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外面的雨水打了進來，嘩啦啦的聲音取代了店內原本的平靜。
洛沁雅訝然看著眼前的西方男人。
好半晌，她才斂回驚訝的眼神，換上了冷漠。她抽回手，冷冷說著︰「是你。」
「貝莉安，今天下午我到你公司找你，但是大廳的警衛不讓我進去。我一直在這里等你，沒想到真的在這里遇上你！」相較于她的冷漠，男人激動地說著，臉上難掩喜悅。
「辛森，」洛沁雅冷靜地喚著這個曾經被她認為是天下最好情人的男人。「我們已經分手了，你還來找我干什麼？」
「我們沒有分手！」辛森激動反駁，然後放低了聲量，以哀求的眼神看著她。「貝莉安，這不公平，你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你在倫敦那晚看到的僅是一場誤會。」
「誤會？」她不禁冷笑。「一男一女躺在床上相互交纏，這會是誤會？」
「我和她只是躺在床上，並沒有做出那種你想像中的事情。」辛森微窘，隨即解釋。「請你相信我，這些日子來我一直很想念你，但是你不接我的電話也不理會我的簡訊，我為了表示誠意，特地飛過來找你——」
「你們沒有做出我想像中的事情？難道你和一個女人躺在床上是為了證明某些偉大的理論？」她冷笑打斷。「我在你心中是一個這麼容易欺騙的女人嗎？」
此話一出，她听到那個坐在角落處的男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在她回首一瞪之際，男人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玩著膝上的平板電腦。
真倒楣，她竟然讓嚴姜鈞看到這丟臉的一幕。
「貝莉安，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和曼蒂——」辛森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努力解釋。
「辛森，我告訴你，我已經不在意你和她之間發生的事情。」她雙手微微舉起，示意他別再說下去。
她不想再和這個男人糾纏下去，否則只會淪為別人嘴里的笑話。
「真的？貝莉安，你願意重新接受我？」辛森大喜過望。
「沒有。我只是不在意。辛森，一如我剛才說的，我們分手了。」她說完，轉身就走。
辛森一臉震愕，大步上前攔下她。她一驚，瞪著他。
「貝莉安，我們在一起兩年了，你怎麼可以說分手就分手？！請你不要這樣，我可以保證以後我對你一定比以前更好。」他苦苦哀求。
洛沁雅冷眼看著放段哀求的男人。
她對他早就沒感覺了。
合則來，不合則去，她不喜歡拖拖拉拉的男人。
女人最無法容忍的不是男人不愛她，而是男人的背叛。
「抱歉，我們不可能了。」她輕嘆，心底仍有微澀的感覺。
辛森呆了，好一下才反應過來，微怒地揚高聲量。
「是不是因為你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所以才會堅持分手？」
洛沁雅無法置信地看著他。是他背叛在先，現在復合無望之後，竟然指責是她出軌在先？！
「我不想再和你說下去！」她生氣了，大步走向門口。
「你不說清楚就不可以走！」辛森霸道地拉過她的手。
速食店內的服務生緊張地上前勸說，本是安坐在沙發上靜觀其變的男人站了起來，走過來盯著不肯放手的辛森。
「先生，這位小姐已經向你提出分手了，你應該展現一下紳士風度，大方接受這個事實，不是嗎？」
「你是誰？我和我女友的事情不需要第三者插手！」辛森眼中充滿敵意。
「我正巧是這位小姐的下屬。」嚴姜鈞聳肩，睨了一眼微訝的洛沁雅。「對吧，洛副總裁？」
洛沁雅本來不想驚動其他人，尤其是他，但現在看起來他是管定了這件事。
她點頭，趁機甩月兌辛森的手。「沒錯。」
辛森盯著她，再盯著面色凜然的嚴姜鈞，突然哈的一聲笑了。「貝莉安，他就是你的新男友對不對？」
「你胡說什麼！」洛沁雅又惱又窘。
「別假裝了！如果他只是你的下屬，會挺身保護你？哼，其實你早就移情別戀，喜歡上這個男人了！我想不到平日嚴肅拘謹的你，竟比任何女人更會劈腿，是因為他長得比我好看還是他的床上功夫比我好——」
洛沁雅咬牙。叫囂起來的辛森讓她覺得陌生又可怕。
她以前覺得他是個文質彬彬的知識分子，沒想到堂堂教授說起粗言穢語竟比任何一個男人還來得難看。
「無恥！」她拿起桌上的杯子，將杯里的白開水朝那男人潑去。
被潑中的辛森當場呆愣，洛沁雅冷哼一聲，拉過嚴姜鈞。「我們走。」
「婊子！」辛森突然怒吼一聲，扯過洛沁雅，揚起手——
洛沁雅嚇著了，身邊男人出手極快地握過對方的腕，用力推開對方的同時低喝︰「你再亂來我就報警了！」
辛森狼狽地跌坐在地，打翻了一旁的小茶幾，服務生驚呼上前，狼狽的男人立時破口大罵。
