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究竟是誰做的?!」
七十七層大廈的頂層,裝潢華麗而寬闊的會議室里,此時卻彌漫著一種緊張而慌亂的情緒,首席位置上,立領西服的中年男人面色猙獰,怒聲道。
「弘叔,這會不會是,我們端木氏的仇家聯合起來動的手?」坐在末席的富態女人顫聲問道,她看著會議桌上的幾張照片,神情驚恐,施著濃重妝容的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不斷滴落,
「怎麼可能!他們沒有這個膽!更沒有這個實力!」弘叔打斷她的話,斬釘截鐵地否認道。
「董事長!不好了,檢察院已經派人查封了幾家子公司,本家全面控股的多家大型公司同一時間遭到不明力量的擠兌蠶食,樓下各家媒體齊聚,都要求端木集團對近日曝光的不法行為證據作出解釋!」一直在一旁緊張地與各方聯絡的秘書掛了電話,急聲說道。
「這……完了,端木氏完了……」女人駭然站起,又頹然坐下,眼角的皺紋竟是連濃妝也掩蓋不住,全然沒有了往日精明狠辣的干練風範。
「查!全力查出內鬼!當年的事你們都是知情人,照片上這些文件,也都只有我們端木氏核心族人才知道,這次必然是出了內鬼!查出來了這事情或者還有轉機,端木氏決不能、也不會倒!所以今天,你們誰也別想置身事外,誰也別想走!」弘叔眼楮通紅,幾近瘋狂。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皆是一白,一些家族晚輩已經開始沉不住氣,對望間神色開始不滿。
「怎麼?不滿?現在想退出已經晚了!既然坐在這端木集團最高權力的會議室,我們就綁在了同一輛戰車上!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的人,我絕不會放過!」弘叔冷笑著揮手,立于一旁眉頭緊蹙的年輕男子隨即通過牆上的通訊儀說了句什麼,會議室大門立時大開,墨鏡黑衣的安保人員迅速持槍進入會議大廳,將整個會議桌團團圍住。手中漆黑的槍口,齊齊直指向坐于下首的一名年輕女子。
「弘叔,你這是什麼意思?」年輕女子面容嬌美,眼神中卻透出一種厲色。
弘叔眯起眼,冷聲道︰「心中有鬼的人就應該有些自知之明!」身旁的年輕男子立即上前,展示出手中銀色的小器物︰「端木玲,在這個特意進行無線通話屏蔽的會議室外,你帶來的人卻都持有這種高功率的間諜專用信號傳遞器,想必,你身上也偷藏了吧?這樣有備而來,不是心中有鬼,你說是什麼?」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一聲悶響,幾名保鏢雙手縛住被推了進來,倒在地上一陣申吟。
端木玲面色一變,聲音陡然尖銳起來︰「端木明!當年的事你涉及最深,對于弘叔來說你恐怕是最必須消失的人!如今竟然如此依附弘叔,你就不怕最後狡兔死走狗烹麼!」說罷,似是忽然想起什麼一般,故作驚呼道︰「對了,大家仔細看看照片上這些被曝光的文件!似乎很像是當年那些文件的2號備份的復印件!而這2號備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一年前已經交由你來保管了,弘叔,你看,我可有認錯?」
「這份文件太過重要,我擔心被人得去,所以已經銷毀。」端木明語氣平淡,緊蹙的眉間卻現出一絲猶疑。
「阿明,這件事我也留意到了,雖然一直以來我都很信任你,但這件事情必須查清!這樣的文件你怎麼敢敢私自銷毀?還是說,事情和你有關?如果真是這樣,你真可能對家族做下了背叛之事,就別怪我對自己人動手了!」弘叔的目光緊鎖住端木明緊握成拳的手,語氣中的懷疑幾近變為肯定。
