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暖自小廚房出來,就見到了樹蔭下相處融洽的龍卓越跟顏雙雙。
龍卓越的兩只手里,一邊各拿著一串糖葫蘆,吃的不亦樂呼。
顏暖微微一怔,早上出門的時候,龍卓越還一臉的憋屈,顯然嘴里說著不生顏雙雙的氣,心里多少還有點不舒坦。
怎麼才眨眼的功夫,兩人就冰釋前嫌了?
搖了搖頭,顏暖將這先都歸于龍卓越單純的心性,正是因為簡單,所以悶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這樣,很好,不是嗎?
「越越,大家簽字的紙帶了嗎?」
龍卓越一听到顏暖的聲音,立即轉過頭來,站起身,幾下就蹦到了顏暖的面前,含著一顆糖葫蘆點頭︰「恩,帶了喔。」
「那我們走吧。」顏暖解上白色的圍裙,道。
「軟軟,窩們去辣?」暖暖,我們去哪?
「進宮,見太後。」
明媚的陽光落下,細碎的金光落在顏暖微眯的眸中,閃爍著點點光芒。
龍卓越神情猛的一怔,漂亮的瞳孔倏然一縮,驚慌之色泄露在了臉上。
「怎麼又要去見老妖婆?」
不滿的哀嚎聲響起,周圍有人向龍卓越投來好奇的目光,在思量著王爺口中的老妖婆,是否就是王妃口中的太後?
「如果你不願意進宮,留在聚賢樓好了。」
顏暖話音一落,便遭來龍卓越的強烈反對︰「那人家還是跟你一起進宮吧。」說著,整個人便粘到了顏暖的身旁。
巍峨壯闊的皇城中,驕陽下琉璃瓦閃著七色光澤,比御花園中盛放的百花毫不遜色。
慈寧宮,裊裊清香盤旋,幄幔卷飛。
輕風從殿門前飄進來,細細柔柔,一殿的寂靜。
太後斜躺在貴妃軟塌上休息,豐滿的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閉上眼楮的她看上去安靜祥和,少了些許凌厲跟狠辣。
突然,安靜的殿內,響起踢踏的腳步聲,急促的聲音讓半睡半醒間的太後眼皮子輕輕動了一下。
萬全站在太後身旁,表情糾結著,心里做著斗爭,要不要把太後給叫醒?
「有什麼話,說就是了。」
良久,軟塌上的太後突然出聲,問道。
萬全正在做著思想的斗爭,冷不丁听到太後的聲音,嚇了一跳,抬眼往軟塌望去,卻見太後依舊閉著眼,慵懶的模樣更添了幾分雍容之姿。
明明年過半百,看上去卻連四十都不到,可見太後平日里保養的有多好,也不難看出,年輕時的她,定是個風情萬種的美人。
萬全定了定神,恭敬的垂首道︰「回太後,賢王爺跟賢王妃求見。」
幾乎是話落的同時,太後的一雙鳳眸猛然睜開,無數厲芒像漫天繁星乍現,透著陰冷。
「什麼,顏暖來了?」
如今的顏暖,對太後來說,就是一個雷區,她的名字,更像是個惡夢,時時提醒著她,顏暖的手上有她的把柄,而她,必須處處受制于顏暖。
太後霍然起身,向來高貴而又冷靜的臉上出現了糾結跟慌亂。
「你就說哀家不在宮里。」
說著,便要往寢宮里走去。
然而,萬全接下來的話,像一盆冷水,頭她頭頂潑下來。
「奴才剛剛就是這麼回復賢王妃的,只是賢王妃卻說她有的是時間等太後回宮,或者她可以去冷宮踫踫運氣。」
復述著顏暖話的萬全,整個身子都處于極度緊繃狀態,就像一張滿拉的弓,稍一放松就要繃斷。
太後的腳步,這就麼突然頓住了。
萬全偷偷抬頭瞄了一眼,就見太後的背脊,忽地顫抖了一下。
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萬全也能知道,太後的臉色,肯定難看到了極點。
半晌,才見太後慢悠悠的轉過身來。
「宣賢王妃。」
從容不迫的面容,神情淡然,鳳眼之中,是經過歲月累積後的沉澱,深沉的讓人讀不懂。
「!」
萬全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太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慢慢踱到主位之下,坐下。
精美的護甲上,瓖嵌著奪目的寶石,她一手放在腿上,一手擱在案上,神情嚴肅的望著門口,那美的仿佛從畫里走出來的人兒,殺意在眼中一閃而過,瞬間化作冰冷。
顏暖感受到太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利刃,在她身上凌遲著。
薄唇輕揚,一抹得體淑女的笑容在顏暖的唇邊綻放,長長的睫毛輕顫,如撲閃的蝶翼。
「暖兒參見太後,太後吉祥。」
身旁,龍卓越跟著顏暖徐徐跪下,磕頭。
高大的身軀很是拘謹,一個禮行的,讓人怎麼看怎麼別扭。
太後在心里冷哼,面上卻要強裝著笑︰「免禮,萬全,賜坐。」
「謝太後。」
顏暖坐下後,太後開口問道︰「不知找哀家,是為了什麼事?」
太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上去平和冷靜,然而那努力壓制的怒火幾乎要把她自己給焚燒。
顏暖找她,準沒好事!
