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之晴的話是帶著善意的詢問和一絲玩笑的成分，而裴浩卻突然臉色一變，眼色飛快地在白簡城臉上一掠，又看回來，眸光有些黯淡，唇邊一抹涼薄的自嘲，「之晴姐……是不是不願意見到我了？」
喬之晴有點驚訝，「阿浩，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裴浩卻突然起身，眼光沉沉的，「之晴姐，我去一下洗手間。」
喬之晴吶吶地看著他說完就馬上離開的背影，臉色有些迷怔。
「你很在乎裴浩麼？」身邊的人問，語氣平平淡淡，眸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的側臉。
有些被磨光的稜角依舊微微閃爍，然而終究不似以往鋒利。
對他，你竟是心軟？
他的五指關節緩緩收攏，握住了刀叉的柄，優雅地切著七分熟的牛排，動作不輕不重，不快不慢。特別是他的表情，更是溫和毫無一絲稜角。
這樣的他，連質問，都是溫和的。
看著這樣的他，喬之晴不知為何，心里卻抖了一抖，舌尖剛吃過甜品的甜意迅速流竄到了最底下，而一股酸澀的味道很快代替了甜味。
「對不起……我必須去看一下他。」喬之晴飛快地說了句，立刻從沙發上起身。
而他，並沒有阻攔。
甚至，都沒有轉頭。
她的人影就像一只蝴蝶，很快自他視野里飄離。
他的右手還拿著刀，極為緩慢而斯文地切割著牛排，切完左手拿著叉子插起，旋即放入口中緩慢咀嚼。
這樣的優雅姿態，連旁邊偷偷看著的女服務生都感到著迷。
可是，她還是毫不猶豫的離開。
白簡城輕輕地笑了，放下手里的刀叉，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這才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而另一邊喬之晴剛感到洗手間時，就瞧見裴浩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似乎感應到她來了，忽地轉過頭來。
喬之晴一下就愣在洗手間的走廊上。
「之晴姐，我就知道你會追來的。」
他那樣的笑，笑得比烈日更熱，更璀璨，像是一道華麗的炫光在眼前閃爍。可那炫光里隱藏的一絲灼燙，卻令喬之晴望而生畏。
裴浩的情，她不可能承受，也沒辦法承受。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跟他解釋清楚，她追裴浩，僅僅是顧念著少時幾年的情分，並沒有別的意思。
喬之晴就覺得，這樣慌張的離開，他會不會誤解？
她想了想，便要轉身，可是裴浩卻突然跑了出來，一把從她身後抱住了她，「之晴姐……我想你，很想你，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你知道麼，我多有想你。」
「裴浩！」喬之晴慌了，她用力地掙扎起來，「你先放開我！」
「不——」有些嘶聲地吶喊，令喬之晴震驚之余又怕驚動到其他人。
她的聲音在盡量保持冷靜的同時壓低了幾分，「你跟我已經不是小時候那樣能夠隨便摟摟抱抱的關系了，裴浩，我男朋友現在還在餐廳里——」
「你怎麼能找別的男人？」裴浩突然松手，卻將她的身子狠狠掰過來，搖晃著她，「你愛他，你居然還愛他！」
——你愛他，你居然還愛他！
這樣的一句話從裴浩嘴里說出來，讓喬之晴連反應都沒有了。
她愛他？連裴浩都看出來了？
松怔迷惘間，她突然感到有一股重力襲來，將她的身子往後一拉，跌撞間她抬頭，看見白簡城平素溫潤的眼里，寒光冷冽。
「是不是太久沒有踏入過國內，連一些基本的禮儀都不記得了。這里可不是英國，別人的女朋友也能隨便讓你擁抱。晴晴，我已經買好單了。我想，你要不要先回我那里壓壓驚？」
裴浩的臉色難堪至極，他的眉目里涌動著刀一般鋒銳的寒芒，那不是陽光大男孩裴浩，而像是突然間就變了一個人，一個陌生而可怕的人。
喬之晴驚慌間陡然明白了他的話。
十五年前，不是意外，不是慫恿，而是一個早熟的孩子，思考下的行為。
裴浩看見她眼里的一抹驚懼，才像是恍然知道自己怎麼了，立刻臉色一變，變得無措而慌亂，「之晴姐……之晴姐我不是真想要對你做什麼……我只是，只是太想你……」
喬之晴只覺得心里跌得很沉，她想起白簡城所說的，她所認識的裴殷禮，所認識的裴浩，所認識的她的父親喬天……是不是，早就顛倒了。
隨著時間流逝的變化，而顛倒。
這麼想著，她盡管心寒，卻還是冷靜下來，「我知道，阿浩，要不然你先回公司吧。如果裴叔叔問起我，就說我暫時有事不能回公司。」說完她轉身。
裴浩驚惶地叫了一聲，「之晴姐！」
喬之晴轉過頭，看著他的面龐，恍惚間心念一動，那個曾經懂事而乖巧的裴浩，那跟在她後面甜甜叫喚著她名字的裴浩。
是不是，早就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