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師一看到夏老師臉上的笑意,心里柔軟到不行,眼楮里真是什麼都裝不下了,哪里還顧得上自家小胖貓的膽怯和扭捏,忙不迭的立刻就將懷里的那只毛茸茸的小肉球送進了女友的懷里。
而安然,做為礙事的電燈泡一枚,一進了病房,看到海老師這個為師不尊的同志干的壞事,在額掛黑線之余,便很有眼色,自動自覺地背對著病床,守在病房門前,通過門上的玻璃窗監視著走廊上往來的行人,盡職盡責地做起了跟班從犯,兢兢業業,認認真真的放起風來,以便護士姐姐們來查房的時候,好隨時出聲提醒,將師傅做壞事,弟子服其勞的優秀理念落實到底。
不過,在放哨之余,安然那豎得高高的耳朵也沒閑著,一句不落且正大光明的旁听兩位老師現場版的談情說愛。
當然,當然,以這兩位老師的性格是死也不會當著安然的面有什麼過于親密的行為的,就連一些稍顯肉麻的情話都不會說,但是那種單听十分簡單普通的對話到了他們的嘴里,卻無一處不散發著親昵甜蜜的氣息,安然抽抽鼻子,覺得就連空氣里飄蕩著若有似無的糖果味道。
這會兒兩人的聊天主要是繞圍著小胖貓橙球的,兼以有一句沒一句的斗嘴,便讓某個精神追求相當無聊哨兵從犯听得津津有味道,興致勃勃,一雙眼亮晶晶的,不時浮起滿滿的笑意,嘴角忍耐的哆嗦著,在心里得了便宜賣的默默感嘆著,兩位老師,你們這種智商瞬間退化到三五歲小朋友一樣水平的對話真的沒問題嗎?很幼稚啊,嘖嘖,真是太幼稚了……怪不得人說戀愛讓人智商退化,原來是真的,如果不是親耳听到,誰想到一向在學生們面前氣場十足的夏女王也會說出如此之可愛風的對話?唉呀呀……她一趟真是沒白來~至于她之前的提問,別說一心跟女朋友卿卿我我的海老師忘到了外太空,就連她自己,也不著調的給忘了個干淨。
好容易等這兩位因為愛情而變身大齡兒童的老師玩貓玩夠了,安然這個從犯又一路戰戰兢兢地掩護著海老師和小胖貓從醫院大門溜出來——無知者無畏,知道了自己在做壞事之後,鬼鬼祟祟的海老師在安然這個老鼠膽兒的學生眼中形象立刻高大了起來,並理直氣壯地為自己亂跳的小心肝做無罪辯護,只有江杰雲那三個無恥的吃貨才能在明知故犯情況下還能維持著一臉的雲淡風清,笑談風生,知錯並為之膽怯才是擁有良知的正常反應。
再多的理由也掩蓋不了這對沒出息的師生兩個在走出醫院大門那一剎那,所大大的,長長的吐出的那一口氣和一下子放松垮塌的肩膀,響亮的出氣聲讓兩人對視一眼,又都笑了出來。
為了感謝小從犯的努力和敬業,也為了安慰她那顆顫顫抖抖的鼠膽心,主犯海亦鵬同志決定請安然同學去吃冰淇淋。
再揀起那個問題的時候,兩人已經坐在了街角的花壇邊,身後是兩株高大的綠楊,濃密的樹蔭為他們遮去了燥熱的陽光,一人手里握著一只大號的蛋筒,慢悠悠的吃著,偶爾一陣風來,頭頂的樹葉,身後的花草,耳畔的發絲一起搖曳,溫溫和和的,並不涼爽,但很舒服。
小胖貓橙球也終于從暗無天日的悶熱背包里被解放了出來,攤著四爪仰臥在海老師的膝頭,眯著一對圓眼,小姑女乃女乃似的享受著主人的撫弄,不時發出一聲細細嗲嗲地輕叫,顯示著它此時愉悅的好心情。
作為一個高中教師,當學生問起這個問題時,海亦鵬的反應是異常敏銳的,「怎麼?開始研究填報志願和選擇專業的事了?」
安然慢慢啃咬著手里剩余的香脆蛋筒,點著頭,口齒含糊地道,「所以想听听老師您的經驗。」
「我麼?」海老師微側著頭思索著,臉上泛起幾縷懷想的笑容,樹葉間篩落的陽光明明暗暗地在他清秀的面龐上打下變幻浮動的光影,不怎麼的,看起來居然有點旖旎的味道。也許是這個話題總是能引起人們很多回憶和感慨,片刻後,他才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小時候,最初的願望是想當個廚師來著。」
