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姍姍扯了扯嘴角,想到這位廉皇子曾經對她做的那些……似乎也輪不到嫉恨的程度。舒駑襻至少人家還沒有像是菲菲對她講過的一般游族子弟怎麼對待俘虜的方式來對待過她。
勉強也算是……游族里的君子吧!
「廉皇子言重了!」她道。
廉皇子盯著她,幽深的眸光落到她微微僵硬的背脊上,輕哼了聲,「隨你如何想,不過,你終究會落到本皇子的手里!」
柳姍姍籠在袖子里的手指緊緊的蜷了下。隨後抬頭很是詫異的看過去,「廉皇子何出此言?姍」
廉皇子冷眉掃過她,隨後倏的低下頭,乍然靠近的男子氣息讓柳姍姍渾身再度僵硬。
廉皇子看在眼里,眼底閃過的一抹陰鷙,
「……你很快就知道!硝」
言罷,轉身就出去了。
……除卻厚重的門帳掀開時漏進的冷風,就像是剛才他從沒有在她的眼前出現過般。
柳姍姍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抬手覆上自己的胸口。
當中已經心跳如雷。
……若是沒有把握,他堂堂皇子定然不會在她面前說這番話。
乍然間,冷意四顧。
轉眸低眉,發現自己的手指早已經緊緊的捏住那枚懸掛在腰身上的鴛鴦玉環。
「昭然……」
她喃喃,眼中已然有了點點晶瑩。
……
……
南詔國。
司馬昭然倏的抬頭。
盡管往日妖孽的面上此時已經帶上了淡淡的疲倦,可眼底霎時閃過的精芒仍精湛四射。
一旁忙碌著的劉子楚乍然一見,低頭看了眼他手里剛收到的密信,「什麼事?」
司馬昭然看向劉子楚,眼中些許凝重,「狼可汗不日就要回去了!」
劉子楚擰了下眉心,
狼可汗,這片大陸上儼然和司馬昭然的父親南詔皇帝三足而立的人物。
說不定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看破他們的用意。
「怎麼辦?」他問。
司馬昭然閉上眼楮。
良久。
「我要親自去一趟!」他道。
「什麼?」
劉子楚驚呼了聲。幾步到了司馬昭然面前。「你想去游族?」
「是!」
司馬昭然點頭。
「不可以,太危險!」劉子楚斷然否定,「若是你不去,或許她還沒有性命之憂,可若是你去了,說不定你們兩個誰都回不來!」
司馬昭然看他,「你說的沒錯!他們擄劫她,是為了要我分心,可沒想到她竟是這樣淡然自若,而我也沒有絲毫想要尋找她的意思。所以,他們只是暫時被迷惑,以為她對我不過如此……只是若是那個狼可汗回來,倒是恐怕不僅僅只是要挾為人質這麼簡單。」
頓了頓,吐出最後一句話,「我,實在是舍不得——」
「昭然!」劉子楚的嘴角抿到一起,不容他說完,毅然打斷。「我知道你在意她,可是你不要忘了她是為了什麼才離開你的,若是你這樣倉促的去找她,到時候恐怕我們苦心設計的一切都要泡湯了!」
「別說你去找她不過是五五之數,就算是最後你們能安然回來,那最後那個位置還可能屬于你嗎?」
劉子楚的眼楮緊盯著他,只希望他能理智。
那個位置本就是萬人矚目,就是稍有差池也不會這麼容易坐穩。
先不說他之前的那些荒唐傳言,就算是全都拋開不算,就算是整個南詔國所有的百姓都得了失憶癥,可誰能容忍一個為了區區女子就讓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的帝王統治天下?
……而這些還是說在他離開南詔之後,事事都不曾有所變化。而若是真的有了一絲的變化,那極有可能就是他們兩個都被困在南詔。那到時候——後果就真的不堪設想了。
司馬昭然笑了笑。
劉子楚所擔憂的,他何嘗不知道?
只是這幾日她的身影在他的面前越來越清晰,甚至于閉上眼楮,她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彷徨,
她在說,「昭然,你真的不要我們母子了嗎?」
更又似,她在嚶嚶的哭泣,一聲聲只撩撥著他夜不能寐。
他知道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也知道一切都是他太過擔憂,因為每日都有密報從游族而來,不曾有絲毫的間斷。所以他知道她定是安然的。
可是他仍忍不住的的擔憂。
失措!
那個位置固然是萬人之上,那個位置坐上去也固然舒暢無比。可是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那些。
「我進宮!」
他道。
然後拍過劉子楚的肩膀,意味深長,「你早晚會知道!」
劉子楚瞪著他,明知道自己應該拉住他,又或者應該給他狠狠的一巴掌讓他冷靜下來,可終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往宮門的方向而去。
怎麼辦?
他能做些什麼?
劉子楚轉頭看向桌上擺著的各色卷宗。
這個人,恐怕是早就想要要去了吧!
不然這幾日也不會忙的連睡覺的工夫都沒有!
深吸了口氣,劉子楚轉身回到桌邊。
他這邊忙的厲害,那個人在做什麼?
