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與狼共處一室，感覺猶如芒刺在背。
但是，她不知怎地竟然在眼下睡著了。
過了不知多久，當光線從左側的窗簾縫隙投射進來，成了微弱的淡金光芒，灑在床頭，她才驚醒過來。
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掀開被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細謹慎地檢查一番。然後，揪著被子的她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
看來是沒發生過任何事情。
確認之後，她躡手躡腳地下床，打開衣櫃打算找浴巾、浴袍之類的沐浴用品。昨晚折騰了一個晚上，她渾身汗臭味，還有淡淡的醫院消毒水味，說什麼也要先洗澡再說。
但，仔細一看衣櫃里面的內容，洛沁雅頓時一僵。
里面掛著幾件名牌正式西裝，旁邊掛了七八件配搭的襯衫和一些休閑襯衫，打開的抽屜里面是男性的純棉質內褲，還有一雙雙擺放整齊的襪子。
等等！她昨晚不是睡客房……嗎？
怎麼感覺上這里是嚴姜鈞的臥室呢？
「小雅，想不到你竟有翻找男人衣櫃的癖好。」
不巧的是，她最不想見到的嚴姜鈞此刻正出現在她背後，涼涼笑著。
他帶著看好戲的眼神看著臉色一陣紅一陣青的她，指了指敞開的衣櫃。「里面不是很多東西，讓你見笑了。」
回答他的是她奮力甩上衣櫃門的聲音，他低呼著縮回手，幸好他的反應夠快，不然他的手指肯定被門夾斷。
「我怎麼會在你房里？」洛沁雅臉色鐵青，從齒間擠出話。
「你都忘記了？」嚴姜鈞一副狐疑的表情盯著她。
他的話听起來另有隱情，讓她更加緊張急切。「我要是知道的話，干嘛要問你！」
昨晚自己到底是怎麼在他臥室睡著的，她一點記憶都沒有。
最可怕的是她開始懷疑自己昨晚到底有沒有和他……
「呵呵。」男人仍是涼涼地笑，饒富興味地盯著她。「小雅，你這樣的說法很不負責任喔。」
去他的曖昧！
洛沁雅雙手握拳又松開，松開又握拳，臉色好像霓虹燈一樣多姿多彩。
她發誓，他若再賣關子，她定會不顧形象地一腳踹過去。
「算了，我是逗你的。其實昨晚什麼事也沒發生。」許是她的殺意讓嚴姜鈞感覺到了威脅，于是乖乖坦白。
「昨晚你本來是睡在隔壁的客房，但差不多是凌晨四點的時候，你突然走進我房里，還爬上我的床，一直說著『我好餓』這句話。我只好去廚房幫你泡一杯牛女乃，沒想到牛女乃泡好之後，你竟然倒在我床上睡著了。」
最後他只好把整杯牛女乃喝掉，結果搞得什麼睡意都沒了。
「當然，你爬上我的床，我也睡不好。睡不好的結果就是我七早八早起床做晨運，還去忙了一些事情，直到你醒轉我才回來。」說到這里，他扶額輕嘆。
「我……真的做出這種事？」她窘了。
听他這麼說，她似乎想起昨夜里自己的確覺得饑腸轆轆，所以就起身想去廚房找吃的；但廚房里面什麼也沒有，她只好來到羅媽的房間，想要叫羅媽為她準備食物。
在昏昏沉沉的情況下她像是听到某人問她為什麼爬上他床之類的話，她不太記得自己回答了什麼，結果沒多久，又餓又倦的她再次倒頭大睡。
重點是她忘記了自己不在家里，那個被她拉過來的人當然不是她家的佣人羅媽，而是嚴姜鈞。
嗚……她真的是自己爬上人家的床。
「噢，原來小雅你有夢游的習慣。」男人吃吃笑著。「真是一個危險的習慣。」
她咬牙，男人的眼神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才不是夢游！一定是昨晚那支針的藥效作祟。」她幾乎是低吼著為自己的行為解釋。
「好吧，你說是就是，我不敢否認。」男人附和地點頭，嘴角因為忍笑而可疑地抽搐。
洛沁雅瞪了他一眼。
她不想再和這個痞子說話了。
「還、我、包、包。」搞清楚事情之後，她想起了昨晚被他拿走的包包。
「沒問題。」嚴姜鈞偏首，指向外面的客廳。「你的東西在外面。」
她用力踩著地板大步走出去，來到客廳之後，她發現自己竟然一直穿著他的白色拖鞋，氣憤之下她干脆月兌鞋，上前一把撈過躺在沙發上的包包。
一轉身，有人堵住她的去路。
「先吃點東西吧，你餓了將近十二個小時。」嚴姜鈞說著。
她這才發現不遠處的餐桌上擺了幾個裝著食物的盒子，雖然看不清楚是什麼，不過她嗅到了食物的香氣。
「我買了皮蛋瘦肉粥，豆漿油條，蒸小籠包，也點了這里有名的西式早餐火腿三明治，還買了熱可可和牛女乃。」
他……是餓鬼轉世嗎？早餐買那麼多！
洛沁雅驚訝地看著他，他一攤手。
「因為你說你很餓，加上我不知道你早餐習慣吃什麼，所以只好每一樣都買一點。」
洛沁雅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他的表情很認真，而且據她所知，要在這個時候買到皮蛋瘦肉粥、小籠包這些港式點心，他必須開一個小時的車到唐人街那家點心店去排隊。
她瞄了一眼盒子上貼著的標簽，果然是她想像中那家出名到排隊也要花上兩個小時的港式點心餐廳。
「我回來的時候點心都涼了，不過幸好這里有微波爐，我把食物弄熱了，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就這麼說著。