洛沁雅皺緊眉頭，把對方的丑態全看在眼里。她突然慶幸起自己已和對方分手。
「走吧，嚴。」她不想再看下去。
「不需要報警？」
她搖頭。他尊重她的意思，攬住她的肩，護送她出去。
外面雨勢仍沒有減弱，夜風吹得她有些發抖，她拉緊襟口，突然停下腳步。
「什麼事？」他連忙上前，仔細看著她，以為她剛才受傷了。
他的鼻息拂過她臉頰，她偏首，迎上他關懷的眼神。
「剛才……謝謝你了。」她覺得自己應該向他道謝。
「沒什麼。我不可能在你被他欺負的時候袖手旁觀。」他因為她的道謝而微笑。
她嗯了一聲，不知該怎麼接話，他卻問著︰
「那個男人，我听說他是大學教授？」是公司同事告訴他的。
「嗯。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他看起來不像，說起話來像流氓。」他在暗示她選了一個像流氓的男人當男友。
她抿了抿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覺得自己的眼光很差勁。」
他微愕，隨即失笑。「小雅，我沒有那個意思。」
熟悉又親切的稱呼回來了。她不解地看著他。
「我只是慶幸你選擇和他分手了，那樣的男人給不了女人想要的幸福。」他淡笑。「別為那種人難過，you deserve better。」
出乎意料的，他沒有譏諷，而是……安慰吧？她想。
「什麼嘛！你這麼說會讓人誤會。」她白他一眼，嘴角卻微揚。
心底的難過好像真的減輕了。
「或許我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喔，要不要考慮一下？」他突然自薦，朝她擠眼。
「抱歉，情場浪子早就被我列入拒絕往來戶了。」
「你太抬舉我，我只不過是異性緣稍微好一點而已。」
「你太謙遜了，嚴先生。你不是去到哪里都有女人在身邊打轉嗎？還有你不時掛在嘴上的薇薇安呢？你何只異性緣好，是太好一點了吧？」
這樣的互相調侃，似乎讓兩人都忘記了今天下午發生的誤會，變得像朋友一樣說話。
「哪有女人在我身邊打轉。另外，我和薇薇安上個月在倫敦分手……」他搖頭，突然好奇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前任女友叫薇薇安？我跟你說過嗎？」
洛沁雅張口結舌。Oh no！她說錯話了，她沒可能告訴他……那一晚，她就是被他誤認為是薇薇安吧？
「呵呵，我猜的。」極度窘迫之下，她打哈哈，睜眼說瞎話。
「嗄？」他以狐疑的眼神看著她，雙手環抱。「等一下。你和那個男人在倫敦分手，那個男人叫做辛森，剛巧那天晚上我從一個喝醉的女人口中听到這個名字……」
他倏然握過她的手，她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也難看到了極點。
「小雅，你和我該不是——」他以不太確定的語氣問著。
洛沁雅說不出話來，心中不斷祈禱他不會發現真相。
雖然她和他都是成年人，那晚的事情也是在彼此情願的狀況下發生的，不過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被他識穿她就是當晚那個醉得半死的女人，那會很丟臉。
好在這時他的手機響起，打斷了正要開口盤問的他。
他放開她的手，接听之後說了句「我現在就趕過去」就掛斷了，匆匆轉身，突然想起她的事情。「小雅……」
「你有事的話先走，我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她揮手，巴不得他快點離開。
要是他再問下去的話，她的謊言就要穿幫了。
他點頭，說了句「你自己小心」就轉身離開。
洛沁雅捂住跳得異常激烈的心髒，吁了一口氣，很快想到了一個問題。
要是明天他打算追根究柢的話，她該怎麼應付？
事實證明洛沁雅多慮了。
隔天早上，她特地提早上班，就為了不想在停車場遇見嚴姜鈞，以免再次陷入尷尬。但，早上九時三十分，當她的總裁老哥宣布召開主管會議時，她意外發現嚴姜鈞請了事假。
她不禁陷入沉思。昨天晚上他接到一通電話之後就神色匆匆地離開了，難道是他的家人還是親友發生了什麼事情？
話說回來，盡管她和他是老同學兼現任同事，她對他的家世背景其實一點都不了解。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家到底在哪里。
當然，她並不認為那間五星級飯店的總統套房是嚴姜鈞的家；那里說不定只是嚴大顧問用來和女友們「聯絡感情」的地方而已。
算了，她為什麼要花時間去思考一個男人的事情，而那個男人並不是她的誰。
于是，她把注意力放在會議上。等到冗長的會議結束，已經是下午一點了。她整理好面前的文件，打算回辦公室準備剛才會議上老哥提及的資料，卻被自家老哥叫住。
