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聿眯眼,心想︰就親一下。舒殢獍
他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輕輕地踫了踫,溫軟柔和的觸感好似蝴蝶輕顫的羽翼,從他的心尖上輕輕地扇過。但是,這輕輕的算不得吻的踫觸卻讓他的心不可遏止地亂跳了起來。
他抬頭,慢慢地閉上了眼楮。
他記起了當初他親吻白素萱的那一吻。
那時,她對他說︰「顏玉衡,你的遭遇我很同情,可這不能成為你放蕩的理由。你才來京幾天,放眼整個麗京城,還有什麼是你沒有玩過的?你身邊的鶯鶯燕燕又換了多少個?這些我管不著,可我不想成為她們其中的一個。」
他並沒有去听她的話,而是盯著她嬌軟如花瓣般的唇,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她喜歡作畫寫詩,身上總帶著淡淡花草和墨香交織的淡香,那種香氣很清很淺,卻淡而彌久。
她說了幾句,看到他並沒有在听,很快地閉住了嘴,淡淡瞥了他一眼,轉身欲走。
他極快地靠了上去,伸臂攬住了她的腰肢,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她還沒有說完,他便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柔柔的,軟軟的,那種美好的觸感讓他腦中一暈,他好像是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一般,激動地心頭亂跳。他很自然地想索要更多,但由于他在這方面沒有什麼經驗也毫無技巧,而對方又毫不配合竭力在掙扎,所以他這種猶若強盜掠奪一樣的吻很快便咬破了她的唇。
但是他並不知道,直到他嘗到了血腥味,才心中一驚猛然放開了她。然後他便看到了她紅腫的唇和唇上那一抹觸目驚心的血色。
他心疼懊惱極了,忙去身上掏錦帕,冷不防她甩手給了他一巴掌。他沒想著躲開,這一掌扇得很實,可見她是很憤怒的,清脆而響亮,甚至扇得他唇角溢出了血絲。
他看到她眼中隱有淚光,低著頭,用帕子捂著嘴,快步走了。
雖然被他打了一巴掌,可他卻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向端莊冷靜的白素萱慌亂失措的樣子。
他一直在想,這是不是表示,其實她心里也是有他的烽火修羅全文閱讀。
顏聿的手慢慢地蜷了起來,呼吸乍然變得急促起來。
這些年,每一次想起她,他會想起她美好的樣子,想起她婀娜的身姿,明媚的笑容,清麗如水的眼波,低徊優雅的聲音。
想起他們的第一次相遇,想起她的琴聲,想起她的畫作,想起她的一切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眷戀他的甜蜜,卻也是他永遠無法割舍的疼痛。
或許是內心深處不願意接受那樣一個事實,所以他每一次憶起來她,都是她美好的樣子。可是在每一個無眠的深夜,他都會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樣子。
他踩著大火後的斷壁殘垣走到了她身前,他看到了改著白布的她,他用顫抖的手掀開,婀娜紅顏早已化作一段焦黑的殘骨。
三年了,他永遠都能夠清晰地記得那個早晨,天邊的朝霞,像是從地獄里蔓延出來的烈火,燒紅了天空。又如同一道潰爛的傷口,正在緩緩淌出殷紅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眼楮,染紅了整個世間。
他曾歷過無數次生死,遭受過致命的打擊,原以為再也不會有任何溝溝坎坎是他跨不出去的,可當看到她化為一段焦骨,他沒出息地昏了過去。
「素素……」他痛苦地吐出這兩個字,眼眶里漸漸涌起了一層霧氣。
他低頭看著秦玖,她睡得很安然,似乎根本無夢。
兩個決然不同的人,給他的感覺卻是一樣的。
他伸出手指,撫過她的眉眼,臉頰下巴,最後流連在秦玖眼角邊的那顆嫣紅的淚痣。他微微用力,在那顆淚痣上摩挲著,片刻後,他抬手看了看,發現手指上多了一片淡淡的紅,而秦玖臉上那顆嫣紅的淚痣,顏色已經變得極是淺淡。
顏聿眯眼注視著這顆很明顯只是一個疤痕的淚痣。
他的手指再次流連在平滑而柔女敕的肌膚上這小小的疤痕上,他模得出,這疤痕不像是刺傷。
