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妹妹的故居……或者說是香閨,拋開外表的破敗和灰塵,其實還是挺值得一看的。那線條靈動優雅的壁畫,雖然很多地方都已經剝落殘缺了,但細細欣賞,那種無法替代的神韻便會掙月兌暗淡髒污的灰塵,讓人為之贊嘆。造型逼真,又富有獨特藝術表現力的塑像,蒙著厚厚的灰塵,有些塑像已經殘缺不全,不知是被歲月無情的摧殘,還是遭到了調皮的孩子們的破壞——從車老板大叔的話來看,後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這些被掩藏在灰塵之下的美麗是相機的鏡頭所無法捕捉和表現的,也是必須要親臨實地,與這些美麗的作品面對面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得到的。這種感受幾乎是無法用其他方式和形式來替代的。
「所以,我們需要博物館,我們需要旅行,我們要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真是太有道理了。」安然一邊說著自己的理論,卻依然還是不停的對著那些壁畫和佛像按著快門,「都說藝術氛圍藝術氛圍的,還真挺有道理的,這東西好象就是一種場,你不真的去接觸,不跟這些東西面對面,一般人就很難能從照片之類的東西上感受到。大概只有那些真正有藝術天賦的人才能從照片,錄像之類的途徑和方式感受到那些微弱的信號吧?」
「所以……」江杰雲底下墊著海綿墊子坐在顯得有些空蕩的大殿上,並不洪亮的聲音在這樣的空間里帶起一串回聲,他的身上背著兩個人的背包,目光追逐著忙碌的安然,她用鏡頭欣賞這些被人遺忘藝術,他則在欣賞她。
「所以,我只能用照片留下我到此一游的證據。」她說著,沒有預兆的轉過身來,以男友為目標飛快的拍下一張,「也許,我還可以以這些照片為題,寫一篇游記,投到旅游雜志上去,說一說這里的老杏樹和這些沒有人照管維護的佛像。」
江杰雲朝她勾勾手指,「過來。」
「干嘛?」她朝他走了過去,站在他的身前,低頭問。
江杰雲的腿輕輕一掃,腳尖微勾,某人伴隨著一聲尖叫就倒在了他好整以暇的等待著臂彎和懷抱里,他大笑著從她的手里拿過相機,手臂拉直,把鏡頭朝向他們的方向,然後將臉貼在她的頰畔,白光一閃,一張照片完成。他轉頭用力在她的臉蛋上啃了一口,「我一個人到此一游太孤單了,得有你陪著才行。」
他的襲擊來得太突然,從掃堂腿到勾腳一抱,使得都是巧勁,基本安然是稀里糊涂,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就落入他的懷里,接著嚇飛的魂沒復位又讓他給啃了一口,直到眼閃白光一閃,她眨了好幾下眼楮,總算是原神歸位,氣得用手肘給他的胸膛一下,「人嚇人嚇死人知不知道?」
江杰雲也不辯解,只是朝她笑得一臉的燦爛,午後的陽光從破漏的窗格和門外照進來,他們就在坐在一片明亮的陽光里,盛夏的微風吹動著遠處的杏林,簌簌的輕響一陣陣的夾雜著好友們的談笑聲,寶禪寺雖然破敗,但面積畢竟不小,朋友們各玩各的漸漸走散,此時在這髒污空闊的大殿里,一切都是那樣的黯淡,有如鉛灰色的背景,只有他的臉龐和笑容是那閃亮美好。
安然無然讓自己的目光離開他的臉龐,他的含滿笑意的眼,就像是被蠱惑的一樣,她不受控制的,一點點向他貼近,他的皮膚上干淨的氣息,伴隨著一點點汗味,有杏子酸甜的味道……這是夏天的他的味道。
他似乎被她所影響,漸漸的收起臉上的笑容,眼眸的顏色變得深濃專注,又帶了些細心隱藏的攻擊性,就像是一只準備出擊的猛獸,又怕自己這份迅猛的氣息會嚇到它的獵物,而小心收斂起自己的氣勢。
他們試探著,向彼此貼進著,尋找著讓對方安心的節奏,卻又矛盾的急切著想要更快更緊的靠近著……
一串刺耳的電話鈴聲將這近乎凝滯的空氣沖了個粉碎,兩人的身體都是一僵,她受驚的眨眨眼,長翹的睫毛輕輕刷過他的。她不自覺的抿了抿唇,然後她覺得自己的唇瓣似乎擦過了他的,很溫暖,但也許是她的嘴唇距離他的太近而產生的一種錯覺。
鈴聲不斷的以它讓人神經發顫的頻率折磨著周遭的空氣和人們的耳鼓,安然終于完全回了過神,身體向後退去,想爬起來離開他的懷抱,卻被他放在後背處的手掌阻止了。
