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主 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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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是跟佟佳氏一起走的,秀兒低下頭,眼角一瞥看見難掩失望的馬佳氏,再怎麼說自己心如死灰,馬佳氏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年齡,按哪個時代的標準都是一朵花開得正艷得年紀,怎麼能真當自己是早早凋零的枯木?

佟佳氏如今仍舊極得寵,她截馬佳氏這個胡,截得有些不厚道,不過馬佳氏有一子一女,佟佳氏如今膝下猶虛,這兩人誰更佔優勢,還看不出來呢。

秀兒屈膝施禮告了辭,回了自己的住處,全嬤嬤已經等在門口了,「听說皇上來看小主了,怎麼不見過來?」

「皇上和佟貴妃娘娘一同走了。」秀兒臉上滿是雲淡風清,全嬤嬤看著卻是她在掩飾失望。

「可憐的榮嬪娘娘。」全嬤嬤說道,「小主快進屋吧,如今雖然已經是四月了,沒日頭的時候還是有些涼。」

秀兒進了屋里面,見桌上擺著一盅補藥,「滿柱家的做的?」

「是竹蓀烏骨雞湯,最是滋補。」李嬤嬤站在桌邊,有些嫌棄地瞧著那碗湯,「小主把這湯賜給老奴吧。」

「不,這湯我要自己喝。」

「小主?」這下子連全嬤嬤都有些驚訝了。

「貴妃娘娘賢良,賜了不少補藥給我不說,連廚娘都賜下了,如此好意我怎麼能隨意糟蹋呢?」秀兒拿了勺子,舀了一口湯喝,「果然鮮美。」

這下子整個紫禁城里,比秀兒更怕她這一胎出事的人,恐怕就是佟佳氏了,先前秀兒把補湯賜給了奴才們喝,佟佳氏一定知道,如今秀兒竟自己喝了,佟佳氏更會知道,不止她知道,紫禁城里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佟佳氏坐在一人多高的西洋鏡面梳妝鏡前,手巧的宮女子輕手輕腳地梳理著她一頭烏黑的秀發,另一個宮女掌著靶鏡替她照著後面。

佟佳氏並不是那種容顏極美的,卻天生的柳葉彎眉,細長上挑丹鳳眼,妙齡時看不出什麼,如今長到二十歲恰似一朵花開到極盛之時,溫柔多情女人味兒十足,加上血緣天性,康熙對她確實非同一般。

「今個兒戴那對皇上前年送我的絞絲羊脂白玉鐲吧。」佟佳氏說道,她是個會美的女人,知道如何發揮優勢,滿頭珠翠也不是她的強項,可以她的身份地位真要素淡到什麼都不戴又會失了高貴,因此她愛美玉、愛點翠,貴而不張揚這才是她的一貫風格,如今她頭天晚上承了寵,非但不會在普通宮妃們面前張揚,反而會刻意低調一些,可眼角眉梢的喜意卻是掩不住的。

「主子……」善喜嬤嬤見她如此高興,有些欲言又止。

「你說吧。」佟佳氏又指了一對淚型珍珠耳環。

「滿柱家的回稟,秀貴人昨個用了她親手做的羹湯。」

佟佳氏臉上的笑容凝住了,那包衣奴才有孕在身,她大張旗鼓地親賜補藥後來又送了一個廚娘,這本是一石三鳥之計,一是展示六宮之主該有的仁愛風範;二是她不信秀貴人敢用她送的補品,真出了什麼事她摘清楚自己容易;三是向太皇太後與皇太後示好,通過那兩個嬤嬤傳出她是多麼的心底無私,秀貴人是何等的小家子氣。

這些招數她用在生了皇九子的納蘭貴人身上用得極為順溜,納蘭貴人雖是著姓大族出身,卻是勢弱的旁枝,惠嬪自己失寵了,就把她推了出來,有孕時統領六宮的紐祜祿氏只把她交給了惠嬪,而她這位當時還沒有正式封號的佟妃則是時時關心,經常去探訪,補品衣物流水似地往鐘粹宮送。

