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一剛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讓夏依依覺得自己就是新聞聯播里那些元首級貴賓。他比電視上看起來更儒雅,韓野的眼楮像極了他,然而他看起來更睿智,更沉穩,只需看你一眼就能把你看穿。此刻,他雖然笑著,夏依依卻覺得自己坐在他面前,就像是被審視的犯人一般,心中有種惶惶之感。
也許,這就是傳說的氣勢?
「前段時間,我看見了網絡上的一些傳言,因為主角是夏老師,所以我關注了一段時間。」看見夏依依的臉色變白,韓一剛嘴角含笑,目光沒有一絲改變,「當然,我是不信的。尤其是,今日見了夏老師的面兒之後,我更認為那些只是一些不符的流言了。不過,這世界從來都是三人成虎的,有些東西也並非是空穴來風。你說是吧,夏老師?」
他的話好繞。讓人听了有些弄不清楚狀況。
他的真正意思是什麼?
前段時間,雲岩舀著支票來找自己,讓自己離開韓野,顯然是知道自己和韓野真實的關系的。可韓一剛卻說出這樣的話來,到底是什麼意思?是為了後面要說的話鋪墊嗎?
覺察不出他的真實意圖,夏依依沒有貿然開口,只是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韓一剛見她這個樣子,有種認錯的態度,心中對她的看法稍稍有些改觀。
「韓野這小子,我最清楚他的脾氣。年紀還小,最容易有人蠱惑。如果,這半年來對夏老師做出了什麼錯事,希望夏老師看在我的薄面上,原諒他一次。」
夏依依 的一下抬起了頭,他說韓野做錯了事,是指和自己戀愛這件事兒嗎?
面對韓一剛這麼低的態,她其實沒有想到的。剛開始,她看見他的時候,還以為他會高高在上,對自己和父母扔下一堆難听的話,將自己和家人痛罵一頓後揚長而去。可沒想到,他的態居然這麼低,都把什麼錯攬在了肩上。可是,你仔細品味他的話,又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他說「韓野年紀小,容易被蠱惑」,是指他被自己蠱惑了嗎?那件錯事指的就是自己和他戀愛的事情嗎?
話里有話。夏依依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是老狐狸,韓一剛給她的感覺就是一只老狐狸。
韓一剛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其實吧,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小野才十九歲,性子根本就沒定,現在喜歡的東西,大多數只是圖個新鮮,誰知道他過了兩年,過了三年以後,還記不記得現在的人或物呢?」說著,他又轉向另一邊對夏秋實說道,「老夏,咱們做父母的就應該看著點孩子,最重要的是不要讓他們走彎路,你說是不?這天下的孩子啊,生來就是來向父母討債的。孩子如果走了彎路,咱們都應該把他給糾正過來,你說是不,老夏?我那個孩子,從小就皮,現在又是叛逆期。頑皮的時候,就是對我的話都不願意听的。所以,我知道做為他的老師,肩上的膽子可是很重的。這次我來,一看夏老師如此年輕,我也是大吃一驚啊!不過,正是因為夏老師的年輕,才會令他服服帖帖的。當然了,孩子們的教育,做老師應當作出表率才是,不應該陪著一起胡鬧的,是不,老夏?」
話里有話。
不僅是在官場上打滾過的夏秋實听出來,就是夏依依也明白了。先是說韓野的新鮮勁兒一過,很快就會把她忘記;再說,夏依依沒有盡到做老師的責任,沒有將他往正路上帶,反而令他在歪路上越走越遠。說的還是,夏依依和韓野戀愛一事兒。
夏秋實夫妻听了,心里真不是個滋味。自己好好的一個女兒,居然被擠兌成這樣,心中真是難過。偏偏他說的又全都是實情,不要說他了,就是他們自己也覺得夏依依和韓野談戀愛是不對的。自覺理虧,夏秋實沒有據理以爭,而是點著頭,說道,「韓部長說的是。依依年紀還小,有些時候處理事情不是太成熟。讓韓部長費心了。」
韓一剛擺了擺手,「說的是哪里話?夏老師願意教我家那個皮猴,我是感激還來不及呢。要說費心,還是夏老師更費心些。」
「哦,對了,」韓一剛轉過身來對夏依依說道,「夏老師只是大專文憑吧?有沒有想過繼續深造?現在這個社會,最需要高級人才。夏老師如果可以繼續深造,相信以後的路會走的更寬更廣一些。我倒知道一些國內一些比較好的音樂學院,有些造詣比較高的音樂家我也認識幾個,夏老師如果有意向,我可以為你推薦一下。當然,如果想去國外,也是不錯的。前段時日,我聯系了維也納的音樂學院,我剛好有個老同學在哪里當教授,向他說起了你,他听了之後,對你很感興趣,竟然有了收徒的心思。夏老師如果可以在他門下學習,相信以後出來就是世界上最頂級的音樂家了。」
是嫌棄她文憑低。而且,要她離開韓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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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依依看著自己的父母在韓一剛面前陪著小心,在他說出要送自己離開的時候,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不斷的看著自己,心里有些酸楚。
她不認為愛情有什麼錯,她也不後悔和韓野相戀。可是,看著父母佝僂著身子,態度謙卑,小心翼翼的招待著韓一剛,她心里就有一種說出來的滋味。她做的事情,不應該讓父母來承擔後果。
即便對面是國家級的領導,面對他,她心里有些緊張,而他說出每一句話雖然听著都是為了自己好,可是哪一句不是打發她離開安江,離開韓野?