「別動。」江杰雲聲音低啞的開口,抬手用力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電話鈴聲已經停了下來,他翻看著來電顯示的號碼。
「是誰?」安然閉上眼,懶洋洋的靠在他的肩頭輕聲問。
「應該是葉志安那邊的,外地的手機號碼。」江杰雲的嗓音也回復了平常的狀態,他直接將電話撥了回去,「你好。」
電話果然是葉志安的助理打來的,他們已經確定好的飯店的地點和時間,打電話來詢問他們是否有其他的意見和需求,江杰雲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示意安然記下飯店的名稱和位置,以及見面的時間。
「果然,一切又回到了正軌,看起來是那麼的有條不紊。」安然看著自己記在日記本上的字跡,閑閑的用筆的尾端戳著,之前的那種曖昧又緊張的氣氛已經隨著一通電話散了個干淨,充滿魔力的一刻業已過去。
「嗯……真難得。」江杰雲把玩著她的辮尾,感到有趣似的笑著。
安然揚眉看他一眼,「解釋。」
江杰雲的手指上移,攏住她的額頭,讓她繼續靠在他的肩上,「你平時評價別人,除非那個人真的讓你感到特別討厭,生氣,厭惡……之類的強烈情緒,否則你總會力圖用比較溫和的口吻來形容與他相關的一切,對不熟悉的人尤其是如此。我說得對吧。」
安然閉上眼,把江杰雲的話想了一遍,「你不說我還真沒覺出來,仔細想一想……好像有點吧?」輕聲笑了出來,噴出氣息惹江杰雲的勁側一陣麻癢,像微小的電流輕輕流過,她張開眼,去看江杰雲,「你說這是不是說明我這人特別沒主見?」
「不,我更願意把這種性格稱之為公正,謹慎,理性,溫和,不輕易下判斷,但是一旦下了決定,就很難更改。這是我喜歡的品質。」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江杰雲在心里悄然補充。
他的聲音的輕柔的響在她的耳畔,就像此刻穿過大殿的清風,讓她感覺愉悅而放松,她笑著抬高身體,朝著他的臉側給了他一個清脆的啾吻,然後又將頭枕回原來的位置,從鼻子里軟綿綿的哼了一聲,「嗯,果然是我的男朋友,這話說得真有傾向性,真沒有原則和立場。」她閉上了眼,向他的勁窩里更深的,撒嬌似的拱了拱,小小聲的笑著咕噥,「不過,我喜歡。」
「嗯,安小然同學,你介意說一下為什麼對葉志安和肖雅他們有意見的事嗎?」。江杰雲的手指軟軟的摩挲著她的頭發。
「我知道我這麼做可能有點不太成熟理智,也不太懂得體諒人。但是我有點控制不住,因為他們對涵涵長久的以來的這種忽略,讓我對他們在為人父母這方面的一系列做法感到難以認同。」
江杰雲為安然那一張嘴就是一篇的自我檢討無聲地彎起嘴角,他說她性格溫柔心軟,她說他是出于男朋友的不客觀立場,一個時時注意自己檢視,自律甚嚴,對他人卻肯更多的包容的人怎麼說她不溫柔呢?
「這其中有我的原因吧?」雖然是疑問句式,但他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嗯,有,有很多,但是……」安然睜開眼,輕輕的皺起眉,目光追逐著陽光里浮動的細小灰塵,沉吟著緩慢尋找著自己的表達方式,「其實專注自己的事業是沒錯的。但是他們不該生下涵涵,卻不為他考慮。忽視,漠視這種方式有時更加的傷人。涵涵現在還小,什麼都不懂,但是繼續這樣下去……」
她搖了搖頭,停止了對葉志安和肖雅在為人父母方面的評論,「所以,我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你,當然不只你,還有卓子和小胖……童年和環境這些東西對每個人的成長都是至關重要……但不僅僅是這樣。」
雖然她很喜歡涵涵這個孩子,他是她兩輩子以來第一個手把手的細心養護過的孩子,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夜加一夜,但是他輕輕靠在她的胸前,小手依賴的抓著她的衣服的感覺卻是如此強烈,這些讓她關注並思索他的未來。但,也僅僅是這樣而已,她不是上帝,更不是小家伙的父母,甚至這一別之後,她和他這一生都不見得再見上一面,就像是兩條直線,僅僅相交于明長城上,涵涵走失的這一個點上,然後永遠分開,不再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