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撥雲見日,事情進展逐漸順利,謝澤涵順著藥材供給商這條線,漸漸模出糧食商,並且通過當地耆老的口中得知,協助侵吞賑災糧餉,進一步協助儲存,銷售的並非別人,乃是辛知府二夫人的娘家。
同時,當日縱火企圖滅口李思揚之人,也在孫巍軟硬兼施下松了口,據實交代了受左權指使,潛入村民中就機殺人一事。
看著饑病交加的百姓,謝澤涵心中更為痛恨的並非那些囤積居奇的富商,而是那些官商勾結,蠅營狗苟,以權謀私的貪官。
而謝吉也不負所望,成功的導演了一幕縣令大人拿賊捉贓,撞破奸情的好戲。
謝吉趁機勸說他逃出縣衙,到了郊肆,並且在謝祥等接應下,以一死囚金蟬月兌殼,火燒關帝廟,把渾身是傷的譚勇順利的帶到了欽差駕前。
謝澤涵還未加拷問,譚勇已將黃知縣以往逼良為娼,貪贓枉法,索賄受賄的惡跡詳詳細細的招了。其中有謝澤涵最為關心的,攀扯的名單,其中竟還包括河南布政史司左參政封布等。
有人證,自然就可將黃縣令拘捕到案,當面對質。
孫巍一副躊躇滿志的模樣,此行遠比他想象的順利,一想到很快就將那些貪官污吏繩之以法,就油然升起一股得意和自豪,比吃了最甜的蜜滋味還好。
可謝澤涵卻仍未展眉,孫巍問︰「大人,是否讓卑職即刻前往知府衙門與左府拿人?」
謝澤涵搖搖頭,他顧慮的是,逼急了,兔子反會咬人。且抓住這個線頭,地方上是否會牽出一大串螞蚱,知府上頭的人是否會出面袒護?
其中誰可信,誰不可信,誰干淨,誰不干淨,他還沒有確實的把握,自身安危就自然得不到保障。
以身殉國是小,可若是落得個功敗垂成就惡心人了。況且朝中如今當權的可是曹公公啊,即便自己一封奏折呈上去請援,也有點遠水不解近渴,只能是火中取栗,險中求勝了。
他暗暗拿定主意,附耳吩咐孫巍。
就在謝澤涵秘密準備之時,孫小忠吃貨此時正在房中鍛煉身體,先來一百個仰臥起坐,再來一百個俯臥撐,再來舉個啞鈴啥的。
旁邊一小太監幫他數著數,二百五,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二,二百五十三……
「呸呸呸!」孫忠不高興了,氣喘吁吁的坐起來,戳指罵道︰「好個小兔崽子,不是教你繞過這個數了麼?存心的惹我不痛快!」
小太監忙迎上去給他披上外衣︰「小的哪有那個膽啊?就是嘴笨,忘了……」孫忠哼了一聲,喝了口香茶,屈起胳膊肘啪啪拍了兩下︰「咱們萬歲爺好武,可是最喜歡長相英偉壯實的,你看我這肌肉是不是比前兒結實了?」
小太監忙忍笑道︰「可不是,公公胸前這腱子肌都出來了,沒準萬歲爺瞧著一樂,也封您老一個伯爺做做。」
孫忠嘿嘿笑了兩聲,只見一個親隨小太監進來,忙使了個眼色,屏退眾人。
那小太監才道︰「小的一整晚都監視著吶,果然不出公公所料,昨兒欽差大人見了一個被揍成了豬頭的男人,後半晌都一直亮著燈,後來孫侍衛出去公干,小的跟上去問,他們壓根兒就不搭理我,打馬就走,害的小人吃了這一嘴巴的土……」
說著吧嗒吧嗒眼皮做委屈狀。孫忠拍拍他肩膀道︰「好啦好啦,甭委屈啦。瞧爺們怎麼給你出這口惡氣。」
一面安慰著,又見一名侍衛進來,傳達謝澤涵的意思,賬目已經清點明白,渭州的官都很廉潔,近日就可以回京繳旨啦,走之前要擺宴回請各衙官員,請孫公公到場!