安然照例無視了海老師那強大的笑容,其實時間長了,再特出的氣質也習慣成自然了,就如同再天仙不凡的美女看得久了,也會產生麻木之感,覺得也就那麼回事,不再每每驚艷。反倒是這個人本身的性格和靈魂會帶給你越來越多的印象和影響,漸漸的取代他或她那華麗或丑陋的外在形象。
與海老師讓人側目的笑容相比,他的回答本身倒是更加的吸引安然的注意力,也讓她覺得有些意外和好奇。
安然感覺詫異倒不是因為他最初的理想和最後的職業反應過大,再大也比不過藍青藍姐姐的變化多端,眼花繚亂。
讓她覺得有趣的是一般的小朋友不是都想當科學家,飛行員,將軍嗎?與那些志存高遠,威風凜凜的理想相比,他這個理想顯得太過平凡可親,觸手可及了一些。
「你大概听說過,我小時候是被女乃女乃帶大的。老太太做飯特別好吃,那時候物資還不像現在這麼充足豐富,尤其是冬天,也沒有什麼蔬菜大棚,一般人家吃來吃去不過就是那麼老幾樣。可無論多麼平凡的東西一經過了我女乃女乃的手,都變得那麼花樣翻新,有滋有味。我那時候貪吃,可胖了,成天綴在她身後,我姐姐們都叫我是我女乃女乃的尾巴星。一到她做飯的時候,我一定要旁邊看著,趕都趕不走。就覺她像個魔術師一樣,有一雙特別神奇的手,做飯的樣子特別的神氣,覺得有意思極了。所以那時候一有人問我長大了想干什麼,我就毫不猶豫的說,要當廚師,一定要當廚師。」海老師笑意微微的解釋著,言語間都是對去逝多年的海女乃女乃深深的懷想和敬愛,海老師說著說著便出起神來,似乎陷入了對往日的回憶之中,臉上的神情有些許淡淡的感傷,更多的卻是溫暖的幸福味道。
好一會兒之後,見他似乎已經從記憶中抽身,安然才輕輕的開口打破了沉默,繼續提問,「那後來怎麼又想著當老師了呢?」
她說著彎下腰,從腳邊的草叢里拔了根狗尾草去逗橙球,小胖貓發現了新玩具,立刻把微眯的圓眼瞪大了,伸出一雙小毛爪子從海亦鵬的手里掙扎著向狗尾草的方向撲騰。
「其實家里人本來對我小時候想當廚師的事也沒什麼想法,都當成笑話來听。但是後來,他們發現我的性格有點女氣嘛,就立刻改了想法,堅決不讓我當廚師了。按他們的說法是,一般的男的當廚師也沒什麼,也並不顯得娘氣,可一到我這兒,要真是做了廚師,再配上我這副娘娘腔的氣質,那真就成了‘廚娘’了。」
海亦鵬早已對自己的氣質看開了,完全是一種安之若素,和平共處的態度,既然改是改不了了,還不如坦然面對,此刻便毫不在乎的自我打趣著。
「我當時听了還挺不樂意的,但後來想想,也好象有那麼一點道理。反正那會兒年紀小嘛,對這個事還挺在意的,也因此就放棄了當廚師的想法。在那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還考慮過去參軍或是考警校什麼的,想著沒準這兩種職業會對自己的毛病有一定的幫助。可我女乃女乃我媽我姐她們卻是死活不讓,覺得這兩個職業都太危險了。再後來,我也對自己的毛病看透了,改是改不了,那就這樣吧。與其成天到晚的在意,不如把它放在腦後,用心地找個自己喜歡的職業。就這麼著,想來想去,我就覺得做老師挺好的。」
安然壞心的在小胖貓的爪子將將要踫到狗尾草的時候一下子又猛然抽高,然後用那毛茸茸的草尖去搔小貓的肉粉粉的鼻子,把橙球癢得將一張貓皺了皺,最後直接打了個噴嚏,安然和海老師見狀一起笑了起來。
然後,海亦鵬接著往下說,「客觀一點來說,我這人心還比較細,但是心眼不是很多,也沒什麼能力,更沒什麼大志向,對金錢和物質的追求也不算高,就想過這種平平淡淡,安安靜靜的日子,天天跟孩子們在一起,給你們講講課,一起打打球,不用考慮太多太復雜的事。所以綜合在一起考慮,老師這個行業就比較適合我。家里人也覺得我這個性格干這個挺對路。而且不是都說老師是個終身職業嘛,比較穩當,正好家里也有點這方面的門路,將來分配找工作什麼的都不成問題。就這樣,當初報志願的時候基本就沒猶豫。後來真當上老師了,也是覺得越干這行,越覺得有滋有味,事實證明,我當初的選擇還是滿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