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微所在的病房一共是四張床位,夏微位于靠窗的位置,除了靠牆一端的床上有一位病人之外,中間的兩張床都是空著的。
此時正是盛夏午後,病房的窗子和房門全敞著,陽光透過窗前的綠樹繁枝映了一地金斑晃動的光影,不時一陣風來,飄來一股淡淡的花香和草木泥土被熱氣蒸騰過的氣息,潔白的窗簾跟著微微的晃動著。老式的大吊扇在頭頂依依呀呀的慢慢轉動著,催人欲眠。
也果真有人眠著,靠著牆邊那張床上的病人就睡得呼吸沉沉。
以上這些當然都不是讓前來探病的安然幾人震驚瞪眼兒的原因。
讓她們感到意外的一幕其實非常簡單。
就是一個男子抬起手,傾了身,為病床上靠坐著女人輕輕的掠了掠散落在臉頰旁的發絲。
真的,十分普通,平淡的動作和場景。
放在任何一對情侶之間都是如此。
可問題是,這對情侶的組成成員讓人……更確切的說是讓安然她們傻眼。
那個面含淺笑,目透溫柔的女人叫夏微。
那個細心體貼,臉露薄紅,被夏微的笑容晃得裂嘴傻笑,且開始手足無措的男人叫海亦鵬。
這個……這個……就比較有問題了啊!!!
而且不是一個問題,是很多問題。
問題一,這是怎麼個狀況?
難道說,夏老師和海老師現在是……哪個啥的,呃情侶關系?
從剛才的情形來看,似乎這關系應該是肯定的。
從將近一年的交往和接觸來看,這兩位老師在這方面都屬于偏保守派,絕不會玩那種男女間曖昧的小游戲。所以,以他們的觀念和行事風格來看,海亦鵬對夏微做出這種自然親昵的動作顯然是已經初步正式的確定了交往關系。
問題二,這兩人到底是啥時候好上的?
要說一見鐘情,那肯定滴不是。
安然和另外兩只小媒婆可清楚的記得想當初總是算計著讓他們偶遇的時候,這二位親愛的老師望向她們那種似笑非笑,意味深長,令人午夜夢回都不斷回味加哆嗦的眼神。可一般搞對象的程序不都應該是這樣嗎?
得先萌動萌動,然後確定自己的感覺,然後試探,然後出手告白,然後確定關系。
可是他們是啥時候萌動的?
又是啥時候確定的感覺?試探了沒有?咋告白的?什麼時候告的?
這才幾天沒見啊她們,這就正式確定關系了?怎麼感覺中間跳過了好些步驟呢?就是下跳棋唄,這省略的步驟好象也太多了點吧?
誒,好象也不是。
一想到這里,安然又有些遲疑了,她突然想起當時江杰雲作出對肇事者的大膽猜想的時候,海老師那落荒而逃的身影,以及夏老師那看似閑得無聊的調戲。
還是說,那時候,他們倆就已經互相看對眼兒了?然後就熱情燃燒一發不可收拾的互相告白,接著就確定下關系了?
然後這問題三也就跟著來了,怎麼就短短幾天沒見著,形勢就變得如此巨大了,是不是迅速了點啊?
還有問題四,以這兩人反差這麼大的性格,是怎麼看對眼的?他們相處起來真的會融洽愉快嗎?