「小雅，嚴他有向你提起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洛子墨喚過她。
她一怔，搖頭。「沒有。你怎麼會認為我知道他的事情？」
「他昨晚不是和你在一起嗎？」洛子墨睨她一眼，說得一派自然。「史帝夫說看到你和他約好一起離開停車場。」
「才不是！」她當場反應很大地搖頭。史帝夫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三八了！「我只是踫巧和他順路，所以才一起離開，而且在速食店相遇也僅是巧遇。」
「喔，原來你和他還在速食店巧遇啊。」洛子墨輕輕點頭。
「哥，你想說什麼啦！」她雙手環抱，不悅了。
「我只是听說昨天辦公室似乎發生一件疑似性騷擾的事。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的，結果被誣陷的某人今天就請假了，我開始擔心明天會不會接到他的辭職信。」洛子墨看著她。
「……沒有那麼嚴重啦，昨天晚上我和他已經有說有笑了。」她心虛地說。
雖然她還沒有正式向他道歉，不過昨晚他不計前嫌地幫她，她和他應該算是和好了吧？
「也就是說你不打算向嚴道歉？」畢竟是雙生兄妹，洛子墨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我有說過啊，他不接受而已。」而且還為了她好心幫他拉開窗簾一事而吼她。
「小雅，你很討厭他？」
洛子墨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教她啞然，一下子答不出話來。好半晌，她才搖頭。「沒有特別討厭。」也不是特別喜歡就是了。
「換作是別的男人，你應該不會那麼魯莽指責對方性騷擾。」洛子墨很清楚這個妹妹的個性。「因為對他有偏見，所以你先入為主了。」
她的處事能力、應變能力向來不俗，唯一的缺點就是有時候太過偏執。
「哥，我沒把他當成壞人看待的意思。」她只能這麼說。
「那就好。你有听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句話嗎？我雇用他是因為我覺得他是一個值得相信的人。你別再因為過去他為莫里斯集團工作一事而無法釋懷，土地污染那件事我覺得他是不知情的。」
「喔。」說起來，她似乎已經漸漸忘記上次合約的事情了。
她真正在意的是她和嚴姜鈞在倫敦那荒唐的一夜，所以才選擇避開他。
當然這件事老哥不知道，她也沒讓老哥知道的打算。
「我不多說了。總之，放下不必要的成見，你也許會發掘到他的許多優點。」洛子墨別具深意地說著。「所以，今晚的宴會，你要和他好好合作。」
「他今晚會去？」嚴姜鈞不是請假嗎？她還以為自己今晚要孤軍作戰呢。
「他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人。」
洛沁雅聳肩，表示沒意見。隨後，她收拾好資料，步出會議室。
沒想到她在轉角處剛好踫上昨天淪為性騷擾事件中的女主角——芬妮。
「洛小姐，你好。」芬妮雖然掛著專業的微笑，不過誰都看得出她的笑容微僵。
「你找洛先生？他還在里面。」
洛沁雅回以微笑。她記得下個月公司將會舉行一年一度的聯誼晚會，屆時需要邀請城中的名人還是政治人物作為出席嘉賓，公關部應該是要向老哥確認邀請名單。
「呃……不是，我是在找嚴先生，不過剛剛得知他今天沒上班。」芬妮有些緊張地解釋︰「因為他之前拜托我買這個東西，我今天剛好收到，想說為他送過來。」
洛沁雅這才注意到芬妮手上捧著的方形盒子。
方形盒子以銀色斜紋包裝紙包裝得極精致，系上粉紫色彩帶。
顯然這是一份禮物。
「他急著要的？」洛沁雅問。
「應該是。他說過他向許多模型玩具店詢問過這個樣款的模型，可是都找不到；剛巧我認識一個收藏這類模型的玩家，他透過我，好不容易才讓對方出售這款模型。」
「模型？」
洛沁雅想不到嚴姜鈞有收藏模型的嗜好，好奇了。「這是什麼類型的模型？」
「是睡美人公主的城堡。」
「睡美人？」洛沁雅一臉愕然。
她還以為男人一般都喜歡汽車、飛機還是郵輪等的模型。
「我想他是要拿來送給很重要的人吧。我答應幫他找這個模型的時候，他笑得眼楮眯成了一條線，高興得不得了。」芬妮一笑，察覺到自己不該在她面前說那麼多，連忙扯開話題︰「既然嚴先生今天不在，我明天再為他送來。」
「不用麻煩。你給我就好。」洛沁雅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那麼多事。「我今晚會見到他，可以幫你轉交給他。」
「好的，謝謝。」芬妮只好將禮物交給她。
等到芬妮離開之後，洛沁雅端詳著包裝精美的方形盒子，陷入沉思。
她很好奇，嚴姜鈞到底要把禮物送給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