她緩緩的說道,「韓部長,我明白你的意思。您放心,你的提議其實早幾天我就一直在考慮了。只是,有些時候,不是說你想離開就離開的。一個人突然消失,另外一個人肯定會意外。韓部長認為,她消失之後,會不會造成另一個人對她的念念不忘呢?我不知道韓部長對自己的兒子了解多少,但是我知道韓野其實是個固執的人,如果我突然走了,他只會不斷的尋找,直到找到我為止。到那時,如果他知道一切都是韓部長所為,那麼你認為他會怎麼樣呢?」
韓一剛沒想到她會反過來威脅自己,對她剛剛建立起來的好感立馬就消失了。臉上的笑容立即就淡了幾分,眼神也凌厲了許多。
「既然夏老師是個聰明人,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只要你同意離開韓野,一切自有我安排。」
夏依依緩緩的搖了搖頭,「不用了,就算韓部長這次不來,其實我也已經打算離開了。我之所以沒走,是因為想等韓野高考結束了之後再走。」她幽幽的說道,「不僅您關心韓野,我也一樣。我知道您看不起我,認為我接近韓野不安好心,認為我一個老師和自己的學生戀愛心術不正。可是,我要告訴您的是,不論您怎麼看我,不論外界的人怎麼評價我。我對韓野的心是真的。所以,和您一樣,我也希望將對他的傷害降到最低。我比您更希望他將來有著大出息……」
韓一剛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他在打量她,思索著她的話有幾分真實性,
「夏老師,或許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希望韓野可以對你徹底死心。所以,你怎麼離開,還是由我來安排!」
這話已經用了命令的口氣。
夏依依的臉上血色盡除,身體不禁有些顫抖。他說要韓野徹底忘了她!
讓一個人忘記另一個人,無非是對那個人心灰意冷,而讓情人心死,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就是讓他以為,自己的情人已經投入了別人的懷抱!
韓一剛這麼做,是要徹底讓她斷了和韓野的聯系。韓野那麼高傲的一個人,如果知道她琵琶別抱肯定會恨死她!他這個人感情十分炙熱,愛就愛個夠,恨也會天荒地老。
韓野一旦恨了她,那麼她以後還會有機會和他在一起嗎?那她給自己設的那場賭局還有意思嗎?