「越越。」顏暖轉頭,對身旁的龍卓越喚道,伸出一只手。
龍卓越愣了一愣,很快明白過來顏暖的意思,忙自懷里掏出那一張被他疊的四四方方的紙。
顏暖拿著紙,輕輕抖動,然後看著太後,說道︰「暖兒不才,昨晚相府大小姐生辰,暖兒跟眾家小姐少爺玩投壺打賭,不小心贏了,只是最後,沒人肯履行這上面的賭約,所以前來求太後作主。」
顏暖很謙虛,但太後卻有種想要掐死她的沖動。
不才還不小心贏了。
她這是在跟她炫耀自己有多厲害嗎?
思緒想到這里,太後的表情忽地一怔,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詫異。
顏暖剛剛說什麼?她贏了眾家小姐跟少爺?
怎麼可能,她不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嗎?怎麼會贏。
白羽那孩子她見過,亦有耳聞,在京中享有盛名,戰氣已達到五級,她的生辰,會去的都是名門之後,才學戰氣個個都在顏暖之上,怎麼可能會輸給顏暖?
太後對這個結果,百思不得其解,看著顏暖的眼里,也帶著濃濃的探究。
顏暖目光直視著太後,絲毫沒有畏懼感,臉上的笑容極淡極淡。
「太後怎麼這麼看著我?」
經她這麼一問,太後這才收回了目光,壓下心口的疑惑。
「沒什麼,把賭約呈上來哀家瞧瞧。」
太後說道,接著萬全便走到顏暖的身旁,將她手里的紙拿到了太後的面前。
「按照賭約,大家一共欠我二百四十萬兩,外加我可以要求他們任何人一個要求。」
在太後看的同時,顏暖也不忘加以解釋。
如果拿著這份協議,一個個上門去要還不得累死,如果再來幾個不肯合作的人,走路的力氣都白花,還不如直接讓太後發話,相信沒人敢違抗老妖婆的話吧。
「你要哀家怎麼做?」
太後看完之後,諱莫如深的眼楮看著顏暖,問道。
顏暖淺淺勾唇︰「暖兒只是想讓大家遵守承諾而已。」
太後的目光又在紙上瞄了幾眼,捏著紙角的手緊了一緊,而後才緩緩開口︰「行了,哀家知道了,你回府等著吧。」
可惡啊,該死啊。
這死丫頭,成心讓她當惡人。
二百四十萬兩,顏暖收的倒是爽,而她這個旨意一下,指不定大臣心里作何感想。
試問,莫名其妙掏幾萬兩,幾十萬兩出去,誰能不憋屈?
听到太後這麼說,顏暖也不多留,笑著起身對太後道了謝,便領著龍卓越出了慈寧宮。
一出慈寧宮,龍卓越忽地就像重生了一般,不再安靜的像個透明人似的。
「暖暖,老妖婆真的會幫你嗎?」
「暖暖,老妖婆會不會坑咱們呢?」
「暖暖,咱們什麼時候能收到銀子?」
「暖暖,有了銀子是不是可以買好多好多糖葫蘆跟紅燒肉?」
「暖暖……」
「……」
一路上,就听到龍卓越的聲音在她耳邊嘰嘰喳喳響個不停。
顏暖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沒什麼人經過的青石小道,不住的對龍卓越瞪眼。
還真是個呆子啊,都跟他講過多少遍了,不要隨便稱太後老妖婆,怎麼就是不听呢?
