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殿下,太後自不爽以來,可曾獨自飲泣?」李思揚問道。
劉惠良听她此問,不由驚嘖一聲,多看他一眼,這小孩兒,過于大膽了,也太不安分了。
毓淳努力回想著,答道︰「這倒不曾,母後只是枯坐,長吁短嘆。」
李思揚拱手道︰「啟稟殿下,草民有一個法子,可治太後之疾,只是得啟奏陛下恩準。」
毓淳納悶了︰什麼法子,還得皇兄恩準?難道是巫術?也不用請,他們幾個都在正殿等著呢。
蕭楨開門見山問道︰「說罷,什麼法子朕都準你?」
李思揚跪地道︰「草民惶恐,請陛下下旨,不論草民說什麼,做什麼,陛下都不得干涉,也請不要加罪。」
這是要干什麼?嗯?還不許干涉不許加罪,眾人都暗自奇怪,為太後治病皇帝還會干涉?這一條多此一舉嘛。
「李大夫多慮了,朕保證,只在邊上看著,決不干涉。朕金口玉言,就無需下旨了吧。」蕭楨道。
誰料李思揚卻依舊堅持︰「口說無憑,還是請陛下下旨,臣才敢放心為太後醫治。」
蕭楨面露不預︰「大膽,這是在威脅朕麼?難道你弒君謀反朕也不干涉麼?嗯?朕看你是自覺醫治不好太後之疾,想為自己留條後路罷了,真真是刁滑之徒。」
李思揚道︰「陛下誤會草民了,草民也蒙聖人教諭,知道禮義廉恥,怎敢借機威脅陛下呢?只是這方法略有……涉及皇家顏面之處,陛下不點頭,草民萬萬不敢施行。」
你還知道皇家顏面?我看你是目無君上,吃了豹子膽了,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這樣脅迫過呢,蕭楨心中氣悶,嘴上道︰「那你倒是說說,如何傷及皇家顏面?」
李思揚倒也不是想賣關子,只是說出來,不曉得這些人會不會讓她辦,畢竟這主意挺不靠譜。只好道︰「請陛下諒解,臣不可說,說出來興許就不靈驗了。」
眾人的好奇心頓時提高一大截,到底什麼法子,難道要請神仙?還學諸葛亮呢。
毓淳拿不準他到底怎麼想,只是沒理由的信任李思揚,在一邊道︰「皇兄,不如就依了他吧,左右他一個文弱書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還能翻起多大的風浪呢?」
毓寧也十分好奇想看看到底什麼法子,在一旁幫腔︰「是啊是啊,皇兄,你就答應吧。」
蕭楨白了她一眼,斥道︰「什麼就答應,說話之前也不先過過腦子,他若是殺人放火朕也不辦他?」
窈姝看看左右,將視線投給正悠閑坐在一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蕭栩,眨眨眼楮,微露請求之意。
蕭栩還未開口,只听沐霖先說話了︰「皇上,依臣看,這位公子也做不出這等十惡不赦之事來,太後鳳體要緊,不如一試?」
蕭栩一笑,也開口道︰「皇上,愚兄也覺得,可以一試。」
蕭楨道︰「好吧,既然沐小王爺和靜王以及兩位公主都為你作保,朕就允了,但是你事先也要寫下軍令狀,若是醫不好太後的病,可得任憑朕處置。」
毓淳剛想說話,又收了回來,任憑他處置,可不本來就是任憑皇帝處置麼?皇兄這話也太……廢話了吧。
李思揚自然應下,宮人奉上兩幅筆墨,一個寫聖旨,一個寫軍令狀,皇帝本人寫下的,算是中旨,這玩意兒也不能讓中書省的人瞧見,不然死活也得駁回來,反正李思揚只想要皇帝的承諾,也不在乎其他的。
皇帝蓋上私印,李思揚壓下手印,交給第三方窈姝郡主保管,李思揚卻不急著開方,一行人上人,後頭跟著個階下囚進入太後寢殿。
衛太後听見這一連串的腳步聲,心頭更是煩亂,嘴上卻更是一句話都不願說,只皺緊了眉。
蕭楨先行禮,其余人一一行禮,各就各位,來看好戲。
只見李思揚長吸了一口氣,走到鳳床前道︰「草民李思揚叩見太後娘娘。」
簾後無聲。「陛下知道娘娘心中郁悶,特意讓草民前來,同太後說說民間的趣聞。」