……
「你說,他進宮了?」
司馬昭月凝睇著窗外繚繞而開的菊花,似乎是因為此時燦爛綻放的花色而淺淡幽喜。
「是!」
來人低聲道。
司馬昭月微微頜首,不語。
雖不過一月,可對他來說卻好像是過了半年還要久。
那個人人都覺得廢柴的安樂王爺終于把身上的那層偽裝給卸了下來,真真的立在他的面前了。
他自是欣喜。
欣喜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謀劃終于沒有白費,欣喜自己這麼多年來的監視終沒有白白錯失。
可更多的是寒意籠罩。
之前他掩藏在偽裝之下,他都沒能奈他如何,如今他立在光亮之下,他又能怎麼針對他?
父皇對他的寵幸從來就沒有缺失過,如今他再露鋒芒,那聖心更是一早傾斜。
他要怎麼做,才能奪回他之前觸手所及的一切?
「去,務必要知道他進宮何意!」
他道。
「是!」
身後的人影已經猶如一道輕煙消失。
司馬昭月轉眉,那邊正開著美麗的菊花此刻正暗香撲鼻。
「……此刻,你那里可有鮮花微籠?」
喃喃之聲,緩緩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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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族。
漫天大雪在下了一天一夜之後,終于停止。
此時她的肚子已經將近五個月。
雖說身上的衣衫厚重,可怎麼樣也有些顯懷。更不要說也就是柳姍姍剛立在門外,不遠處的菲菲就已經飛快的跑了過來。
「你還懷著身孕,怎麼就出來了?」
柳姍姍嘴角抖了下。
眼角看向四周聞聲都不約往她這邊看過來的各種視線,無力的嘆息了聲。
這位小公主您的聲音就不能小一點兒?
「我看著雪景不錯,就出來瞧瞧!」她道。
菲菲眨眨眼,隨後恍悟,一把拉過她的手,「我知道了,你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白茫茫的一片吧!走——我帶你去轉轉!」
說著,菲菲拉著柳姍姍就往外走,身後的榴蓮趕忙的跟上去,說什麼也要寸步不離。
只是走了沒幾步,柳姍姍就停下了腳步。
「榴蓮!你還是先回去吧!」她道。
柳姍姍身上穿著厚重的棉服,還有肚子里那個「大保溫」所以並不覺得冷。菲菲是習慣了這樣冷的天氣,更是無所謂,只是榴蓮這會兒都已經凍的渾身打顫了。
話說原本她就打算出來放放風的,而榴蓮則是臨時站到門口陪著她,又怎麼比得上她的未雨綢繆?
菲菲無力的看了眼榴蓮身上比較單薄的衣服,也嫌棄的擺了擺手,「回去吧,我不會把你家夫人怎麼樣的!」
榴蓮自是不會听菲菲的,轉頭看向柳姍姍,似乎是極不情願。
見狀,柳姍姍小臉一板,「榴蓮,你忘了我和你說過的話了嗎?」
榴蓮垂下頭,她沒忘小姐說過的話,小姐說必須要身體好好的,才有可能隨時離開。
她抿唇,只能回去。
臨走的時候也不忘說,「小姐,小心!」
「我知道!」柳姍姍擺擺手,示意這個丫頭未免太擔心了。
這雪下的很厚。足足沒過小腿。
就是她直接撲倒在上面也不會受傷的。
看到榴蓮回去了帳篷里,她和菲菲才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面走去。
……立在當中,忽視掉眼前走過的絡繹人等,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白雪皚皚。清朗的天色之下,好似天地都被洗滌的干干淨淨。
她以為這輩子都沒可能看到如此的景致,卻不想自己還真是有幸看到,更還是帶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起。
雖說心境仍是沉重,可眼前的美景卻是讓人能輕松一些。
「漂亮嗎?」菲菲在旁邊問。
柳姍姍點頭,「很漂亮!」
菲菲了然,「我知道你就喜歡,不然也不會初次見到大雪的時候就能詠出那樣好的詩詞來,說起來,我真的很佩服你!——不止我,廉皇兄也是!」
「是嗎?」
菲菲頜首,眼楮快速的掃過這天地的白茫一片,嘴角微微發沉。「只是我們游族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大雪,真的一點兒也不喜歡!」
「為什麼?」
菲菲看了她一眼,「大雪籠罩,萬物滅跡,我們怎麼活?」
柳姍姍眼眸一緊,心間突的一動。
她怎麼就忘了這里是游族,是靠著游牧為生的民族。而每每冬日對他們來說就是最苦難的,而似乎,那些歷史上所講的爭斗殺伐也都會在這個時候挑起爭端!
「這就是你父汗回來的緣由嗎?」她突的開口。
菲菲一愣,隨後反應過來,看著柳姍姍的眼楮里也更多了一抹看不透的幽深。
「你竟然也知道!難怪了……」她的兩個皇兄對他贊不絕口。
原來,她真的是擄來了一個寶呢!
柳姍姍一笑,這還不是因為她之前看過些許史書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