一口一個老妖婆,他叫的還真是順暢啊,難為她這麼提心吊膽的觀察四周有沒有異樣。
這可是在宮里啊。
出了皇宮,沒多久便是熱鬧的京城大街。
不知是不是想到突然就能擁有二百四十萬兩巨款,顏暖的心情好極了,看到什麼都想買回去。
顏暖讓馬車停下,自己則和龍卓越下了馬車。
「你先回府,我跟王爺逛逛街。」
「是,王妃。」
「暖暖,逛街喔?」龍卓越拉著顏暖的手,頗有些興奮的味道,清亮的眼楮早已迫不急待的往四周熱鬧的方向望去。
「想不想逛街?」
顏暖牽著龍卓越,微微仰頭,問。
「想啊想啊。」龍卓越點頭如搗蒜。
人來人往的大街,歡聲笑語不斷,顏暖跟龍卓越涌入人流,一個貌美如花,一個丑陋難看,極端的兩個人走在一起,引起了不少人的注視。
有人唏噓,有人驚艷,有人惋惜,有人嫉妒……
龍卓越望著周圍對他鄙夷的目光,身子下意識的往顏暖身旁靠攏。
顏暖感受到身旁之人的不安,拉著龍卓越的和,越發緊了。
是帶給他安定,也帶給他鼓勵。
有她在,就不會讓別人欺負他。
雖然顏暖沒有參與龍卓越以往的生活,但也不難知道,龍卓越很少逛街,更或者壓根就沒有真真正正的逛過京城的街道。
最多只是匆匆從街上走過而已。
「越越,喜歡什麼,咱都可以買。」
顏暖大方的拍了拍並不是很鼓的荷包,闊氣的說道。
龍卓越盯著顏暖的腰間看,越看,眼中的迷茫就越盛,看了好一會,他才開口問道︰「暖暖,你的荷包,很扁啦。」
他的話,間接的道出一個事實。
東西是可以買,但卻沒有富裕到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的地步。
顏暖剜了龍卓越一眼,嘴角微微抽搐,臭呆子,既然知道,那就少買一些好了,干麻要說這麼明白。
「那就只看不買。」
「啊?」龍卓越一听,頓時懵了,瞪大了眼瞅著顏暖,好半晌沒回過神來,眼中的失望,叫顏暖看了心里徒升濃濃的愧疚感。
頓了一頓,顏暖又說了一句︰「咱們就買小東西,貴重的等有了錢再來買。」
「那……今天晚上有紅燒肉吃嗎?」
龍卓越小心翼翼的詢問道,臉上的神情分明在說︰紅燒肉算小件的東西喔?應該有吧?
「有。」
「嘻,太好了,快去買肉。」龍卓越咧嘴猛笑,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泛著閃亮的光芒。
想到晚上能吃到肉,龍卓越便激動極了,拉著顏暖幾乎是用跑的往前沖去,只是漫無目的走法讓顏暖有些頭疼。
「越越,你這是要拉我去哪?」忍無可忍之下,顏暖終于停下腳步,將懵頭往前沖的龍卓越給用力拽了回來。
烏黑的眼珠子輕輕轉動,龍卓越回答的理所當然︰「買肉呀。」
「你知道去哪買嗎?」
顏暖的一個問題拋出,龍卓越瞬間怔愣了,興奮而又激動的表情悄悄退去,換上了緊張跟急切。
「不知道。」
顏暖無耐的昵了他一眼,眉宇間充盈著淡淡的溫柔的寵膩︰「不知道還亂跑,你這麼走法,到了天黑也買不到肉。」
不說龍卓越很少逛街,就他一路痴,就算他去過肉攤,相信也記不住通往那里的路。
「你跟著我走,知不知道?」
龍卓越听罷,乖順的點點頭,由顏暖牽著他往前走去。
先前顏雙雙出府買菜的時候,顏暖跟她上過一次街,自然也知道京城最有信譽,肉質最好的攤鋪設在哪里。
「老板,給我一斤上好的五花肉。」
豬肉鋪前,顏暖臉上帶著笑,對著老板說道。
老板是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長年的風吹日曬讓他臉上的皮膚看起來又黑又粗糙,當看到顏暖的容貌時,那雙綠豆眼大的眼楮瞬間瞪大了倍。
漂亮的姑娘他不是沒有見過,許多官家出來的丫環,個個都長的水靈靈的。
只是,像這種只能在畫中欣賞的仙女般的人兒,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回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