依舊無聲。「娘娘可知,坊間都在傳說什麼?如今呀,炒得最火的和這宮里還有點關系呢。」
依舊無聲,不過簾內,太後微微睜開眼楮。
「民間傳說,當今皇上並非先皇之子,而是太後偷龍轉鳳,換取江南陳家之子。」
蕭楨一怒之下就要一跳三尺高,還好毓淳毓寧兩個及時拉住,窈姝拿著聖旨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忍住繼續坐著。
簾後依舊無人說話,但是響起衣料摩擦的聲音,似乎是太後坐了起來。「又說,先皇發現了這個秘密,大發雷霆,要廢黜太子,還要將娘娘打入冷宮。」
靜,仿佛是暴風雨來臨之前,氛圍十分緊張,眾人大氣都不敢出。
「于是乎,」李思揚的口氣轉為伶俐,似乎是手握證據般在指責︰「太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就聯手,毒死了陛下,從而保住皇位!」
「胡說!」簾子被扯開,衛太後和蕭楨一坐一站,幾乎同時大聲斥道。
李思揚繼續道︰「草民想,如果太後病情依舊不見好轉,那麼民間一定會傳,皇上怕事暴露,繼而殺死了太後滅口!」
啪!一方壓枕的百余嵌寶如意飛了過來,饒是李思揚躲得快,還是砸到了肩膀上,一陣火辣辣的痛。
「你好大的膽子,哪里來的鄉野狂徒,也敢惡語中傷哀家,中傷皇上,來人,快來人,將此賊拿下。」衛太後柳眉倒豎,大發雷霆之怒。
一旁兩個小太監過來,反絞胳臂扣住李思揚。李思揚卻冷笑道︰「怎麼,太後娘娘要殺我滅口麼?只可惜,殺我一人容易,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卻難,這些話說的有板有眼,時間地點都清晰的指出來,讓人不相信都難。」
衛太後伸手一指,怒道︰「快拉下去斬了,休得讓她在此妖言惑眾,亂我後~宮。」
李思揚一面掙扎一面道︰「太後娘娘也知有皇上麼?有江山麼?如今先皇剛薨,內廷外廷,大事小情,千絲萬縷,皇上年少,不得不挑起這個重擔,卻還要為太後娘娘的病情憂心。
娘娘卻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難以自拔,以至小人尋得嫌隙,有機可乘,制造謠言,以至我大周江山搖搖欲墜,太後還有功夫在這里枯坐麼?
若太後有個閃失,將置皇上,置萬民于何地呢?」
衛太後幾十年以皇後之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更是太後之尊,誰敢說一句逆耳的話?陡然一听,只覺得全身顫抖,一時間百口莫辯,萬般滋味縈繞心頭。
蕭楨兄妹擔心不已,卻見母親突然仰頭痛哭一聲︰「先皇!您走的太早了啊!留下臣妾孤兒寡母……可如何是好啊!」
毓淳毓寧早一頭撲到母親懷中,連呼母親。
窈姝看看左右,屏退下人,悄悄示意哥哥退出去,轉臉見蕭栩呆呆的站著,想了想,伸手拉住他掌心,只覺得冷汗津津,微微用力握了下,蕭栩機械的轉頭看了她一眼,跟著他走了出去。
蕭楨這才幾步跨過去,跪在母親床前,叫了聲︰「母親!」
「皇兒……」衛太後面上淚水恣肆,將兒子抱在懷里,哭道︰「母後對你不住啊,好皇兒……」
面對面前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兒,衛太後越想越埋怨先皇,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得愧疚,越哭越厲害……
這邊母子三人抱頭痛哭。外面李思揚寫意著門框,視線落在一旁怔忪的蕭栩身上,窈姝小聲沖他說了句什麼,兩人相繼離開了坤寧宮,看見這一幕,李思揚心頭猛地一緊,抓緊了胸口的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