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著他的話，心里一陣恍惚，舒夜已經恢復了他雲淡風清的神情，和煦的外表下看不到他的內心世界，我曾多次試探過他的來歷，但他總是風輕雲淡的一筆帶過，我想，他的身上應該有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總能從他的身上嗅到一股神秘的味道。
我沒有接上他的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表現出一個十歲孩子該有的神情，我只能強裝出一副懵懂的樣子，舒夜輕笑一下，旋轉轉身，玉足點地，在地面上幻化出美麗的波紋和淡淡煙塵，揚長而去。「凌兒，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盡，不生則不死……」
我提起毛筆，憑著記憶將舒夜的這一番話寫在宣紙上，咬唇誦讀，細細體會。
「啪啪啪——」珠簾處，一件玄衣男子鼓著掌，朝我走來，我望出去，屋外的光線極強，我抬起手，擋住強烈刺眼的光線，終于可以睜開一條線望向來人，玄衣男子周身透著金光，以及那熟悉的眉目和稜角鮮明的國字臉在陽光下熠熠閃著光輝
玄衣男子道，「凌波姑娘，你的座上之賓似乎不這麼簡單吧！」
我全當沒听到他的話，努力睜開眼楮，看見玄衣男子甩開珠簾，大步流星走了進來，當對上那雙冰冷摯的眼楮時，我感覺從心里升騰起一絲惴惴不安，不過我只是掩飾在心里，並沒有表現出來。
我快速將宣紙折疊，藏入袖中，起身，作揖，「十皇子安！」
「起身吧！」
「諾！」
「方才不經意露過勉思閣，見你在此，就來看看！」我善解人意地頜首，將他讓到了上座，自己則乖乖地站在他的跟前，就像是學生見了老師一般乖七，心里卻在深思著，這勉思閣和軒雨閣明明是兩個方向，想來看我就直說唄，干嘛還繞這麼大個彎子，但是我與這位十皇子平時素無交情，且他總是如我所見這般不苟言笑，也就不願與他磨蹭這些話，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凌兒，過兩日就是下元節了，你可有準備？」
我懷疑地望了他一眼，他的眼里是少見的關心，我心想著，今天是哪根蔥種錯了位置，引得十皇子對我這般關切，嘴上只是禮貌性地回道，「十皇子費心了，凌兒不敢怠慢，正著手準備著。」
「如此這般最好。」玉冽將雙手攤在自己的膝蓋上。「方才見你在認真學習，也便不敢打擾！」我一听，忍不住帕掩嘴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樣的學習風格都是認真哪，我不禁要懷疑他是不是要恭維我了。
玉冽見我的眸流蘇顧盼間閃著光輝，眼神一頓，眸色稍一升溫，後又降下溫來，「你笑什麼？」
我笑而不答，攤開手到他的身前，「給我！」
「什麼？」玉冽的神色閃過一絲不安，袖中的手緊了緊，眉擰上又松開，雖然只有一秒鐘的時間，但我還是迅速捕捉到了。
我想到一茬是一茬，剛才看到他進來的時候順手將門邊的‘紙飛機’藏入袖中。
我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袖子，這才見玉冽輕吐了一口氣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凌波姑娘的慧眼呢！」頭一回見他和顏悅色地和我說著話，也就有些放松了，但見他從袖中拿出一架小小的‘紙飛機’道，「凌兒，你的這個創作很是特別，可否將它贈予我？」
說著話，就將詢問的目光拋了過來。
我朝他勾了勾食指，他湊近過來，彎下腰，高而挺的鼻翼離我最近，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臉上，我別開臉，輕笑一下，「混沌之物，哪入得了十皇子的貴眼！」
玉冽直起腰身，笑意濃濃化開，突然玉手一轉，‘紙飛機’就消失不見了，我「咦」了一下道，「去哪里了？」
「凌波姑娘請猜！」
我巧目顧盼，已經瞟到他藏東西的位置，只是我不動聲色道，「我猜得到如何，猜不到又當如何？」
「噢？」玉冽鎮驚了一下，後恢復神情道，「凌波姑娘認為應該如何呢？」
我錦帕輕掩小嘴，婉爾一笑，「若是我猜到了，皇子就得應承我一個條件，若我猜不到，那我史凌波就欠皇子一個條件，只要雙方提的條件不違反法紀，就必須兌現，如何？」
我露出狡猾的笑，我斷定這場賭局我贏定了。
玉冽衣袖一甩，將手搭在座椅扶手上道，「既然如此，那便是好！」
我笑著打了個響指，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玉冽如竹清般淡然一笑，「那麼，姑娘請猜！」
「我猜皇子將它轉移到了你的身後！」我剛才親眼所見，所以信心滿滿地揭曉了答案，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噢，既如此，那麼，姑娘請看!」玉冽站起身，空靈靴緩步移開。
我定楮看著，他的身後，空無一物。
「這個，怎麼可能，明明是我親眼所見！」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不相信地來回翻看著桃木雕椅上，後又復看了雕椅的上下左右，仍然一無所獲。
「凌波姑娘，可是願賭服輸？」冥玉冽雙手環胸，復問一遍。
「本姑娘既然願意賭，就不怕輸！」我重申我的立場，心里卻在納悶，剛剛明明親眼所見，他居然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將此物轉移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來我目前所學，還是太小兒科了。「十皇子，說吧，你想要如何？我史凌波自然是願賭服輸的！」
玉冽走進我，從衣袖中掏出一塊黑色麻布，將它系在我的眼楮上，我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了，我心里想著，他想要做什麼。
卻听到玉冽道，「有道是‘眼見為實’，其實有時候‘眼見未必為實’，就像剛才你親眼看到，其實你什麼都看不到，而現在，你貌似什麼都看不到，其實你的心里看得肯定比方才通透許多。你的座上賓，似乎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玉冽踏著嬌健的步子，走到與我平行的位置後，復停下腳步，只是作余光望著我，我從他的呼吸聲中感覺到他的每一個動作。
我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向前移了兩步。「皇子想說什麼，但講無妨！」
玉冽又復向身後退了兩步，繼續和我保持平行的位置道，「眼見未必為實。」
我側身90度，臉朝向玉冽，動手解開我的眼罩，「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玉冽收斂住笑容，用食指戳了戳腦門，然後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而後，踏步，大步流星地走到門口。
我轉身，目光跟著他的腳步移動，眼里有一陣陣的疑惑。
又見他忽然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回望我道，「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條件，本皇子一定不會忘記！」然後就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搖了搖頭，嘲笑了一下，這個落後的朝代的人，怎麼都修煉得賊精賊精的，就連說話都是這麼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