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7相府治病
任憑秦無色怎麼回憶,也想不起有說過這話,不過那個時候的記憶本就模糊了,只是他嫻熟編織枝條的模樣,倒像是有幾分印象,但,說沒說過又如何呢,童言無忌。
「無色哥哥,我們走罷。」秦安陽掖著長袖,半透的衣料中,裹著點點發光的物什,她也知不是玩樂的時候,並未任性的久留。
秦無色微微頷首,幾人再行,秦無色也未見秦晟裼有繼續提往事的跡象,甚至連方才他說的,都像是她的幻覺,在他臉上找不到一絲痕跡,倒是從她再回皇城以後,他從沒提過幼時之事,方才卻突然提了。
她隨手將頭上那枝條編織的頭環拽下來,想了想,還是隨手將它扔進了一旁低矮的灌木叢中。
秦安陽興致勃勃的沖在前邊,依舊不停的問︰「無色哥哥,你覺著美麼?」
秦無色怔了怔,道︰「美。」
「那就好,我多怕他覺得無聊……」她抿唇一笑,腳步驟然變得更輕快。
「他,哪個他?」秦晟裼眸中閃過疑惑,輕淺出聲。
秦安陽小臉驀地一紅,扭頭嗔怪的瞪他一眼︰「晟裼哥哥明知故問!」
秦晟裼了然的眯了眯眼,卻倒是勾起了秦無色的好奇,她側過臉看他,不禁問︰「安陽有心上人了?」
他淡淡一笑︰「不止是心上人,你大典那日,估模也就是兩人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晟裼哥哥!」秦安陽眉心一蹙,臉燙的厲害,他怎麼也不問她同不同意,就擅自說這些話出來。
秦晟裼只是低低的笑,秦無色睨著他此刻淺笑的模樣,依舊是那種反復練習過的姿態般,但眸中卻少了幾分冷艷,多了幾許柔和親近,在她看來,他待秦安陽該是極溫柔,不知秦安陽為何就怕他成那般。
秦安陽羞不可耐的模樣,著實也明艷可愛,惹的秦無色也微微勾起了唇角,說︰「到底是誰得了安陽的厚愛,這都要談婚論嫁了還不打算跟無色哥哥說麼?」
「無色哥哥你……你也不是好人!」秦安陽一跺腳,拖著長長的裙裾,往前一溜煙跑的飛快,發間的飾物踫撞出一連串清脆的響動。
秦晟裼半眯著笑意的眸覷秦安陽的背影,緩緩說︰「女子為心上人害羞的模樣當是最美,南風吟也該……。」
他後來的話她沒听清,只在他說出那名兒的時候腦袋嗡的一陣響,南風吟什麼時候跟秦安陽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她竟然一點都不知曉,驀地拉住他的手肘,她穩著這沒來由的無措,挑眉,問︰「什麼時候……賜婚的?」
他垂眸,瞅了她手一眼,默默的自她手中抽回手臂,說︰「本皇子倒是忘了王爺久居梁城對皇城的事兒不甚了解,賜婚倒是沒有,不過本皇子十五歲第一次清修那年,父皇和幾個兄弟姊妹來送行時安陽就喜歡南風吟的很,四年來念念不忘,國師也不瞎,這門婚事,門當戶對,一旦提出來,也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兒。」
秦晟裼十五歲那年,秦安陽才將將十二歲,這麼點大的妮子,居然學人暗動芳心,是該說她早熟麼,秦無色眉頭微擰,她成婚大典那日,玄作為國師,必定會來,南風吟自然也……。
秦安陽十六了,著實是已能論及婚嫁的年紀,這時隔四年的再次見面,兩人的身份又如此般配,心中清明的人都該知道會發生什麼…。
直到了朔陽殿門口,秦晟裼才轉過頭來,疑惑的問︰「王爺怎麼了,好似心不在焉,莫不是擔心父皇屆時責怪,這會兒打起退堂鼓來了?」
秦無色回過神來,剜他一眼,他這種含譏帶諷的淡柔口吻令人一肚子不快,只快步往朔陽殿內走。
不得不說,秦晟裼準備的十分周全,出乎了她的意料,當她抱著秦晟煜出門時,就見到已有馬車候在殿外,內宮中是不允馬車通行的,他卻做到了。
車廂內,她垂眸覷著秦晟煜,幽幽問︰「不是很為難的答應麼,沒想到打點的這麼周全。」
她或許是想說一聲謝,可又不太合適,即使她不扭捏的說出口了,他怕也不會那麼大方的接受。
「王爺是跟本皇子說話麼?」秦晟裼挑了挑眉,喉嚨深處發出輕聲一笑︰「你的目光,還真讓人猜不到你在跟誰嘀咕。」
瞧,她早料到是這種結果。
「既然答應了,在本皇子這邊,就不能出任何紕漏。」他淡淡開口。
他的言下之意,在她听來是靠她與秦安陽兩人,根本行不通。
