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主 宜妃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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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趴在床邊,以替額娘挑絲線為名,把一盒子的各色絲線抓得亂七八糟,還未等秀兒斥責,他已經拿了一卷金絲線遞到秀兒面前獻寶了,「額娘,這好!」

秀兒接過絲線,再看看那一盒子亂成一團的線,「胤祚還覺得哪個顏色的線好?」

胤祚想了想,又拿了一團紅的,「這好!」

「這兩個哪個最好呢。」

胤祚犯開了難,看看自己左手的金線,右手的紅線左右為難,最後舉起金色的,「這好!」

「調皮鬼!額娘就用這個線給哥哥繡肚兜好不好?」

「哥……哥?」胤祚有些疑惑,他的哥哥實在不少,「大哥哥?」

「四哥哥。」

「四哥哥好!」胤祚自從在佟佳氏那里玩過一次,就記住了四哥哥,「哥哥好!」

全嬤嬤一邊笑一邊抱起胤祚,「到底是兄弟連心。」

「這孩子傻,不信嬤嬤你問問旁人。」

全嬤嬤有些疑惑,「六阿哥,老奴問您,琥珀好不好?」

「琥……好。」胤祚還發不出珀這個音

「小安子好不好?」

「安好。」

「嬤嬤好不好?」

「嬤嬤好。」嬤嬤這個音胤祚發得又清晰又響亮。

「佟皇貴妃好不好。」

「佟……娘……好!」

「嬤嬤您別問了,他說別人,只說一個好字,就算是不認識的人,也是好,小嘴兒跟抹了蜜似的。」秀兒笑笑,胤祚這一點,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胤祚听說秀兒這麼說他,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在全嬤嬤懷里直撲騰,「吃糖糖!糖糖!」

全嬤嬤剛想應好,秀兒已經把話攔了過去,「不成,你已經吃過一塊了,吃多了牙疼。」

「糖!糖!」

「吃餑餑好不好?」全嬤嬤哄道。

「不要餑餑。」

「芙蓉羹?」

胤祚考慮了一下,點點頭,「芙蓉羹。」他雖生在天下頂頂富貴的人家,母親又是皇上寵妃,性情卻好,輕易不任性,肯听人的勸道,要糖不成,有芙蓉羹也能成。

「六阿哥好性情。」全嬤嬤笑道,將他交給了女乃娘完顏氏,抱下去吃芙蓉羹。

「他雖生在皇家,日後要煩惱的事卻不少,性情好些會好過很多。」

「小主何出此言?」

「他那名字不好,偏是皇上取的,我雖憂心卻改不得。」

「這都是宮人穿鑿附會,有意抵毀皇上和您,皇上雖說疼六阿哥,恕個罪說十個六阿哥也及不上一個太子受皇上寵愛,祚這個字雖說有解成國祚的,但旁地意思用得更多。」

「不瞞嬤嬤說,我前幾日還听人說……當年榮親王就是叫榮祚。」秀兒小聲說道,「這是把六阿哥放到火上烤,我現在瞧著他就……」

「呸!這是哪個殺千刀的胡亂編排,當年榮親王未曾滿月,更來得及取名便死了,奴婢當時正在慈仁宮伺候,此事旁人不知,奴婢知道得清清楚楚,小主你把心擱肚子里,這事兒別說皇上容不得人亂傳,就是太皇太後也是容不得的。」

「唉,人都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我出身不好,卻身居妃位,又蒙皇上錯愛,旁人恨我,我也沒什麼可怨的,他們不該這麼咒一個丁點大的孩子。」

「唉……」全嬤嬤也跟著嘆息,「在這宮里,你若受寵人便恨你,你若不受寵人家就要踩死你,要說能安穩度日,無非是兩眼一閉只當自己是死人任人作賤,可那日子生不如死,,小主只管安心過自己的日子,只要皇上心里有您,任誰也動不了您一根手指頭。」

兩個人正在說話,春蘭進來稟告,「稟小主,溫僖貴妃來看您了。」秀兒與全嬤嬤對視一眼,全嬤嬤站了起來,垂首立在臨窗大炕旁,秀兒把做了一半的肚兜收了起來,改拿出做了一半的童鞋,放在針線簍子里,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出門迎接溫僖貴妃。

溫僖貴妃出門要比平日打扮得還要富麗一些,紫紅繡丹鳳朝陽的旗裝,外罩淺黃織金面子銀狐里子的風氅,腳踩的綴滿珠子的花盆底鞋足有七寸高,頭上的赤金鳳鈿更是耀人的雙眼,若是身材瘦小氣場稍弱的人穿這一身,怕不是人穿衣服而是衣服穿人,偏偏溫僖貴妃就能穿出舍我其誰的氣勢來。

相比之下因在屋里做活,只穿了半新不舊的旗裝,頭上只戴一對芙蓉玉嵌寶金釵,腕子上只戴一對羊脂玉手鐲的秀兒,顯得寡淡極了,只因生得標致漂亮,又天生的氣度不凡,這才未被比下去。