這問題四,主要是安然的想法。
在當時,還有很多很多的問題,在前來探病的安然,楚飛飛,周芳華和鄭曉的腦海里風起雲涌,起伏不停。
四個婷婷玉立的少女並排杵在門口,瞪著四對大大的眼,眼楮還那麼的齊刷刷的盯過來,夏老師和海老師要是再沒感覺可真是有些麻木不仁了,更何況這兩人素來都是相當敏銳的主兒。
夏老師對上那四個丫頭瞪得泡兒似的眼楮,相當的鎮定自若,只是微微一笑,態度如常的招呼她們,「你們來啦,進來坐。」
倒是坐在床邊椅子上的海老師騰得一下子漲紅了臉,一副被人捉奸在床窘迫樣兒,直接可以端著一張紅通通的面龐去交通崗充當個紅燈使使,為國家節約能源做出點貢獻。
可偏偏有人最不想放過的就是他,一張嘴就對著他開炮。
「老師,你們……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周芳華雖然叫的是老師,可是這種近乎于含糊的說法在平時都是直接指代自家老師海亦鵬,如果是兩位老師一起都在,前面才會再加上姓氏,可現在她滿腦子亂碼,哪里還顧得上加什麼姓,張嘴就奔著更親近的班主任老師去了。海亦鵬的害羞一大半是出于性格保守,一小半則是悲哀的習慣性反應,倒不是說他是要把這事對誰瞞著。而且他現在找到了意中人,因著內斂的性格不至于到處顯擺嚷嚷,但心里也高興很,巴不得周圍的人都知道知道,分享一點他的喜悅之情。此外,他對待學生們從沒有老師的架子,只拿他們當小朋友看,這會兒見周芳華問起來,也就一臉靦腆的點了點頭,「我們現在是男女朋友關系。」
顯然,海老師嘴里的「男女朋友」使的是情侶,而不是單純的「男性和女性朋友」,雖然看著差不多,實際意義卻有本質不同。
得到他的官方證實,四個人又一起怔怔的發了一會兒的傻,鄭曉才像是反應過味來似的,用手指反復輪流地指著海老師和夏老師,「你們……你們……這就……成啦?」
生平第一次做媒,做得近乎胡鬧,而且之前已經逐漸失去信心的鄭小媒婆現在得知成功的消息後,第一反應顯然不是高興,而是難以置信。
海老師見把這四個小的震驚夠嗆,一時那點不自在勁兒也淡了不少,伸手揉了揉鄭曉一頭利落的短發,笑著打趣道,「是啊,你們這些小丫頭們終于可以少操點心,挨點累,歇一歇了。」
夏老師听了這話,與海老師交換了一下眼神,也笑了起來。
安然幾個可笑不出來。
楚飛飛最近一直要兼顧著學習和工作,這種兩頭忙的生活方式,她剛剛開始,一時之間還有些不太適應,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了這兩塊,忙著調整自己,就連一向熱愛的八卦,也不得不暫時放在一邊,轉而專門從事手頭的信息收集工作。對于此前周芳華和鄭曉鬧著要給兩位老師做媒的事,她一直站在安然這邊,認為兩人是絕無可能成為情侶的,再加上這陣子又沒顧得上關注二位的消息,結果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震得一時幾乎說不出話來。
而周芳華和鄭曉這兩個小媒婆是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都呆了,望著面前的兩位笑意盈盈的老師,心里反復的傻傻的自問著,這就……成了?這……這咋成的啊?怎麼……怎麼就成了呢?
……
四人之中,唯一還有一些心理準備,看出一點跡象和端倪的**概就是安然了,不過,最受震動的卻也是她,而在震驚之外,還更有一些不安,一些擔憂,濃濃的困惑等等復雜的情緒。
總而言之,對這四位同學來說,海老師和夏老師成了情侶這事,實在是把她們給嚇著了,就跟突然讓人給迎面拍了一板磚似的,腦袋頓時混沌成一片,恍恍惚惚的都不會轉個兒了,尤其是不久之前剛體會了一把腦震蕩是何滋味的安然,都有一種再次被車子給撞倒了的感覺。
不行,這事實太過震憾,我想我需要離開這里,冷靜一下。安然這樣想。
然後,她的三個好友恰好也是這樣想的。
她們都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四個人在病房里沒說上幾句話,或者說,她們的心思大多都還亂著,集中不起來,所以,干脆就問候了一下夏老師,便集體夢游似的告辭離開。
四個人悶聲不吭,一路無話的騎車騎到了安然家里,一直到她們一起坐在了窗前的地台上,周芳華才反應木木地對鄭曉說了一句,「曉曉,你掐我一下。」
鄭曉倒是不客氣,照著周芳華的胳膊就來了一下,疼得小周姑娘嗷的一聲,差點原地竄了個高兒,「曉曉,你也太狠了!疼死了,都快青了都!」
「不掐狠點,怎麼能肯定我們沒做夢?」鄭曉意思意思的拉過周芳華的胳膊給她揉著。
小周姑娘一撅嘴,「是呀是呀,我疼,我沒做夢,你又沒疼,你怎麼肯定你就沒作夢?」
鄭曉皮皮的回道,「你剛才那一嗓子叫得我的耳朵好疼,所以,我也肯定,我沒在作夢。」
這二位倒是恢復的快,斗了兩句嘴之後,就眉開眼笑的真心替兩位老師高興起來。
這天晚上,周芳華,鄭曉和楚飛飛依舊睡在安然家里。
在突擊復習期間,幾人都覺著偶爾和好友一起過夜的滋味挺好,只是那時學習忙,時間緊,洗漱過後,躺在床上沒說幾句話,就睡著了,根本就沒過足聯床夜話的癮。現在放假了,第二天又不用早起忙著上學,時間寬裕,再說今天還有這麼激動人心的重大發現,小周姑娘和小鄭姑娘表示,她們才不要回家,一定要留下來,聊天!
在研究誰睡床,誰睡地台的時候,安然和楚飛飛異口同聲的表示,請周芳華和鄭曉一起去睡地台,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