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雲再看時,大哥哥司徒廷飛竟不知從何處蹦了出來。「哎呀,你真是嚇死個人了,干嗎藏起來呀!」「我才不屑做那小家子氣的事呢。我這會子才來的。」
其實司徒廷飛方才早將皇後刁難乘雲的一幕看得仔細了,卻只是默默地不出頭。這會子謊稱自己是剛來的,他夾在親娘和妹妹中間,好不為難。
「你也是看父皇去嗎?」。
司徒廷飛神色一暗,
「也不知當去不當去……」
乘雲還沒反應過來,
「為什麼?」
「我……父皇這會子方醒,只怕見了我這逆子,倒是又昏過去。」說完,司徒廷飛自嘲地笑了,見乘雲瞪著眼看他,才驚覺自己略有失言。
這里不耽擱,本就不是什麼好話頭。乘雲和司徒廷飛一同進了景林宮。方一進去,便听得里屋一陣叮當磕踫的聲音。皇上摔了什麼東西且一並不知怒喝著什麼。想來皇上從朝上下來,到了此時還有余怒。乘雲要闖進去,司徒廷飛揚手制止了他。里頭安靜之後,不一會兒一個小太監手里端著個毛櫸木托盤出來了,那托盤上,盡是些摔碎的物什。
「哎,皇上何故發火?」司徒廷飛叫住了那小太監。
小太監過來請安,卻是一問三不知。
「唉,沒出息的角色。」
乘雲一把推開小太監,往里屋走。皇上此時怒火正盛,小太監在後面正要喊住她呢,乘雲卻已經將里屋的門推開了。然而乘雲一推開門就愣住了。司徒廷飛這時上前來,往里面一瞧,不禁也深感出乎意料。
石弦就跪在皇上腳邊,被乘雲驚動,也抬頭看著他們。
皇上半邊坐著,半邊由丁公公扶著,歪在了龍床前那把紫檀木交椅上,雙目微闔。氤氳的龍誕香飄逸在整座殿里,悄無聲息,更使氣氛有幾分沉郁和微妙。
丁公公在一旁邊服侍湯藥,一手支撐著皇上的右臂,一手苦苦往近處的案上伸。那案上擱著個琉璃碗。乘雲見丁公公那怪模樣,過去替他。
皇上道是丁公公隨意驚動了他,這才睜開了眼,發現了乘雲。
「呦,什麼時候來的?」
說這話時倒還活潑,待他注意到司徒廷飛,臉色又拉下了幾分。
乘雲本想來探視一下,順便問問石府的事,既然石弦在這里,她也不好意思開口了,況且,方才皇上一怒之下摔碎了些器皿,究竟是不是因石弦而起,都是未知的。這樣的情況下,她不便多問。
司徒廷飛很識相,只是規矩問了好,見皇上不多理睬他也沒多說什麼。
乘雲小心翼翼提起方才的事,
「父皇為何發那麼大的火呀,听說你今早……如此不是更傷身體嗎?」。
皇上嘆了口氣,
「你父皇如今可是一個頭兩個大了,就是心多了幾竅都不夠用啊。」
繼而轉向石弦,
「你說的事,朕已經允了。」
石弦抬頭,叩謝。
「擇日便啟程吧,有什麼要打點的,都可著手去辦了。」
皇上甩甩手,便讓石弦退下了。石弦起身,與乘雲目光相遇時,深深地望了乘雲一眼。
乘雲渾身似有顫栗之感,可也猜不透石弦目光里的含義。
石弦退下之後,司徒廷飛找個借口也便跪安了,留下乘雲一人。
皇上方才醒來後,石弦覲見,便將各宮的人打發,與石弦說了幾句,不得不提及那邊境的狀況,一時又憂又惱,一手橫掃過去,案上大半器物都應聲落地,石器玉器等皆摔得粉碎。這便是乘雲與大皇子一起來時,听到的場面。乘雲見石弦亦在屋里,自然以為皇上發火與石弦有關,然而石弦不過是來請命的。其實皇上主要並不是怨石將軍,雖然晨間眾臣里頗有些人都在埋汰石將軍,他倒是不願往壞處想的。畢竟事情如何,還沒探察清楚。他氣而憂懼,西境失守的話,尹國來犯,屆時難料理。
乘雲方才听得皇上吩咐石弦「擇日啟程」,心中頗為關切,不知是何事,石弦又要啟程往何處。于是斗著膽子問,哪知皇上毫無興致,因泄怒之後乏了,只是敷衍乘雲,
「這可是國家大事,你確是想問麼?」
乘雲這才悻悻地回,
「乘雲不敢妄議朝政……只是……」
話也說不出口了,幽幽地跪了安便出了景林宮。
就在乘雲從景林宮出來的前一陣子,司徒廷飛追上了石弦的腳步,將他叫住。
石弦轉過頭來,原來是大皇子。
「大皇子。」輕輕一揖。
「你我何必多禮。方才我听得父皇說,讓你擇日啟程,這是什麼意思?」
石弦這才告知他方才在皇上的景林寢宮內,二人的談話。司徒廷飛听罷,若有所思。
接著二人散了,乘雲出來時,已不見二人蹤影,沒趣地才回了櫻園。
一回櫻園,櫻貴人得了消息便差人來將乘雲叫過去,她向來不太過問雞毛蒜皮的小事,卻往往不忘了叨上兩句,以示警醒。雖然知道乘雲不吃苦口婆心這套,她也忍不住要去關心她。
乘雲本想找個借口推辭了,誰知那來叫人的小太監說櫻貴人吩咐了,讓乘雲須得到她跟前。
乘雲來了正殿,櫻貴人又在鼓搗她的茶呢。
「櫻娘娘。」有氣沒力地問了安。
「怎的這麼沒精神頭。你呀。」
櫻貴人牽過乘雲的手,乘雲照例將手抽出,櫻貴人習慣了,也不怪罪,只是勸她再也莫要魯莽行事,頂撞皇後。
乘雲沒好氣地說道,
「皇後仗勢欺人,我早是看不慣的。我總是這樣,能不計較自然不會和她計較,但她也太猖狂了些。」說完神色卻又有些低落。
乘雲力量不足,難以和皇後抗衡,這是事實。櫻貴人知乘雲心事,心里也是十分可憐她的,可是她又不能將她身世告與她知,莫說早些年皇上是早就下令禁口了的,便是說出來,也只怕禍從口出,諸多事端。
「凡事皆講忍字。忍人,自是行刃于心,卻是非不得已。你若是能忍得,都看開些,那麼……」
「櫻娘娘……」乘雲沒心思去听這些,扯開了話頭,
「我方才在景林宮見到一個人。好生奇怪。」
「唔?」
「是石陪侍啊。他為何會在父皇寢宮?你們回來時他可就在那的嗎?」。
「哦,石陪侍啊,似是有事來覲見的。皇上正是因此將我們打發了的。怎的問起他來?」「哦……恩……方才听得他和父皇說話,有些奇怪……之前你可听得他和父皇說了什麼的嗎?」。櫻貴人真認真想了一會子,「哦,出來時我走在最後面,听得了一點話頭。石陪侍似是要出征邊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