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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亦凡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都沒能說出口,更別提她所設想的那些美好願景了。貞娘雖說柔弱,可是正因為柔弱,讓她不敢冒險去探這不可知的未知,她以前所未有的堅定,決定接受這注定的宿命。
楚亦凡只得無功而返。
泓藍道︰「己之蜜糖,彼之砒霜,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女乃女乃又何必非得強求二姑娘也跟女乃女乃一樣?」
楚亦凡不無挫折的道︰「也許吧,可是我想換了誰,也未必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泓藍道︰「倒不是二姑娘接受的有多心甘情願,只不過跟女乃女乃替她設想的道路來說,她願意接受這個她比較熟悉,又比較可知的安排吧。」
楚亦凡未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進宮未必是個最差的選擇,假如皇帝年輕個十歲,相信許多名門貴女都會趨之若鶩。即使現在他老態龍鐘,可是皇宮仍然是許多人心向往之的地方,畢竟那里所用、所見、所感,都是世間極品。
貞娘病弱,真的離了沈家,即使有自己照顧,她也未必有現在過的舒服。況且,她那句話說的也在理︰「人心難測,就算將來嫁了個寒門布衣,他也未必就能始終如一的對我好。他若沒出息,我必然要跟著他受苦,他若有了出息,我便成了他的累贅和牽絆,與其被人始亂終棄,不如就此安安穩穩……」
楚亦凡嘆口氣。人各有志,只得作罷。
沒等回到棲霞院呢,就見天碧迎過來,道︰「女乃女乃快些吧,太太暈倒了。」
楚亦凡不敢怠慢,只得急急的往沈夫人的院子里趕,一路問明沈青瀾在呢,便知道想必是沈夫人听說了這個消息,經受不起打擊,所以暈過去了。
院子里亂成一團,丫環婆子川流不息,又是打水又是拿帕子,更有的手里托著藥瓶。楚亦凡掀簾進去,見沈夫人已經醒了,面色憔悴的歪在炕邊垂淚,沈青瀾則面色平靜的垂手在地上站著,母子之間無一言交流。
每回看見他們母子相處,楚亦凡都能看見一個隱忍的孝子,一個不服年紀,總是想耍小性子的母親。
她都會讓她有一種不宜介入的感覺。
明明知道,這不過是母子之間的另外一種相處方式,不管他們之間爭什麼吵什麼,有多少誤會,但他們都是一家人,沒有說不開的心結,沒有解不開的仇怨,反倒是她,不來是不孝,來了也插不上話,站在一邊又很尷尬,破壞了這母子倆原本的相處方式。
沈夫人看見她,只不過瞥了一眼,就徑自轉過了頭,再不看她,沈青瀾則似乎是輕松了許多,他探詢的看向她,問︰「貞娘如何?」
楚亦凡有點臉紅,不得不承認自己受了挫折,卻又不承不承認,只得硬著頭皮道︰「她還好,哭了一會,這會兒已經好多了。」
沈青瀾眉毛往上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早就知道她不過是白跑一趟,她非不信,現在如何?
楚亦凡瞪他一眼,又把視線落在沈夫人身上。沈青瀾則微微搖了搖頭,又點點頭,意思是不妨,她總會自己想通的。
楚亦凡便上前與沈夫人見禮。
沈夫人嗯了一聲,揮手道︰「你們都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沈青瀾便道︰「娘,你凡事想開些,貞娘那里也不會有異議,這件事,就這樣吧,回頭兒子還得進宮謝恩……」
沈夫人冷了臉不理他,只喃喃道︰「不這樣,還能怎麼樣?早知如此,我就不該……」說時便又傷起心來︰「我該怎麼和你們的父親交待?」
不該什麼?是不該讓貞娘生下來,還是不該不聞不問,拖著貞娘的婚事?沈青瀾只得溫聲安慰︰「娘,過去的,就讓它都過去吧。」
沈夫人無力的嘆了口氣,瞥一眼在一旁垂眸低頭的楚亦凡,對沈青瀾道︰「我知道,你忙你的,叫媳婦陪我說說話。」
沈青瀾便告辭出去,楚亦凡則捧了熱帕子上前,道︰「娘,您先擦擦臉吧。」
沈夫人也就坐起身,接過帕子。
楚亦凡替她墊上隱枕,好讓她待的舒服些。她軟歡的碎發掠過沈夫人的面頰,那抹淡淡的馨香纏繞在沈夫人的鼻端,她竟莫名的鼻子一酸。
楚亦凡重新坐在床邊,見沈夫人只拿著帕子呆怔怔的抹淚,不由的道︰「娘?」她離開床沿,緩緩跪下去道︰「亦凡不會照顧人,若是手重弄疼了娘,請娘責罰……」
別這麼哭哭啼啼的啊,倒像是自己欺負了她一樣。
沈夫人倒苦澀的笑了,伸手攙扶楚亦凡起來,道︰「傻孩子,跟你有什麼關系?」她擦了把臉,不無自嘲的道︰「我是在懊悔……悔不當初。從前造的因,如今終于親自嘗到這苦果了,卻又毫無辦法,只能這麼受著……要是……要是當初……」
她聲音哽咽,神色痛楚,長嘆了一聲道︰「青瀾說的對,也做的對,到現在我才明白,當年的事,不只給老爺、貞娘都造成了傷害,就是青瀾也一樣……」所以當他要把芳濃和脂冷送走,才敢質問的那麼理直氣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們母子都嫌惡姨娘、庶出子女,又為什麼還要讓嫌惡的人和事再發生?