許是惠嬪教的,許是納蘭貴人自己想的,把她的「好意」當成驢肝肺,補品衣物樂呵呵的接了,轉身就收藏起來不用,她後來佯裝知情,在康熙面前委屈地提了一下,就讓康熙覺得納蘭家的女人都小氣得很,對納蘭貴人失了興趣。

就算是最後納蘭貴人生下了皇子,也因為皇子在娘胎里時,母親憂思過度,身子極差,沒滿周歲就夭折了*,後來大封**的時候依舊沒有她的份。

誰知同樣的法子在包衣奴才秀貴人身上竟然沒用……佟佳氏皺了皺眉,忽然意識到了善喜嬤嬤眼里的憂思,是啊,那秀貴人如今吃的補品是她賜的,用的廚娘是她賞的,萬一……她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個秀貴人……竟是極有心計的,自己小看了她!可事情已然如此,再怎麼難唱的戲,她都要唱下去。

「沒想到秀貴人竟如此信我。」佟佳氏繼續挑首飾,「讓滿柱家的務必使盡渾身的解數,一定要讓秀貴人好好補養,平安生下皇子。」秀貴人啊秀貴人,你的這一招用得真好,這下子不讓你生下白白胖胖的皇子怕也是不行了呢,就看你有沒有福氣消受了。

「。」

「還有什麼事嬤嬤就干脆一起說了吧。」

「奴婢頗費了一翻工夫,終于撬開了宋太醫身邊的小徒弟的嘴,宜嬪確實是喜脈,只是她買通了宋太醫,讓他等懷胎滿了一個月十拿九穩了再向上面稟告。」

「若是這樣,我倒要恭喜她了。」這消息本來是意料之中,宜嬪年輕受寵,早晚會懷這一胎,本來佟佳氏就懷疑她是有孕了,如今得到了證實,佟佳氏只是心酸了一下,就開始謀劃了,賜藥賜廚子的手段本來就是只在納蘭貴人或者秀貴人這樣的小魚小蝦身上用的,還被秀貴人給反制了,對付宜嬪不能用這樣的法子。

「宜嬪最愛用香……」

「她敢用香至少是懂一些的,你不要冒險,授人以柄。」佟佳氏說道,能在她屋里伺候的都是她的心月復,听見她和善喜嬤嬤謀劃對付有孕嬪妃,也都跟沒听見一樣。

「那……」

「我要去太後那里請安,你去問問宜嬪和榮嬪、惠嬪去不去。」佟佳氏如今雖是六宮之主,卻因沒有正式的皇後身份,宮妃並不用每日向她請安,太後那里為了清靜,自繼皇後去後也由每日請安變成了初一十五請安,太皇太後那里更是輕易不理事。

「。」

從皇太後那里請安出來,佟佳氏說要逛逛園子,牽了馬佳氏的手,親親熱熱的說話,惠嬪見狀也跟宜嬪一副親蜜的樣子,跟在後面小聲說著話。

「昨天的事我越想越不對,皇上去延禧宮,應是去看你的,怎麼就跟我回了承乾宮了呢……」

「我自掙命似地生了十阿哥,身子就一直不好,您就是不在延禧宮,我怕也是無法承恩的,佟妹妹你年輕,皇上跟你感情也好,早早要個皇子才是正道。」馬的話說起來綿軟,實際上卻是軟刀子直奔佟佳氏最疼的地方去了,榮嬪再與世無爭也不是面人,佟佳氏在她那里截了胡還跑來賣乖,她不反擊在宮里真成了任人踩的了。