孫忠道︰「應該的應該的,回你家大人,雜家沒意見。」那侍衛領命下去了,還慶幸這回跟來的內官除了貪吃之外,並不是很刁難,什麼事都是沒意見。
其實他這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孫忠最擅長的就是玩陰的,能爬到這個位置,與他自身的‘努力’是分不開的,曹公公的話,不可不听,不可盡听。
擺宴?擺得啥宴?「哼,依雜家看,這就是一場鴻門宴!」孫忠一面撕咬一塊肉脯一面道。
一旁小太監問︰「公公英明,什麼是鴻門宴啊?」
孫忠得意一笑,道︰「不懂了吧?叫你多讀點書不肯,鴻門宴都不知道,當初有個姓劉的頭頭偷了姓項的房子老婆,姓項的就要揍姓劉的,于是擺了桌子飯請姓劉的吃,實際上想要他的命,姓劉的鬼精,借尿遁逃了。嘿嘿,打量老子不知道吶,他還女敕了點。」
「是是是,公公是誰呀,公公是諸葛亮再世!」小太監勸道。
孫忠顯然很受用,卻依舊瞥了他一眼道︰「別瞎吹,朱哥兩,還牛哥兩吶?」
小太監無語中,又听他道︰「這招也挺毒的,咱們得去給左千戶提個醒兒,走,他許給雜家的萬兩黃金,咱家還沒跟他清賬吶!」
車馬行至左府門口,見已五花八門停了各色馬車,若不是左千戶門前兒地方大,馬夫想找個地兒停車都難。
書房里,左千戶,辛知府還有其余一個派系的官員早都炸開了鍋,這個說欽差大人是個書呆罷了,來的這些日子,多是拜訪儒士,參觀廟宇,他人生地不熟,賬目上又輕易看不出問題,所以這次是徒勞無功,折返京城前請個酒,聯絡感情也是慣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那個說欽差大人在京中秉性嚴明,性格古怪,且足智多謀,這場子沒準就是鴻門宴,不可去不可去。
可即便是確定知道是鴻門宴,依舊不得不去,宴請回請已是成了例,不去怎麼把這尊瘟神給送走?
就在眾人惶惶難定之時,孫公公的出現簡直如天際一縷清風,吹拂他們的心田了。
眾人將孫忠迎入,孫忠並無實餃,卻因能說上話能搭上天,被這幫子阿諛奉承之人讓至上座,待如上賓。
孫忠悠閑的抿了口茶道︰「眾位大人是為何事這般爭執不休啊?」
辛章還好,左權這個武人就有些受不了孫忠這個閹人,萬分不肯服低,可眼下形勢逼人強,也只好道︰「不瞞公公,公公和欽差大人遠道而來,處理公務廢寢忘食,卑職等實不敢讓兩位做東,我等正商議改個日子,還是由渭州府擺宴,款待兩位。」
孫忠心中暗暗鄙視,都啥時候了還裝?這些官員裝門面擺架子,找冠冕堂皇的理由的本事的確強,嘴上道︰「左千戶別跟雜家玩這些彎彎繞了,俗話跟你說罷,雜家這些日子一直找人盯著那姓謝的,他早把你們的罪證都拿在手里啦,你們去嘍,只怕就沒命啦!」
眾人大駭,面面相覷,這些官畢竟是縣長以上的,哪個不是老油條?只听辛章道︰「下官等廉潔奉公,一心為主,有何把柄啊?」
這話唬平民百姓也就罷了,孫忠可是皇宮里出來的,平時跟京官們打交道,聞言心道,不拿出點料你不知道爺們的厲害,把手中杯盞往桌上一摜,啪的一聲,眾人心跳跟著驟然停了停︰「誰家的心月復被抓了自己個沒數?還要雜家點出來?」
黃知縣聞之一驚,其余幾個官也有點吃驚,誰都拿捏不準,家大業大,外頭還妻妾成群的,沒準就少個下人,哪里記得清楚啊。
左權卻笑道︰「僅憑一個家奴指控,怕還扳不倒我們這麼多人吧。」他這樣一說,眾人又略略安下心來,可問題是事壞在誰身上誰就得交待在這,于是一顆心忽上忽下,不安極了。
好在心月復不多,慢慢捋吧。
正在此時,就听門外傳來敲門聲,咚咚咚!
眼下這些大人已成驚弓之鳥,頓時像彈簧般彈起來。左權眸中一寒,厲聲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