「二哥,你別欺人太甚,對自己的親佷子竟然如此不相信,一直以來把持公司對家族中人下狠手的都是你!當年你對大哥做出那樣背叛的事,早就已經讓自己人寒心了。」右首副總位置上,一直陰沉著臉的男人終于忍不住發話了。
「呵!三弟,你認為自己有立場說這話麼?當年雖是我主導,但是事情發生時,你可有阻止我!大哥處處相信你,你卻處處辜負,才導致大哥最後敗在我手上!再說,我不出手,你現在能做到這個位置麼?!如今,你卻要反對于我?!」弘叔冷笑幾聲,諷刺道︰「這端木家的人,果然都有著手足親人互相殘害,互相詆毀的基因!」
「哈哈哈哈……沒想到,二叔竟然有這等的自知之明?」
弘叔話音未落,驚變突起,一個綺麗卻又輕靈的聲音悠悠響起,未等眾人有所反應,一道凌立如閃電般的身影猛然躍起,幾個閃身騰挪之間,竟已將安保人員手中的槍,盡數踢落,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名安保人員裝束的縴弱少年已立于會議桌之上,手中把玩著一把精致的手槍。
「你是何人?!」弘叔驚怒交加。
少年看了一眼弘叔,忽然就笑了,那笑聲甜美動人,細細听來卻帶著些許癲狂︰「我是何人?二叔不認得我了麼?」話未說完,卻伸手在面上一揭︰「那明哥哥和玲姐姐呢,也不認得我了麼?」
如羽般輕靈的發絲從消瘦的肩頭灑落,人皮面具下,是一張綺麗絕倫的少女的臉,可惜的是,有一道長長的猙獰傷痕佔據了整個右臉,從眉梢到唇角,而如桃花般美麗的眸子里,也沒有任何光澤,沒有任何屬于少女的天真明媚,只有一種晦暗蒼老的死氣,彌漫聚散。
「端木羽曦!是你!是你!」弘叔大驚,右首的男子陰沉的臉上也現出了極度驚懼的神情。
「羽曦!我早就猜到,一定是你,我一直相信,你一定還沒死……」端木明眼中忽然迸發出一種極度歡喜的光芒,緊握成拳的手,驀地張開,又顫抖著緊握,
「怎麼可能!端木羽曦,你……」端木玲卻再也維持不住強自鎮定的姿態,幾乎語不成聲。
少女垂下眼眸,俯身撿起桌上那一疊照片,細細的看了看,又笑了︰「看來我潛入和偷取文件都如此順利,是因為明哥哥有意幫我?」說完,舉起手,手指一松,照片便如雪花般從她的指間飄灑落下,散得滿地都是。
「羽曦……不僅是這些證據……那些蠶食擠兌端木集團的投資力量,那些到處散布揭露端木集團不法行為的輿論媒體,那些處處為難阻礙端木集團的**勢力,都是你……對不對?」端木明臉色越來越蒼白,神色中有著說不清的猶疑,悲傷,憐惜,憤怒,痛苦。
「呵呵呵……是我呀,不是說端木家的人,都有著手足親人互相殘害的基因麼?還是說我做得不夠好?二叔,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一樣做到完美證明這句話呢?」少女就這麼一直明媚地笑著,卻令眾人感到刻骨的恐慌和冰冷。
「如果我沒記錯,今天是你19歲的生日……羽曦,你果然也是個天才,像極了大哥……可是大哥,卻沒有你這樣狠厲毒辣的心思手段,否則,當初就不會這樣信我,這樣敗給二哥……」右首處,男人語氣中微帶悔意,還沒有說完,卻被弘叔怒極又驚極的吼聲打斷了︰「哼,那又如何,就算你沒有死,又能拿我們怎麼樣!就憑你,難道就能把端木氏連根拔起嗎!」弘叔眼中露出得意而瘋狂的神色︰「端木氏的底子怎是你可以想象的!即使贏了今天這一次,只要我端木家的底子還在,必有一日,你會不得好死!」