佟佳氏也是修練多年的,也不著腦,反而跟榮嬪更親近了似的,「姐姐您說得是,說起來我一個沒懷過身孕的,反倒要照應秀貴人和……這樣有身孕的,秀貴人也就罷了,她自有你操心,為人也實在,對我也是沒有防心,有些人我就是想照應也無從下手。」佟佳氏聲音越來越小,馬佳氏自是听出了她話中有話,再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惠嬪納蘭氏正跟宜嬪郭絡羅氏小聲說著話,見馬佳氏轉過頭,都頷首一笑。

納蘭氏已經鮮有恩寵,郭絡羅氏卻正當紅,佟佳氏暗示的有孕之人,除了她還能是誰,馬佳氏一笑,佟佳氏跟她說這些干什麼,當下打定了主意不摻和進這件事里來。

她不想摻和,可是有人卻是迫不及待要摻和,就是那麼一個眼神,已經讓納蘭氏留心了,她如今雖然寵愛稀少,可資歷地位還在,她還生下了康熙至今留存的皇子中最年長的一個,在**中自有人攀附。

回了鐘粹宮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去查一查,佟佳氏在打什麼主意,她和馬佳氏一起回頭看那麼一眼,是為了什麼。

第二日就有人回稟說翊坤宮似有什麼不對,影影綽綽听說宜嬪怕是診出有孕了……

納蘭氏心里就是一驚,她是大阿哥的生母,有個太子壓在大阿哥頭上已經夠讓她不滿的了,若是皇上的新寵郭絡羅氏有了孕,生了阿哥,她既受寵,出身又高,大阿哥……

可要下手,要怎麼下……

她正為難,與她同住鐘粹宮的納蘭貴人就到了,納蘭貴人生得極美,娉娉婷婷的帶著十分的嬌弱,卻是個極有心計的,納蘭氏多得計與她。

「妹妹,你最怕春天里的風,怎麼今個兒出來了?」

「我听說姐姐這里有事,自然就來了。」納蘭貴人與惠嬪在家譜上來說是出了五服的,因住得遠更是多少年不聯絡了,因她進了宮,又與惠嬪繼了宗,互稱姐妹。

「我有什麼事……」

「姐姐,您別瞞著我了,自從那個包衣奴才秀貴人有了孕,您就有些不自在,如今……」

「如今有孕的是翊坤宮的那位。」翊坤宮因原是繼後紐祜祿氏的居所,在宮妃眼里非同一般,誰知皇上隨手一指就把翊坤宮給了宜嬪,又一直寵愛有加,連繼後推出美貌的宮女子秀兒都只是略分了些寵罷了,偏秀兒先有孕了,讓翊坤宮顏面無光,可是有孕這回事,只要有寵,除了是佟貴妃那樣流過一次產怎麼都懷不上的,是誰都擋不了的,翊坤宮那位果然有孕了。

「她……」納蘭貴人瞧出了惠嬪的心思,不得不說宜嬪有孕了,對大阿哥是個威脅,「皇上年輕,素來又是個雨露勻沾的,防得了一個,防不了另一個……」她說得是最大的實話。

「可是……」

「宜嬪有孕的事應是瞞得極嚴的,怎麼就一夜之間這麼容易打听了呢?姐姐要小心,莫要被人當槍使了。」納蘭貴人一想起這件事心里就難受,若不是她想得少了,上了佟佳氏的當,怎麼會失了寵又失了兒子,如今……「姐姐您想這些,還不如想想怎麼得回皇上的心。」

「皇上如今貪著新鮮的,怎麼會……」惠嬪皺了皺眉,眼神落到了納蘭貴人身上,納蘭貴人姿色好,人又年輕,打扮打扮不輸給以美聞名的宜嬪和秀貴人,「倒是妹妹,我要好好的替你謀劃謀劃,你若能再生個皇子,你我在宮里以後也多個依靠。」在宮里,一個兒子是不夠的。

納蘭貴人低下頭,若非惠嬪替她謀劃了,她也不至于失掉皇子……

*納蘭貴人的兒子是皇九子萬黼,歷史上活到了四歲,在文中未滿周歲就死了,牽扯了一些內情,後面會有深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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