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清妹妹早就心有所屬,怕是有負王爺的青睞。」雲然的眼神帶著閃亮的神采,透著流光般望向秦無色,那眼神兒中,顯然是有些意思的。
秦無色抿了抿唇,輕輕一笑。
「王爺,你看,河里有魚。」一旁許久不語的雲玦手指優雅的點向河面處,像是無意的打斷兩人的話。
這一霎,雲然似乎也反應過來了,展顏一笑,說︰「倒是本宮多慮了,清妹妹又未真的出嫁,她那心上人兒也指不定愛慕她與否,更何況,王爺如此英姿勃發,本宮不多嘴了,還是陪王爺看景罷。」
秦無色怔了怔,繼而唇角揚起的弧度更大,頗有幾分訕訕之意。
她倒好,這麼一來自個兒怎麼算也是個候補的,還得等雲清的心上人拒絕了她才有機會,這話怎麼理解也叫人舒坦不起來。
河面一片水霧茫茫,清新的水汽叫人嗅著就滌去了心里的郁躁,這船上來的所有女子都像是恨不得變作香囊來裝香粉般,味道濃郁的膩,被河風水汽這麼一吹,倒是好了不少。
雲然和雲玦兩人此刻倒是安靜賞碧波賞魚兒,偶爾幾聲嬉笑聲,還有不時嬌滴滴的詢問她對蒼都的印象,雖身在船頭,船艙里投來的眼神兒卻密如劍雨般凌遲在她身上,不自在極了。
風吹開些許水汽,驀地,河水中漾來一葉小舟,站在船頭的人,身著著粉紫的煙羅,長發簡單的綰了發髻,綴的發飾簡單而珍貴,她的手臂就這麼一揚,手中的槳蕩開了一圈圈水暈,裙擺被風吹的 啦啦響。
是個美人,細長手指如蔥尖兒般雪白,劃槳的動作都帶點兒飄逸似的,雲清!
由遠及近的過程中,秦無色已將她的容貌盡收眼底,芙蓉面丹鳳眼,是個媚態的女子,但她的行為舉止卻無半點故作的媚態,反而顯得有些過于隨意。
在雲一天的女兒中,雲清絕對是相貌最出眾的那一個,但已見過羽七音那種極端漂亮的例子,秦無色已將雲清歸為凡夫俗子一類,也就是比起好看再好那麼一點點,比起頂點卻差上那麼一點點的尷尬位置。
雲然和雲玦顯然皆是驚了一下,雲清的小船在靠近大船後停下,她抬眸望過來,目光只是秦無色身上停留了半秒,便望向雲然,淡淡的帶些冷意︰「然姐姐今日怎麼也沒同我說要來雲河游玩之事?」
秦無色挑眉,倒不為她的問話,只是對于再次的相見她依舊對自己那不放在眼里般的神態,就憑這神態,就能給雲清加不少引人入勝的閃光點。
「清妹妹說的哪里的話,本宮就是知曉妹妹心系在華公子身上,昨日為這事兒還被雨淋了好些時候,就自作主張沒知會妹妹今天的事兒,吶,玦兒作證,本宮可是跟父王奏明了清妹妹是有恙在身,怎麼,身子真沒什麼事兒麼?」雲然一副關切模樣,饒是仔細的打量了雲清一眼。
雲清斜了雲玦一眼,雲玦忙不迭的點頭,她這才順著船沿攀了上來,秦無色垂眸瞥著她,伸出只手示好般向她,硬是被人無視了。
就在秦無色以為她就這麼不聲不響的要走向船艙時,她卻只是站在船頭與她相對,注視了秦無色片刻後,她開口說︰「這位便是大秦的明德郡王了罷,確是名不虛傳,只是……雲清心里早已有人……」
「所以,還請王爺以後不要再讓人誤以為您對雲清有情,說什麼非雲清不娶的話,以免招人非議。」驀然,雲清的口吻冷了下來,對一天之內就能傳出的小話微微慍怒。
這小片刻時間,秦無色愣是沒想好怎麼回應,要說自以為是的怕是她,在自己還沒來時便制造了非她不可般的境況罷?
也從這段時間,她也有注意到雲清絕非是那種淡泊飄逸的女子,從幾個女子的對話,可見雲清有股傲氣,不畏懼長公主,更是能震懾二公主,沒有點兒後台哪里敢如此囂張,可皇後只有一女是雲然,雲一天又說雲玦的母妃是最寵愛的妃子,那麼雲清的後台來自于何處?
「呵……」雲然輕輕一笑,聲兒卻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听見。
雲清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轉了身,道︰「我去給父皇請罪。」
眼見雲清走遠了,雲然才嗤了一聲,秦無色瞅了兩人一眼,潛意識覺得雲玦比較好說話,開口問︰「那華公子是?」
「他……他是雲蒼首富之獨子。」雲玦略作遲疑,才深思熟慮般說道。
「也就是個商賈世家爾爾,半點不沾仕途,別說兩人對不對的上眼了,就是對上了,父皇也不能答應。」雲然語氣里毫不掩飾的帶著些許鄙夷。
雲蒼重農抑商,就是再腰纏萬貫的商賈在雲蒼的地位也不如一個普通農戶。
是以,雲清怎麼可能如願?