開車來回車程花費兩個小時，排隊花去兩個小時，這男人到底是幾點出發的呀？
她抬頭，正好看到男人眼皮底下掛著的淡淡黑影。
「味道不好的話就別吃，好在我剛才訂了一份西式早餐，你將就將就，吃一點再走。」
男人自顧自地說著，然後轉身到沙發的另一端拿過一個紙袋。
「這是我剛才去買的衣服，給你替換用。你昨晚沒洗澡對吧？」他將紙袋遞給她。
她楞楞接過，再次打量他。
為什麼她有一種感覺，眼前的男人不是她見慣的痞子嚴姜鈞？
看著滿滿一桌的早餐，還有他遞來的衣服浴巾等，她的胸口突然有漲滿的感覺。
她家里不是沒有佣人，佣人羅媽通常也會這樣服侍她。
不過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特地為她東奔西跑去張羅，就連辛森都沒有這麼做過。
偏偏他這麼做了。
她竟然有些許的感動。
「嘖，我為什麼要為他而感動啊？」關上浴室的門，洛沁雅有些氣憤地問著自己。
話雖如此，她還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當她沐浴完畢，在他半哄半逼下吃了早餐，卻沒想到他竟然說出一句讓她吃驚不已的話。
「我向洛子墨說了，你昨晚在我這里過夜，等一下會和你一起過去公司。」
「你、你對我老哥說這些話？你這個瘋子！」
洛沁雅幾乎要扯著頭發大叫。
「對了，你不知道吧？」被她認為是瘋子的嚴姜鈞還輕擊一下掌，帶著些許激奮的語氣，揚起好看的笑容對她說著︰「從今天開始，我和你成為同事了，小雅。」
什麼叫作「我和你成為同事」？
她頂著這個大問號，還有被雷劈中般的呆楞表情，與嚴姜鈞共乘一輛車來到HERO集團大廈。
等到她和他被總裁洛子墨喚進辦公室，她才從自家老哥口中听到一個壞消息——
對她來說，嚴姜鈞被HERO集團正式聘為法律顧問這件事真的是天大的壞消息。
橫看豎看，他哪有什麼顧問模樣？
而最壞的消息莫過于她被老哥下令全力協助嚴顧問進行新的企畫案。
「這間辦公室我滿意極了，除了那面牆的窗戶。其實我的辦公室沒有窗戶也行。」
寬敞舒適的辦公室內，嚴姜鈞滿意地仰靠在舒服的高級皮椅上，環顧新的辦公室。
但站在他面前的洛沁雅顯然沒有如他的好心情。
「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嗎？」她雙手環抱，瞪著他。
從剛才到現在，整個局面幾乎是他在主導，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至少該要讓她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由一個「敵方」顧問的身分轉來當「我方」的顧問。
「小雅，看你的樣子，好像很不歡迎我的加入？」嚴姜鈞擺出一副無辜表情。
「沒錯。」她直認不諱，指著他。「搞不好你是來當間諜的。」
「你那位精明的總裁哥哥應該不會讓一個間諜混進來吧？」他一攤手，笑了。「我昨天早上向莫里斯集團請辭了，昨天下午接到你哥發出的聘書，正式上班的日子是今天，就這樣而已。」
他說得簡單，她卻挑眉。怎麼事前她都沒听老哥提起？
最重要的是，老哥怎麼能夠聘請一個害得HERO集團虧錢的可惡律師？
「讓莫里斯成功賣出受污染土地的你應該很受重用才是，你怎麼會請辭啊？」她冷笑。
「小雅，我只為信任我的人工作。」他站起，身子前傾。「顯然的，莫里斯的老狐狸並不信任我，所以我在答應與你簽約的時候對那個內幕確實毫不知情。」
他的傾前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洛沁雅盯著他。他的眼神中沒有一絲雜質，完全的真誠，像是在說著心底最真實的話。
她有那麼一點的動搖，覺得自己此刻的懷疑是多余的。
但，也僅是那一瞬間而已。洛沁雅斂回心神，冷哼一聲。「時間會讓人看清楚真相。」
「我也這麼認為。」他咧嘴一笑，雙手交握擱在桌上。「說回公事吧。子墨不是吩咐你準備一份針對東南亞一帶的渡假飯店進行分析的報告嗎？我可以看一看嗎？」
子墨子墨……這個喜歡裝熟的家伙，竟然直呼老哥名字！
洛沁雅翻個白眼，隨口應了一聲︰「可以。報告就在我……等一下，那份報告是為你準備的嗎？」
她還以為老哥吩咐的那份報告是老哥自己要的，沒想到竟是為嚴姜鈞而準備？
「嗯。子墨沒告訴你他聘請我的原因嗎？」嚴姜鈞認真地看著她。「他要我負責在東南亞一帶興建HERO集團渡假飯店的新案。」
洛沁雅拉長俏臉，悄然握緊拳頭。
她，真的沒听老哥提起這個新案子。
老哥甚至在她努力準備這些資料時，半句話也沒向她說。她壓根兒不知道集團有這麼個新企畫。
偏偏一個什麼關系都沒有的嚴姜鈞居然知道這個企畫案，老哥還讓他全權負責！
這麼說來，老哥信任嚴姜鈞多過信任她？她突然間覺得很生氣。
「小雅，那份報告……該不會是我不能看的吧？」嚴姜鈞小心翼翼地問著，許是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可怖。
「要看就給你看個夠！我現在就去拿！」
一說完，她轉身大步走出他的辦公室，留下一頭霧水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