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跑了有半柱香的時間,馬車轉了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一塊方圓百里的開闊之地出現在面前,亭台樓閣,鱗次櫛比,鮮花翠柳,似錦如雲——陸語柔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美景,似是突然間走進了隱在世外的桃源,只覺心情變得好起來,一種心曠神怡,如沐春風的感覺迎面而來。
「有客到——!」一聲高喊,打斷了她的美好,馬車猛的停下,小五跳下車,對著大門口同樣裝扮的兩個守門男子抱了抱拳頭。
「娘,這是哪里?」向兒醒來,正趕上馬車在飛奔,坐在里面膽戰心驚,一直沒來得及開口,看到車停下來,急忙問道。
「黑風山莊。」陸語柔對著大門口上方那塊牌匾努了努嘴,已經走到了這里,不得已,只能拉著他下了馬車。千羽坐在車里一動不動,陸語柔叫了她一聲,她睜開眼楮對她點了點頭,示意她自己先進去,不用管她。
「兩位來客里面請!」剛下車,就有個半老的婦人從門里迎了出來,穿著一身薄紗的紫紅羅裙,頭上播金戴銀,裝扮的十分庸俗,臉上的笑三分清淺,七分熱情,笑得十分專業,一眼就能看出是常在風塵中打滾的玲瓏人。
「見過夫人。」陸語柔見婦人年紀比自己大,上前先對著她福了福身子。
「錯了,錯了,我可不是什麼夫人,奴家姓肖,他們都叫我肖媽媽,瞧,這孩子長得可真是惹人愛。」陸語柔的一聲夫人,听得肖媽媽爽朗的笑了笑,伸手模了模向兒帶著雀斑的小臉,然後引著她們進了門,徑直把人向偏房的一間抱廈帶領。
陸語柔附和的訕笑了兩聲,伸手不著痕跡的把向兒向自己身邊帶了帶。進了抱廈,就見這屋子里只有兩張桌子,桌子旁各坐著兩個人,一個人面前攤著紙筆,另一個則放著還沒有來得及收起的銀兩,不用問,陸語柔也明白了,這里應該是賬房,不由暗暗模了模荷包,心疼起手里的銀子來。為了保險,她不由偷眼瞄了一下桌上的賬本,見最少是五十兩,多得則是百兩,猶豫了一下,伸手掏出荷包來,一股腦的倒在了桌上,另一桌的人見了,忙過來點數,然後交給旁邊的人收好,抬頭說道︰「共六十兩銀。」
「路人賀,六十兩銀。」另一人執筆寫好,高聲讀了一遍,陸語柔笑著听著,一副小婦人的懵懂樣子。
「夫人,大廳里請。」看到賬房收了銀子,肖媽媽臉上的笑燦爛起來,引著她們向大廳走去。
陸語柔走在這風景如畫的黑風山莊,心里早已沒有初見的美好感覺,看著眼前錯落有致的景致,只覺可惜,剛進門就被強收了禮金,接下來不知道還有什麼出人意料之事。
「來客兩位,六十兩,三等桌。」走進大廳,肖媽媽喊了一句,就退了出去,偌大的廳堂里,齊齊擺著三口大鍋,鍋里翻滾著濃湯,鍋下燃著柴火,肉香彌漫在整個廳堂里,廳堂的左右各擺著幾十張桌椅,前面的幾張桌子已經坐滿了人,陸語柔站在門口看著,不知要往那邊走好,突然就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向她們走了過來。
小姑娘身穿著桃花紅的裙子,頭上戴著兩朵同色的絹花,樣子長得十分干瘦,皮膚有些黝黑,一雙不大的眼晴,挑剔的上下看了看陸語柔和向兒身上的粗布衣,轉身說道︰「六十兩,跟我來。」
陸語柔暗暗翻了個白眼,對于這個莊子里的人簡直無話可說,枉費了這麼精致的住處,到頭來卻生活著這麼俗氣的一伙人,想想肉疼的六十兩銀子,平常過日子省吃儉用一些可以過半年,到了這里只換了個三等桌,心頭雖有些不甘,卻又不得不強壓下去。
陸語柔和向兒被桃紅裙子的小姑娘引到了靠右邊的一張桌子上,桌上已經坐了一位青布衫的青年,正端著一碗白水慢慢的呷著,見來了人,不禁抬頭看了一眼,見只有兩位,難辨的眼神里不由帶著抹失望,復又低頭開始慢慢品水。
陸語柔和向兒在他對面尋了靠牆的位置坐下,這位置雖然偏僻,但卻能看到整個大廳的情況,也算是個不錯的位置。
桃紅裙子的姑娘把她們引到位子,端來兩碗水放到了她們面前,然後就退了下去,陸語柔看著別的桌上的人已經在用飯,只有對面不遠處一張桌上坐著三個人正在喝茶,不由有些奇怪,轉頭對著同桌的青布衫男子問道︰「請問這位大哥,為何他們喝茶,端到我們這桌的是水。」
「他們是八十兩,自然喝茶。」男子沒有抬頭,只是細細的喝著水,慢悠悠的說道。
原來八十兩才有茶喝,陸語柔恍然大悟的訕笑了兩聲,譏諷的勾了勾嘴角,這茶可真是不便宜,還是水好,想著也低頭開始品起水來。
一碗水下肚,向兒就有些撐不住了,吵著要方便,陸語柔只得又叫過一臉不耐煩的紅裙姑娘,帶著向兒去茅廁。
又坐了有一個時辰,吃完飯的人都離開了,只剩下對面一桌喝茶的還在喝著,陸語柔已經喝了兩碗水,她覺得自己如果跳一跳,都能听到肚子里水波的聲音。
「這位大哥,再打擾一下,請問怎麼這麼久了,還不上菜啊。」對于這個黑風山莊,陸語柔已經喜歡不起來了,盼著早點吃了喜宴能離開,不禁對著青布衣衫的男子又問道。
「等桌上人湊夠了八個,才能上菜,今日只怕難等了。」男子說著抬頭看了她一眼,輕嘆了口氣,臉色十分無奈。
「什麼?」陸語柔驚呼一聲,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人齊了才能上菜,現在已經快傍晚了,再等下去,天就黑了,誰沒事天黑了還在路上晃蕩,這不明擺著坑爹呢嗎。
「我一大早就坐在這里等了,今天一天卻只等來你一個六十兩,看來明天還要接著等啊。」男人見她如此激動,搖了搖頭,低頭看著碗里的白水,自嘲的笑了笑。
陸語柔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原來他坐在這里等著吃飯等了一天,難怪這男人一直在喝水,只怕是中午沒有飯吃,肚子餓得沒辦法才喝的。
「娘,這飯這麼難等,那我們不吃了,走吧。」向兒說著就要站起身,卻被陸語柔一把拉住了。如果能走,對面的這個男人也不會餓著肚子,坐著喝一天的水了,只怕這頓喜宴,是吃也要吃,不吃也要吃,非吃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