他微微用力,將懷里的人更緊地抱住,宛若溺水的人抱住了最後的一根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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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月穿雲,銀澤灑照下來,天地皆涼。
子夜時分,在城東那大片宅院中,忽然有嗚咽的琴聲響了起來。亦歌亦泣,幽幽咽咽,點綴著這更深露重的殘夜。
清夜苑二層的房間布置精雅,檀木牙床,鮫紗雲帳,珠簾輕響,臨窗處並排放置著兩架檀木案,一張上面擺放著一架古琴,另一張桌案上,放滿了作畫用的顏料和宣紙,在靠牆處,擺放著一架衣櫃。
顏夙正坐在木案的古琴前撫琴。
玉冰手捧茶盞,在一側侍立。
顏夙彈奏的這首曲子玉冰听過,這首曲子的名字是《玉樓春》,是白素萱譜的曲子。她經常听王爺彈奏,曲調早已听熟了。可是今夜顏夙所彈奏的,韻味和平時相比,卻差了很多,不似以前的琴曲清越,仿若將極深的痛楚和悲慟凝在曲中,透出濃如夜霧般的蒼涼,而且,隨著琴音彌漫,原本曲子中的婉轉纏綿也衍變成悲痛欲絕,用不成語言的音調奏盡哀傷。
玉冰捧著茶盞的手微微抖了起來,她知曉王爺為人冷靜,雖時時借著撫琴定心靜神,但以王爺的修為,若非心情悲到極致亂到極致,絕不會在琴聲中泄漏半分。
可今夜——
方才,顏瑞送過來的曇花搬到蘇挽香的屋內後,片刻後,有兩株曇花便盛開了最終逆戰。王爺陪著蘇挽香觀賞了一會兒曇花,又陪著她用了兩碗稀粥,在蘇挽香歇息後,王爺便派人駕車到了這里。
這處院落是王爺在兩年前派顏瑞高價買來的,平日里只讓一個婆子在這里看門打掃,偶爾會派她采購一些衣物被褥送過來。這處宅院是王爺的秘密宅院,她曉得王爺是買給誰的,可是,她不明白,王爺為何沒有帶蘇挽香來。
玉冰提心吊膽地看著顏夙撫琴,她早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可是又不敢去打斷他。這支曲子,她數不清王爺已經彈了多少遍了,看王爺這樣子,是要打算彈奏一夜了。
此時的顏夙,雖然自己在撫琴,可是他卻並不能听到自己的琴音,因在他的心中,正有一個女子也奏著同樣的曲子。
那是白素萱。
她的彈奏清越典雅,並非無病申吟或故作清高的矯情,而是真正的相思纏綿,猶若月下的牡丹盛開著別樣的寂寥,卻又不減孤傲之姿,是那樣的動人心魂。
他閉眼,每一個與她有關的片段在他眼前觴籌交錯,錯綜成了混亂而模糊的一片。
他記得她與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甚至記得她的每一個眼神。這幾年,他一直能在蘇挽香身上看到與她有關的一切,然而今夜,那一株株綻放的曇花,就猶若兩把利刃,剜去了他這些年的希冀。
三年前,當他趕到白府時,她的閨房已經燒成了一片火海。他冒著烈焰將她從里面救了出來,當時,她在外的肌膚都已經燒得起了火泡,整張臉更是慘不忍睹。他抱了她出來,讓人弄了一具假的燒焦的尸體放在那里,命人悄然將真正的她送了出去。
他知曉,白家所犯之案很難翻案,為了保住她,他生怕有人走漏了風聲,所以,平日里還是照常上朝查案,並作出悲傷欲絕的樣子來。但私底下,他一直在派人暗中醫治她。他用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他終于醫好了她,可她的容貌早已經毀了,御醫不得以為她重塑容顏。醫好後的她,容顏改變,只在一顰一笑間,還隱約可見她以前的影子。
醒來後的她,因為受了極大的刺激,忘記了所有的事情,甚至忘記了她自己是誰。初好的那一段時日,她又極其怕火,一直養了近一年,她才恢復如初。只是,還是記不起過去的事情。
蘇青的三女蘇挽香恰巧因病離世,他便讓她頂替了蘇青的三女回到了麗京。他想,到了熟悉的麗京城,她或許便會憶起過往。
她沒有憶起過往,他看著她就猶若在看著一個沒有靈魂的素素,一個素素的替身。
而今夜,他竟然知曉,她真的只是替身。
她一旦接觸曇花,片刻後身上便會起紅點。可是,蘇挽香並沒有。
她不是她!
悲傷和絕望猶如利齒,啃噬著心底,令那原本就已經空洞的心越發蒼涼起來。
琴音如水,凝噎難平,此刻,他的心也如琴聲與夜色,墜入到了悲痛和黑暗之中。
這涼夜,沒有了她,如此的冷如此的漫長。
這顆心,沒有了她,如此的蒼涼,千瘡百孔。
窗子里漸漸透出了慘白的晨光,一夜過去了。
他指下一用力,那極韌的琴弦一根一根地繃斷了。在琴音戛然而止的怪異聲響中,斷掉的弦彈起來,將他的十指皆割傷。殷紅的血滴淌在桐木板面上,像是一滴一滴鮮紅的淚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