她嘴唇蠕動著,喃喃不能語。
夏秋實看著愛女已經說出要離開韓野的話,韓一剛還要步步緊逼,讓她變成面如死灰,敢怒不敢不敢言的樣子。心中頓時大怒,他站起身來護在夏依依面前,不再是剛才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而是沉著臉大聲說道,「韓部長,請不要欺人太甚!依依既然已經說出要離開貴公子的話,自然會離開!她根本就不需要你的什麼安排,至于貴公子如何想,我覺得這應該是你和貴公子的事情,不應該將依依牽扯進去。我清清白白的女兒,憑什麼要承擔那些莫須有的罪名?」
韓一剛看著護犢子的夏秋實,說道︰「老夏同志,你我都是為人父母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這件事兒,請站在我的角度上來想想。如果,夏老師沒有對我兒子心存綺念,他們怎麼會在一起?我兒子才十九,你女兒呢,多大了?作為一個成年人尤其是老師,難道不應該有著自制力嗎?有些道理,你們心中都明白,請不要逼我說出更難听的話。正所謂,自做孽不可活,如果您女兒行得正坐得端,又何必害怕我的安排?」
「她如果真的想離開韓野,就應該接受我的安排才是。如果像她說的那樣,她偷偷的離開,再留下一字半語的給他,讓我兒子對她始終心存想念,這算是離開嗎?我看,她是想著現在離開是為了以後的更好的相聚吧?」
「夏老師,你問我對自己的兒子了解多少。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他是我兒子,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他!他這個人有些固執,認死理。如果不是他自己丟棄的東西,他是堅決不會放手的。也就是說,如果你真的離開之後,再給他留下只言片語,只會讓他越陷越深。那樣的話,你離開與不離開有什麼區別?」
「夏老師,並不是我欺人太甚。而是,他的未來已經是注定的。就是他將來的妻子,也是在他生下來的那一刻定好的,很抱歉,那個人從一開始就不是你,將來也不會是你。」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明白!」夏秋實大喊,「我管你家韓野對依依有什麼想法?那是你們自家的事情!你倒是想得美,要讓你兒子斷了對我女兒的念想,自己又不出面,讓我女兒來做這個惡人,還要背負那些莫須有的污名!這世界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韓一剛看了他一會,手往後一伸,雲岩立即理會他的意思,掏出了支票簿,說道︰「當然是不會讓你們白白辛苦的,開個價吧,需要多少錢?」
這下不要說夏秋實了,就是陳香蘭也撲了上來,搶過了他的支票簿撕了個粉碎,她尖聲叫道,「你走,你走!我們家不歡迎你!你給我走!」
韓一剛看了他們一家一眼,淡淡的對夏依依說道,「我記得你有一雙弟妹在東州上高中?听說今年和韓野一樣要參加高考?」
他的話說了一半,就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丟下一句話,「我希望夏老師能夠好好考慮清楚,你應該知道,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而你現在要負責的事情就是,讓走了歪路的小野走上正途。不要對你念念不忘,我想夏老師也不想毀了他吧?」
就在他快要走出門口的時候,夏依依忽然沖到了門口,看著他說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會讓韓野徹底的恨我,忘了我!但是,我希望這個安排由我自己來。」她說的十分艱難,每說出一句,心就痛上幾分,到最後像是感覺到有無數的刀子在絞著她的心,她感覺到了呼吸困難,胸口窒悶。
她沒有想到的是,韓一剛居然一開始就看穿了自己的安排。是,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她就是那麼打算的。走之前給韓野留一個字條,告訴他,短暫的分離是為了更好的相聚。可是,韓一剛居然什麼都知道了。她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自己的想法,他居然知道了。
韓一剛有很厲害的洞悉力。
這讓她有種很無力的感覺,因為韓野的父親實在是太強大了。她想就算自己不答應他,他也會想出別的法子來拆散自己和韓野。更何況,他現在還用夏依雪夏依遠的前途來威脅。
既然她沒有辦法反抗,最起碼要把主動權掌握在手里。她不要被隨便的塞給哪個惡心的男人。就算要用最狗血的那一招,那個男人也必須是她選!
