!」侍從肅然稟告道。
「好!」連玉人眉頭一挑,回首對秦玖道,「阿玖,我讓你看一看,你心中戀慕的男人是如何徹底從人世間消失,這是我征服你的第一步!」
秦玖眸中倏地起了波瀾,「你,你是說……」那個名字在秦玖唇間繞了幾繞,卻最終沒有勇氣說出來。她不敢相信,他真的來了。
連玉人微微一笑,薄唇勾出一抹溫雅卻殘忍的笑意,「顏聿來了!」
秦玖心中一抖,他不是回了麟州嗎?為何,又要到這里來。這里,是天宸宗的老窩,就算天宸宗大半勢力被毀,還是不容小視的。
可是,他竟然來了!
他竟然真的來了!
「阿玖,你還是乖乖地回去打扮,想著明日如何嫁我吧!明日,有一場大好的熱鬧要看呢,本宗萬分期待呢!」連玉人幽幽說完,任由幾個侍從攙扶著離去。
只留下秦玖宛若冰人般凝立,無知無覺。
她突然想微笑,又想流淚。
顏玉衡,為什麼要來,你為什麼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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