車內突然安靜下來,就連好動如秦安陽,也因被笑話後羞的一直不願搭理兩人,耳邊僅剩車 轆滾動的聲音。
坐在正對面,似含眸淺寐的秦晟裼,唇微一動,聲線有些未睡醒般的慵意︰「倒是憶起來,司徒天昊此刻還在宴席上罷?」
秦無色小心的將秦晟煜虛扶著,生怕他掉落下去,回道︰「那些本就是請來給秦晟煜診病之人,何況以你最受寵的九皇子的身份,難道還使不動那些大夫麼?」
「呵……」他雙眸依舊閉著,唇角卻微微翹起一絲很淺的弧度︰「承蒙王爺看得起,這身份……偶爾還算能用。」
馬車驟地停下,車外,宦官特有的似喉嚨中擠出的尖細嗓音傳來︰「殿下,到丞相府了。」
三人幾乎同時起身,秦安陽看了看兩人,默默的頓住動作待他們先行,秦無色卻是娶秦晟裼一眼,打橫抱著秦晟煜率先走了出去,秦晟裼眉峰錯愕的一揚,她倒是真無半點主次關系。
丞相府外,很快有人前來查問,只將將瞥到秦晟裼一個衣角,幾名侍衛便齊齊跪下恭敬道︰「殿下萬福金安。」
果真是她秦無色少在皇城走動,幾個侍衛眼中也只看得到這儲君大熱人選的秦晟裼,他微微抬手,幾人起身,便又一人走出道︰「大人他不在府中,今日……」
他後來的話沒說下去,今日不是為明德王爺接風洗塵的晚宴麼,照理秦晟裼此刻也不該出現在這兒,他要是再說下去,就怕哪個字觸到了招惹秦晟裼的地方。
皇城哪個不知,大皇子天資魯鈍不得聖寵,儲君之選已不會是嫡子,而如今後宮中風生水起的只毓妃一人,十皇子卻才將將五歲。
可秦晟裼不同,他擅武藝,尤其弓弩,好詩詞,熟律例,可謂文韜武略,琴棋畫,尤其還听說,他雖早喪母妃,當年秦延昭寵那韻貴妃比之毓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以,皇城中哪個敢得罪這樣的主兒。
丞相府朱門一開,便有小廝前來引路,連聲問著殿下金安,秦無色斜了一眼那平凡無奇的小廝,他始終謙卑的低眉順目,她倒並不在意被人無視,想來,秦安陽也一樣,習慣于在這種時候被秦晟裼搶盡一切風頭。
再次踏入這府中,秦無色一手不禁攥緊了秦晟煜的衣袂,那時她曾陪他來偷窺他未來的王妃,她還依稀記得,他罵罵咧咧的拉著她手拽她上牆的情景……
一切都恍惚沒變,依舊是夜色宜人,可他卻不再有往日的神采飛揚,若是他醒著,一定不允許風頭被秦晟裼佔盡罷,若是他醒著,她也不會在此刻如此緘默,他總有辦法,擾的她無法不頂他幾句,也總有辦法,三天兩頭的鬧的她不得不出去找尋。
小廝並未將幾人領進主廳,而是得知來意後將幾人領到了後院,此刻那院中的閣樓燈還亮著,不時幾個走動的人影映在紙糊的雕花窗上。
小廝在前將門推開,對待一屋子的江湖郎中,卻也是頗為有禮的作揖道︰「各位大夫,九皇子殿下來了。」
他似乎也覺著意思沒表達清楚,又補道︰「晟煜小王爺也來了。」
秦無色挑眉,他倒是當真將她跟秦安陽無視了呢,也難怪,她前前後後加起來在皇城中度過不到兩個月,秦安陽則是久居深宮。
聞言,滿屋子粗略看去少說二十來人皆起身作揖道︰「殿下萬福金安。」
雖非朝野中人,既是來了,必然也是想謀些利益的,這點趨炎附勢的規矩,也是懂的。
秦無色表現的很低調,她此刻滿心只是真有人能將秦晟煜救醒,是以始終低垂著臉,被青絲遮蓋的面容,這樣動作小心翼翼將秦晟煜抱到屋內的床榻上,旁人只以為是個隨從,並無心思去考究她的服飾抑或容顏。
「開始罷。」秦晟裼也無過多的話,在他心底深處,依舊是排斥這些並無職業操守的大夫,就看他們各式各樣的打扮,都讓他覺得眼楮難受,心生鄙夷。
自然,沖著他服飾搭配到極致的優雅貴氣,也沒幾個人能比上他的穿衣品味。
他話音一落,滿屋子的人便忙著轉到床榻邊為秦晟煜診治,秦晟裼側過身,背靠在門處,有意無意的稍微掩了掩鼻唇,總覺著,他們身上有股奇怪的味兒飄蕩,以致他渾身難受,他細長美眸斜了一眼蜂擁向秦晟煜的人們,冷聲說︰「懸絲診脈不懂麼,別用手踫!」
那好歹是與他留著一室血脈之人,他怎容得下被這些來歷不明之人七手八腳的模來模去,他掩著唇鼻欲往外走,抬眸就見有人來,司徒心荷年方十五,生的明眸善睞,容光動人,著一襲繡荷裝,青絲規規矩矩的半綰著飛月髻,因未婚嫁一半的發依舊披散而下,身後只跟著一名綠衣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