韓一剛轉過身看著她,「你知道的,其實你不答應,我也有別的辦法。」
夏依依說道,「如果你不答應,那我就會把今天你來我家的事情和韓野說一說,或者和沈阿姨說一說!」
韓一剛冷冷的看著她,「倒是有些膽量,應變也不錯。難怪會被韓野看上。」
夏依依咬著下嘴唇,沒有說話,倔強的看著他。
最終,他點了點頭。
「我希望夏老師不要撒謊,不要讓我失望!」
隨著他的離開,大門的關上,夏依依像是被抽干了力氣一般跌倒在地上。她緊緊的揪著自己的胸口,難過的快要死去。
陳香蘭快速的跑了過來,將她抱在懷里,默默的流著淚,「這是做什麼孽喲!做什麼孽喲?」
夏秋實也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淚,然後蹲下來,將夏依依抱起來,往她的臥室走去,將她放在了床上。
陳香蘭給她到了一杯開水遞到她手里,擔心的問道,「怎麼樣了?依依,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
夏依依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勉強的笑著說道,「我沒事的,媽。你別擔心。」
夏秋實在一旁沉著臉不說話。
陳香蘭看著夏依依蒼白的臉色,十分心疼。推了推他,說道︰「女兒被欺負成這樣,你倒是說句話呀!」
夏秋實點了一根煙,眉頭鎖的死緊。良久之後,他長嘆了一聲,「依依,你也看到了韓野父親的態度了。你和他斷了也好。和他斷了,你以後才有機會。」
陳香蘭見他半天憋出這樣的話,打了他一下,「你就只會說這些嗎?你沒看到,剛才依依受了什麼委屈?」
「那你要我怎麼做?這一切,依依也有責任!上次我就和她說過,讓她和韓野分了,分了!可她偏不听!現在好了,人家媽媽不請自來,現在連大官老爸也親自上門了!你要我怎麼辦?啊?你說我怎麼辦?要真的怪,就怪韓野的年紀太小,家世太好!要麼就是她沒有投好胎,早生了幾年,而且還生在我們這樣的普通老百姓家里!」
陳香蘭听他說了這樣的混話,撲上去打他。夏依依立即從床上爬起來,攔在了夏秋實面前。
「媽,別打了!別打了!」
「爸,你住手!住手!」
夏依依哭著哀求。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去惹韓野,不應該喜歡他!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爸爸,媽媽,求求你們了,住手,都住手吧!」
在她一聲一聲的哀求聲中,兩人同時住了手。夏依依一看,一個臉上都是抓痕,另一個頭發亂的跟瘋子一樣。
他們雖然不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父母,可是不論是在記憶力,還是她重生之後,她都切切實實的感覺到了兩人對自己的疼愛。在前主的記憶中,他們都是相濡以沫的,從來都沒有打過架,就算是有爭吵,也只是紅了臉。現在他們居然為了自己的事情打起來了,夏依依心里十分愧疚。
夏秋實臉上一道一道的抓痕冒著血,夏依依將他拉到沙發上坐了下來,陳香蘭黑著臉將醫藥箱舀了過來。心中雖然對他還有氣,卻小心的為他處理那些小傷口。
等忙好了之後,夏秋實說了一聲,「出去散步」,就離開了家里。
陳香蘭整理好頭發之後,拉著夏依依的手,說道︰「依依,你爸爸剛才那番雖然不中听,可也是為了你好。剛才你也听見韓野父親的話了,他的妻子早就定好了的。像韓野這樣的人,不是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可以高攀的。現實生活畢竟不是童話,就算王子娶了你這個灰姑娘,生活也不會就一句他們幸福生活在一起就結束的。相反的,兩人之間有著太大差距,矛盾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激化。所以,你爸爸才會說和韓野徹底斷了也好。」
夏依依咬了咬嘴唇,困難的說道,「我明白,媽媽。我和他有個徹底的了斷的。」
「唉——真是孽緣啊!」
陳香蘭心疼的將女兒樓在了懷里。她這個女兒真是命苦,先是攤上了楊岸那個渣男,現在又遇上了韓野這個孽障……
唉……
韓野發現夏依依忽然忙了起來。每次找她,她似乎都在做事,好像永遠做不完似的。如果,他提出了抗議,她就會笑著說,「誰讓我是畢業班的班主任呢?」
而他自己因為復習,威爾和秦聿的事情也弄得十分繁忙。
他和夏依依見面的時間在不知不覺的減少。
雖然,他依然會等著她一起下班回家。可是,他最近發現,在他麼必經的路上,總會遇見學校里的女同學。明明這條路十分偏僻,以前除了他和夏依依,基本沒人來。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些同學好像一早就知道他們會往這里經過一樣,早早等著他,
他一出現,她們就會跑過來,一會這個要求拍照,一會那個給他送糕點。這個時候,夏依依總會先一步甩了他的手,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到前面,有時候還會和那些人打著招呼。
幾次之後,她說什麼也不肯和他一起回家了。到了後來,她以避嫌為由,每次都先離開學校。
她是開著車子離開學校的,她最近比較忙碌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她在考駕照。原本他想等她駕照舀出來之後,就送她一輛車的。可是,他發現,她自己已經開著車子來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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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算錯誤,第二卷還是沒能結束,不過快了……
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