秦無色沉吟著,也沒再說話,河風靜謐,此刻雲然和雲玦也出奇的安靜了下來。
一個早晨全在船上度過了,午宴罷了,雲一天又讓雲然長公主與雲玦陪同秦無色到蒼都街上走走,只字不提雲清的事兒。
然,整個午宴中,雲清也愣是沒再正眼看過她一眼。
所謂出去街上走走,只是說的好听,實則華貴馬車載著,壓根沒讓人鞋履沾到地面半分,秦晟煜也好奇的緊,隨著也就來了,全然不顧合適不合適。
但對于秦無色來說,又有什麼合適不合適一說?
外面喧囂極了,听著小販的叫賣聲倒是有不少聞所未聞的小玩意兒兜售,別說秦晟煜,連著秦無色都豎起了耳朵一門心思的听著外面的動靜。
但顯然,有人是不樂意了,只見雲然傲氣的眉眼一稍,不悅道︰「去安靜點兒的地方不行麼,吵吵吵。」
雲玦依舊是安分的不怎麼愛說話,眼神悄悄瞥了一眼秦無色,頓了片刻,才低低說︰「然姐姐,是王爺想到集市上逛會兒呢。」
雲然挑了挑眉,再回眸睨了秦無色一眼,秦無色微微頷首一笑,柔聲問︰「打擾到長公主休息了麼,那……」
「怎會,王爺初來自然是覺得稀奇,本宮作個陪也是應該的,王爺倒不必為了本宮改道兒。」雲然彎唇一笑。
秦無色嘴角抽了抽,她是想說,要是打擾了雲然,那麼就讓人送回去歇著罷,反正她自個兒是不想坐這馬車了。
秦晟煜伸手扯著秦無色的衣袂輕拽了一下,他的眼神還透著窗簾的縫隙瞅著外面來來往往的靴履,那種興致勃勃又不好意思拉開窗簾的眼神兒有點兒乖。
他又拽了幾下秦無色的衣袂邊,他再小聲卻也是在不算巨大的空間內,所說的話自然也算是清清楚楚,他說︰「秦無色,陪本王去看看那個糖不甩是個什勞子。」
秦無色瞅了一眼他拽著自己衣袂的手,又抬眸看了一眼雲然,她這麼出來溜達,倒還真是處處得注意著兩位公主的意思,一不留神也可能影響著兩國的交好,大秦目前國力不怕誰,卻也不喜樹敵不是?
雲然在與秦無色對視的短短幾秒鐘就明白了意思,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馬車就是猛的一個顛簸。
雲然險些驚呼出聲,馬車一穩下來,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四處一掃竟然覺得最為驚慌是自己,臉面有些掛不住,清咳了幾聲,才微慍道︰「小安子,你是怎麼馭車的!」
「奴……奴……是道兒太窄,兩輛馬車並著擦了一下下……」車外,傳來小安子支支吾吾的聲音兒。
也是雲玦輕輕在雲然手背上拍了兩下以示安撫般,溫和說︰「然姐姐別氣了,集市本就擁擠的很,我們又坐的普通馬車……」
雲然斜睨了她一眼,深吸了口氣,算了有些消氣了,只是伸手倏地掀開窗簾,而就那麼將將好的,並駕齊驅的馬車窗簾兒也被掀了起來。
秦無色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這馬車也不簡單了,車箱體什麼的料子幾乎和幾人坐的一樣都上好著,可那陣陣淡香味而,人家那車架子分明是至少上了年成的檀香木。
那掀開簾子的手,冰白剔透,細如蔥白如玉,只揚了一角,空氣中已泛了淺淺的白蘭香。
無形的味道卻是最讓人忘不掉的東西,像是你可能會忘了一個人的音容笑貌,卻會因為熟悉的味道而記起一個人,特別的味道甚至會牽動你的情緒,讓你的思維在片刻間倒帶般回旋。
是的,秦無色的臉色開始沉著,所有關于味道的一切都掠過腦海,每個人的獨有味道,南風吟,流沄,御雪,羽七音……
心里竟然悶堵得慌,好片刻,秦無色才回過神來,回味這嗅起來幽幽淡淡的白蘭香,真的不過是一種普通白蘭,白蘭雖價格金貴,可卻不比婆羅蘭這樣的奇花難得,可這樣的味道竟然讓人心歸于平靜,平靜到她能耐著性子將好多事兒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突而想起什麼,她驚的抬眸,再次去掀開那窗簾,簾外,哪里還有那輛馬車。
只听雲然微微錯愕的睜大眼楮看直她,有些試探的問︰「王爺,沒事兒吧?」
「沒……」秦無色只一字顯示著不太愉悅的心境,奇怪竟會因為錯過見這讓人心生寧靜香氣的主人是誰,她敢說,若是當初她剛讀書習字時有這麼個活香爐在旁,她會少好多暴躁,多許多平和,指不準,就能混個大秦第一才子一類的了。
「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逛個集市也能撞上華家公子,該不是那麼剛好去會清妹妹了?看在雲清的面上,本宮才懶得跟他計較這許多。」雲然微嗤著,突而又抬眸,關切問︰「王爺,你不是磕著哪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