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輕搖桃花扇，開口道，「我道凌兒乃是聰慧過人，膽識不輸巾幗，卻也在此顧影自憐，對影無眠？」
他似乎故意在激我，但淡定如我，連頭也沒有回，並毫無表情地回答，「凌兒不才，還怕琢了公子慧眼，望速離去，免染上一身腥。」我故意將‘公子’二字的語氣加重了，以警示他我與他的疏理。
「凌兒這樣說，可是惱了我？」舒夜的臉上閃過一絲受傷，听聞我的話後腳步滯了一下，輕搖的桃花扇也不搖了。
「凌兒乃是不祥之人，公子若想多活幾年，還是速速離去為上，公子難道沒有听聞‘史府千金，一夜丑顏，遇鬼中邪，接近斃命’的謠傳嗎？」。
「即然這童謠在凌兒眼中看來是謠傳，我舒夜自然不會輕信，又何需與我的凌兒劃清界限？」舒夜緩步上前，雙手搭在秋千的麻繩上，輕輕彈著我起起落落。
我還想說什麼，可是喉嚨里面像卡了什麼東西一般，說不上話來，就任由他幫我搖著秋千。
我收起自己渾身的刺，我選擇相信他，但眸中仍然不爭氣地蒙上一層清霧，但又強忍了回去，真是知我者，舒夜也。
「最近你去了哪里？既然不是怕被我牽連，為何月余都不見你的人影？」我的語氣已經恢復與平日無異，問了這個話，我感覺多少有些奇怪，我並不是他的誰，這樣問是不是管的太泛了。
舒夜只是淡淡地笑，他從來都是這樣，不以物喜，不以已悲，淡定寧靜得好像連呼吸都是奢侈一般，他緩步走到梅花枝旁，伸手折下一朵正開得盛的梅朵兒。
「凌兒可是想我了？」說話的語氣也是淡淡的，然後將梅朵兒插進我的右髻上，動作熟練而淡雅，「真美！」他斜著望向我，溫柔的眼神想將我融化進去，但是，我現在非常有自知之明，美對于我，已經是一種諷刺了。
我冷笑著道，「想你，你倒是太高看自己了呢？」我的烏黑眼楮因為笑意泛上甜蜜的顏色，說實話，我不知道對他是出于何種感情，但是月余未見，我對舒夜還是多少有些牽掛的。
「倒不是我高看自己，是凌兒的表情告訴了我，我在你心中還是有位置的，不是嗎？」。
他居然可以就這樣洞察我的想法，這讓我有些不安，我心想著，就算是心理學博士怕也沒他這般神奇吧，他還是有些這方面的天賦的。但是，當著他的面，我自然不會承認，「你認為呢？」我拋出一個不置可否的答案，這也是我一慣以來最擅長的，看似已經回答，其實，什麼都沒說。
「我想听的是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是，心太小，容不下多余的人！」
「噢？是嗎？」。
「看樣子，你不信呢？」
「來日方才，我會慢慢驗證的！」舒夜伸出白皙的手輕色了下我的鼻尖，眼里泛起無限的寵溺和甜味。
我眼眸垂下，長長的睫毛閃閃著，嫻靜得幾乎不真實。「為何你不像其它人一樣敬我而遠之，我的容貌已經損了，你應該趕緊離開不是嗎？」。我的聲音很小，是對他的責備還是對他的感激，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舒夜此時正在撥弄著前方的一株梅花，我的話，讓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恢復如初，「梅花香自苦寒來，凌兒的美貴乎心之誠矣！」
他的話對我很受用，自從我的容顏變丑以後，才知道，真心待我的人真的不多，而舒夜則是其中一個。
不過，我對他目前的了解僅限于是善樂，善于察言觀色，他還有很多神秘之處，我不可能一下子就將自己的感情放任，在這個帶著血腥，帶著步步驚心的地方，我必須用各種方式保護自己，包括自己的心。
舒夜不是一個平凡簡單的人，這是我自己對他的概括，至于他到底身上還有何玄機，我也不想去深究了。
深思必憂，憂人自擾，我也不願意去深究了，該知道的早晚會知道不是嗎？
翌日清晨，天雖然泛著寒氣，但我起身很早，邀了藍嬤嬤為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帶好面紗，我要去好好會會這位有膽識的‘精英’先生，我清麗的身影穿過拱門，亭台水榭，這才到了勉思閣，當我的身子繞過勉思閣時，眼角忍不住往紙窗內張望了一下，那位精英先生的背影，高大俊朗，有點像舒夜的背影，我錯愕地自嘲一番，見亦思念，不見何以又會想念。
我的腳踏進勉思閣，恭敬地喚了一聲，「先生，安好！」
先生穿著白色的君子錦棉裳，翩然轉過身，只听他吐字如蘭，輕聲道，「凌兒，別來無恙？」
「先生，哈哈。」我先是詫異了一下，之後就拿出錦帕掩嘴笑了起來，我怎麼早沒想到就是這廝呢？
「我道是哪個不要命的敢來史府教我，原來是你？」先生轉身的一剎那，我真的被嚇了一大跳，額前三條蚯蚓般的弧線滑下。
天，真的是舒夜。
「為什麼不能是我，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誰還有這樣的膽量敢收下你這‘妖孽’？」
我的眼里有怨，和他站在一起，我只及他的臂彎處，我顧不得大家閨秀的矜持，雙手抬起狠狠地捶打他的胸脯，狠聲道，「你干嘛騙我，昨天和我見面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就是你揭了布告？」
舒夜溫柔地望著我，他的大掌將我的雙手包在手心里，輕柔說道，「昨天你沒問，也沒告訴我有人願意收你當學生，是你瞞我在先，又怎能怪罪于我？」
我壞笑地望了他一眼，舒夜以為我會融化在他溫柔的眼神中，閉上眼楮想享受一下，卻不想，我突然猛的推了他一把，他一個沒留意，被我推得險些摔倒在他，但他只是一個轉身，就從容站立，「凌兒，你可真不是省油的燈！」舒夜的話亦褒、亦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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