兩人寒暄過後,秀兒請溫僖貴妃上坐,自己陪坐,又親自奉了茶給她,「您身子剛好,今個兒天又冷,您有事自當找人來尋我,我去永壽宮見您才是。」

「我在屋里呆得人都快傻了,偏巧想起了胤祚跟烏布里想來看看。」

「您不嫌他們吵,我叫嬤嬤抱來就是。」秀兒使了個眼色,九兒掀簾子出去傳了話,沒過多大一會兒,胤祚和正犯困的烏布里就被抱了過來。

胤祚並不認得溫僖貴妃,只是被她這一身打扮給晃花了眼,烏布里則是打了個呵欠,別說溫僖貴妃,就算是皇上來了,她照樣還是犯自己的困。

「胤祚你不認得溫僖額娘了?快給溫僖額娘請安。」

胤祚也是熟習禮儀的,一甩馬蹄袖,有些不穩當地跪了下來,「兒子給……溫僖……額娘請安。」

「快起來吧,丁點的孩子,怎麼這麼懂事。」溫僖貴妃道,女乃嬤嬤又抱著烏布里行禮,溫僖照樣夸贊了一番,她親自抱過烏布里細看,見她小臉粉白,又白又胖的,想起自己無緣的孩兒,難免有些感嘆,「唉,烏布里如今養得白胖,我也就放心了。」她又見到烏布里穿的衣裳有些特別,乃是由上百種民間的料子拼成的,「這可是百衲衣?」這東西在民間並不稀奇,宮里的孩子卻少有穿這個的。

「正是。」秀兒說道,「她身子不好,眼下雖長得胖,可總比旁地孩子虛些,我額娘派了人到內城一百家殷實門風敦厚又四角俱全的人家要了衣服料子,找了四個全福人做成百衲衣,別的不為,只為這孩子能平安長大。」

「嗯,正是這個道理。」溫僖點了點頭,將孩子交還到嬤嬤手里,解下衣襟上掛的觀音玉牌放到烏布里的襁褓上,「這玉牌跟隨我多年,給小格格做壓驚禮吧。」

「如此我替烏布里多謝您了。」秀兒笑道。

「我听說你主掌宮中刑明瑣事,原還替你捏一把汗,如今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你竟管得井井有條的,我就算是在宮中養病,也是心里佩服得緊。」

「這話是您謬贊了。」

「我這番來除了看看六皇子和小格格還有一事。」

「哦?」

「我宮里有幾個宮女手腳不干淨,已經被我送去慎刑司了,可替她們銷贓的人里卻有御花園的人,想讓你幫我把這人也送到慎刑司去。」

「此為小事,您派人來吩咐一聲就是了。」溫僖貴妃想來是要撥釘子了,不知跟她通聲氣又是所謂何事?

「雖是小事,卻也不是只讓人吩咐一聲就成的事,我雖份位高些,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出了永壽宮的事,我一概不管。」

溫僖這話就是話里有話了,她說得是出了永壽宮……永和宮有釘子秀兒早就知道,章佳氏是新寵,戴佳氏本來就跟佟佳氏頗有些瓜葛,只是永和宮正殿這兩個人的人都插不進腳去,難不成還有人?

溫僖覺得自己說得夠多的了,又拿起秀兒做了一半的虎頭鞋,贊她針線好,兩人說了一會兒針線,溫僖這才告辭離去,秀兒一直把她送到永和門。

剛剛回屋,李嬤嬤就來求見,「快請。」李嬤嬤雖不似全嬤嬤一般時常在秀兒身邊,可她支應永和宮內外的事情,體面又周全,又會教宮女,素來極得秀兒信重。

李嬤嬤進來施了禮,「小主,榮太醫派人捎信來了,說是翊坤宮宜小主有孕了。」

秀兒點了點頭,「她有孕也要養胎,怕是又有一場紛爭了,我倒真想躲一躲清靜,偏躲不了。」

「依奴才看,小主躲不躲都一樣。」

「哦?」

「那位有孕,正是自珍自重的時候,偏這個時候有個宜妃奪了她的風頭……」

「你是說……」

「宜妃也不是省油的燈,小主只管坐山觀虎斗就是了。」

秀兒點了點頭,「嬤嬤,剛才溫僖貴妃說永和宮里有釘子……此事我不信旁人只信嬤嬤,還請嬤嬤替我多經經心。」

「這本是奴婢份內之事,小主盡管放心就是。」李嬤嬤說道,她本就生得嚴肅,又有一張法令紋極深的臉,秀兒心中暗想,她不會也藏著一捆繡花針吧。

佟佳氏稱病不理宮務,雖說有自珍自重的緣故,也有她這一胎有些磨人,每日晨起必嘔不說吧,整日里稍吃不舒服就要吐一場,如今懷胎三月,竟清減了不少,幸好嘔吐稍停,每日可進些蝦仁蛋羹等等,她心里盼孩子盼得狠了,就算是吐也要吃,如今不怎麼吐了更要吃,一天倒能傳八次膳。

這次她剛喝完一碗薏米蓮子紅棗粥,就見銀鳳有些為難地領著陳太醫來了,陳太醫每日早晚各要替她請一次脈,此時卻非早非晚……

「奴才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起來吧,陳太醫今個兒來得早了。」

「奴才是有事要當面稟告主子娘娘。」

「何事?」

「宜妃有孕了。」

佟佳氏臉上的笑容立刻凝住了,半響又笑了,「這是好事,本宮一人有孕怪寂寞的,多個人陪也是好事。」她伸出了胳膊,「既然陳太醫來了,順便替本宮診一診脈吧,素聞民間有神醫能診男女,不知陳太醫可有這本事。」

陳太醫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主子娘娘月份尚小,奴才不敢妄言。」

「是男是女都是本宮的孩子,先開花後結果也是好事,你何必如此。」

「這……待奴才診一診。」陳太醫隔著宮女放好的帕子診了脈,診完之後,跪地磕頭,「請主子娘娘恕罪,奴才診不出來。」

「這本是民間的話,宮里這些個太醫也沒听說誰能診出男女,你診不出來便罷了,你是我的人,有事勿要瞞我就是了。」

「主子娘娘對奴才恩同再造,奴才絕不敢欺瞞主子娘娘。」

「如此便好,你下去吧。」佟佳氏打發了陳太醫下去,卻越瞧只吃了一半的薏米蓮子粥厭煩,隨手一揮就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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