聞言,少女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光痕,她輕巧地躍下會議桌,走近了董事長的首席寬椅︰「你端木氏的底子?正好,我和父親母親,恐怕都不希望再與這樣一個家族,有任何瓜葛。」她的唇角彎起詭異的幅度︰「是啊,畢竟是端木氏!以我的實力,還真不敢說能將之徹底摧毀,但是,如果家族核心成員都不在了……端木家族,恐怕很快就會有滅亡的一天吧?」
弘叔的眼楮驟然睜大︰「你,你難道……你怎敢!你以為,做出這樣的事,你還能留得命在麼!」
「命?我早就不稀罕了,當年那件事之後,我就已經不知道,活著除了報仇,還有什麼意義了……」少女仰起頭,看著這間兒時曾經十分好奇,卻被父親嚴禁進入的會議室,眼中空洞蒼涼。
「今天我來,就沒打算活著出去,更沒打算,讓你們活著出去。」
少女話音未落,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整個會議室劇烈地搖晃起來,富麗堂皇的水晶吊燈一盞接著一盞破碎掉落,粉塵夾雜著碎片從牆壁上簌簌剝離,地面迅速裂開幾道巨大的裂口,高腳的會議椅一張接一張翻倒在地,眾人已然站立不住,端木玲狼狽地倒向牆壁,聲音里充滿驚恐︰「你!你竟然要和我們同歸于盡?!」端木明一直平淡的面容終于變得扭曲,神情中悔意和恨意交加︰「羽曦!當年的事我對不起你,我們對不起你!可是你怎麼可以變得這麼心狠手辣!你已經贏了,端木氏已經再也爭不過你了!」
「呼——」一陣灼熱的風轟然卷入會議室,中年女人驚叫起來︰「你放火燒了整座大廈?!端木羽曦你這個魔鬼!你已經贏得那麼徹底,難道還不能放我們一條生路嗎?!」
「因為……我不止打算贏了你們,我要你們,全都給父親母親陪葬……」少女扶著牆壁緩慢走出會議室,聲音似是哽咽,又似是狂笑︰「血緣親人,自相殘殺,你們是罪人,我也是罪人……現在,我把這條命賠給你們,從今以後,我羽曦,生不是端木人,死不是端木魂!」
「轟——」空氣中持續傳來爆響和燃燒的聲音,一抹紅光逐漸包裹整座大樓,絢麗的火焰緩慢卷向會議室,溫度持續升高直至灼熱難耐,弘叔本已慘白的臉色幾乎轉為灰白,聲音仿佛瞬間蒼老數十歲,沙啞著怒聲道︰「端木羽曦……你好狠!如果有來生,我唯願你仍是在血親爭斗中,痛不欲生,孤獨成狂!!」」轟隆——「隨著弘叔話音落下,赤紅的火焰終于席卷而上,徹底地襲向這間會議室中的眾人,少女木然地站在會議室外走廊的天窗旁,任由火舌卷上自己的衣袖,任由火焰染紅自己輕羽般秀麗的長發,卻對錐心的焚身之痛熟視無睹。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體逐漸被火焰吞噬,被火焰映照得更加烈紅的唇輕輕抿住,微微上揚,最終似是听到什麼極為可笑的事一般,高聲狂笑起來,手中卻忽然動作,持著手槍的左手,對著天窗的特制防彈玻璃,猛然一擊,高強度的玻璃應聲而碎!她回過頭,露出一個即使是猙獰傷疤也遮掩不了的絕美笑容,繼而轉身,在眾人絕望驚懼的目光中,向著窗外一躍而下!
七十七層樓外,這一整座被火焰包裹,不斷崩裂的大樓,將黑色的夜空染成綺麗淒烈的血紅色,疾速下落的少女發絲颯颯飛揚,在風中劃出一道道流星般熾烈的光痕,下落的身姿,猶如一只折翼悲鳴的鳳凰,衣衫上飛散的火焰,如同鳳凰剝離四散的火羽。
灼熱卻冰冷的夜風中,傳來少女悲傷的低聲輕笑。
「……可惜,這世上,無論是來生或者今世,都再也不會有端木羽曦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