子不言父過,更何況是婆婆?楚亦凡才沒那麼找抽,非要這時候跳出來扮演道德使者。況且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再懊悔也沒用。
人有時候不得不往前看,因為越是回頭,越是遺憾,越是懊悔,越是痛有欲生。她只得陪笑道︰「大爺說的對,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況且當初誰又會想到有這樣的事發生?不過,換個角度想,沈家若是出個宮妃,也未必不是沈家的榮耀……」
沈夫人放下帕子,看著楚亦凡,悵然的道︰「說的容易,聖上如今都年屆花甲了……再者,貞娘病弱,才貌又不是最出挑的……」就算皇上再長壽,又有幾個十年?貞娘才多大?後半輩子可有的熬了。
楚亦凡沉默不語。這個道理誰都懂,可是懂又如何?貞娘的命運不是誰能做主可以改變的。
不只是貞娘,就包括沈青瀾、沈夫人自己,又有誰不是有著太多的無耐和無力呢?還有楚家雙胞胎,她們比貞娘年紀還小,可除了接受,她們又能如何?
至少貞娘還有自己願意鼎力相幫,但楚家雙胞胎,怕是自己想幫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夫人卻在此時開口︰「我這輩子,既享過別人沒享過的福,也吃過別人沒吃過的苦,活到這把年紀,沒什麼想不開的,青瀾讓我去江南你姑母家,可是我不想去。」
楚亦凡道︰「娘若是嫌長途跋涉太過勞累,媳婦可以叫人將馬車布置的舒服些,路程走的緩慢些。」
她老人家又這個時候鬧性子……
沈夫人苦笑了笑道︰「我哪是嫌棄這些?你也未免太看輕了我,你當我真的老脈龍鐘,昏聵無能,一點苗頭都看不出來嗎?京城里,只怕很快就要腥風血雨了……」
楚亦凡神色一凜,到底沒說出口。
沈夫人臉色轉怒,道︰「青瀾和我鬧脾氣,可叫我怎麼和他說?別人不知,你未必不清楚,當初楚家從上到下,軟硬兼施,尋死覓活,又是騙又是瞞,不就是為了讓我主動提出退親嗎?我是礙不過柳氏的廝纏,顧惜著亦可的性命……可誰想,從頭到尾,此事就是他們給我挖的陷阱,設下的圈套,才一退親,就和太子那邊暗通款曲,掉過頭來,就把老爺置入月復背受敵的地步。如今想來,我倒覺得幸虧沒結這門親事……」
當初沈楚兩家退親之事,楚亦凡知道的並不多,雖然心下也狐疑,但並沒深想,今日听沈夫人這麼一說,心就是一沉,從前腦子里混沌的東西忽然就清晰了起來,她喃喃道︰「我想起來了……」
沈夫人停住話頭,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楚亦凡道︰「那次我陪二姐姐去西山法因寺,她曾私下叫我的侍女替她約過安王,第二日我先回的安王府,听說她是傍晚時分才回的楚府,一回去就病了……我還奇怪,怎麼無端端的就病了?而且纏綿病榻一月之久,莫非這中間發生了什麼……」
但是這也不對,如果說她有意于安王,怎麼反倒最後嫁給了太子?
沈夫人卻比楚亦凡想的多,不禁冷笑道︰「那就說得通了,當日去法因寺的可不只安王一人,太子也在其中……我說呢,怎麼好端端的,她非要上法因寺做什麼?」
楚亦凡有些目瞪口呆。竟是楚亦可先與太子訂下梅柳之約,才背棄了與沈青瀾的青梅竹馬情嗎?
這事不能不慎重,她道︰「當日陪二姐姐去的兩名侍女如今都還在,只要問一問,當日情形便可一清二楚。」
沈夫人便目光咄咄的看向她︰「你可有把握?畢竟太子府,不是誰都能插進手的。」
楚亦凡並不大包大攬,只道︰「媳婦不敢保證,只能說試試。」
沈夫人靠向隱枕,眼中閃過一抹憤恨的神色道︰「這就說得通了……太子,哼,沈家絕計不會輔佐這樣昏庸無道,見色忘義的人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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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子總算好點了,可是劫難還沒過去,讓我快點好了吧。(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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