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嘔吐之前和嘔吐過程中的滋味非常難受,但將肚子里鬧騰作怪的酒精全部傾倒出來,人便會隨著清醒舒服上許多。
趙小胖總結自己喝酒的特性時,給自個兒起了個外號叫「三快」,即醉得快,吐得快,醒得也快。
三人之中,他是酒量最差的一個,但因著他這「三快」的特性,最先陣亡倒下的一定是他,可事後最先爬起恢復的也是他。
為此,趙小胖還感到挺得意,為此,被公雞兄吐糟說,你還可以再加上幾個快,「吃得快,拉得快,射得也快」,干脆叫「六快」得了。
「操,你他、媽才射得快呢,老子……」
這兩個嘴里不干不淨的家伙說這番話的時候,正當著安然的面,還沒等她這個反應遲鈍的貨回過味來,那兩個嘴上沒把門的家伙已經被他的男朋友一人一本書的給砸中了頭,兩人模著腦袋一臉尷尬,干笑著小聲道歉,「對不起啊,老大,安妹妹,咱們這不是說著說著,說順了嘴,就那啥的了嗎……下回注意,下回一定注意。」
安然看著這三人那別別扭扭的表情才後知後覺的回過味那「射得快」的含義,做為一個心理年齡老大,出了社會,又在網絡里混得節操和良知早掉得滿地都是的成年人,安然半點也不覺得這樣的略帶了些顏色的笑話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網絡上隨便找個段子都要比這個混上好些倍。不過,這三人會不好意思,也是因為當著她這個異性,尤其還是哥們兒的女友的面,這是對她的尊重和愛護,她索性也就順勢,從始至終都一副傻乎乎,沒有听懂,也沒有留意的無辜模樣。
說趙小胖「六快」的姜成卓是這三人中酒量最好的一個,每次都喝得最多,醉得也最厲害,自然這滋味也就最難受。
因為趙小胖喝多了總吐,姜成卓便嘴損的管他叫「吐總」,吐總小胖同志有時會熱心的跟他交流喝多了的經驗,勸他喝得實在難受,還不如想辦法吐出來更好受一點。
哪想到這位公雞兄特本認真嚴肅的搖著腦袋,能吐我也不吐,我忍著。
把安然听得不解,若論喝醉酒什麼的,她是沒什麼經驗,她喝酒一般都是淺嘗則止,即便有時興頭上喝得多了一點,薄醉便已是頂天,上輩子工作時做的也不是需要應酬的活,所以,活了兩輩子,她還真沒真正意義的喝多過。見姜成卓說得認真,便也虛心求教,問他既然能吐,為什麼不吐,非得要忍著,是有什麼說法嗎?
姜成卓悶著臉,頗為深沉的答道,因為舍不得。
安然听得更詫異了,打量了姜成卓好幾眼,見這位爺依舊是滿臉正經,眼神里還帶著點惆悵和憂郁,怎麼看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意思,可怎麼都覺得他這回答透著古怪,幾乎疑心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問題,舍不得,是舍不得吐,還是舍不得什麼別的?
于是,她只能繼續請教,那請問您到底是舍不得什麼啊?
就听這只鐵公雞忿忿然的罵開了,他媽、的,陪著那幫遭瘟的**玩意,遭罪不說,吃得不好吃,喝不得好喝,吃的喝的那些玩意,你知道多貴不?
安然茫然的搖著腦袋,看著姜成卓那心疼肝疼肉也疼,疼到眼楮都泛了紅,肌肉都要顫抖的表情,心說,大哥,跑題了吧?你這舍不得錢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但這事跟你喝多了酒,吐不吐的有什麼關系呢?
接下來就听著這只死愛錢的錢串子開始滔滔不絕,嘴皮倍兒麻利,記憶力特好的給她報菜價酒水錢,當然按照這位仁兄一貫的尿性,特意顯然不在菜名酒名,也不在菜和酒的滋味上,而是在于這菜和酒的價錢上,這才是讓他事後好長時間都念念不忘,記憶猶新的真正原因。
想到這里,一個念頭閃過安然的腦海,但隨即她又被自己的猜測給雷了半死,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心說,這個想法也太那個了,這位老哥兒雖說一向是個死愛錢的小氣鬼,極品的事沒少干,但也不至于真到這種程度吧?又不是看馮大導演的電影,電影人物和現實人物到底不同。人家玩的是喜劇效果,現實生活里哪有真這麼干的?
安然剛想為自己這個怎麼琢磨怎麼不靠譜的猜想進行一點檢討,腦補也得有個度,公雞兄再愛錢也不至于就損到變態的地步……就听那邊姜成卓報完了菜價酒價,接著近乎惡狠狠的盯著她,尋求認同的追問,「你說,這麼老些的錢都吃到肚子里去了,你說我他媽、的能舍得吐出來嗎,啊?!」說著,這位老兄不知是為了強調自己的決心,還是又回憶起了酒醉時那種難過又惡心的滋味,不自覺的做了個忍耐吞咽的動作,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字,苦大仇深的往外擠,「所以,再難受,我也不吐,我忍著!」
「……」
那一回,安然才算是真的服了這只死要錢的吝嗇鬼了,這答案,這思路,這態度,讓她的心靈到全部經受了一次強烈的震撼,簡直都想給這位爺跪了。剛才誰為誤會好友懺悔誰是傻冒。打死她也想不到,還真讓她看到一個現實版的偉哥來。
安然瞪著眼兒,老半天說不出話來,或者說,她直到現在也找不到什麼準確的語詞來形容這位老兄的這一番作為。事後她想,如果當時自己前面有一面鏡子,那麼她當時的臉一定是最標準「囧」字型。
可要是再順著這只鐵公雞的思路再結合電影的台詞想一想,倒是也不難理解這位兄台的想法,對一般人來說,那些在肚子里翻騰來翻騰去,鬧得人不得安寧的食物和酒水都是應該一吐了之的廢物,而對這位錙銖必較的仁兄來說,那可都是他辛辛苦苦的賺下來的血汗錢,讓他就這麼稀里嘩啦的吐出去,再順著抽水馬桶一沖了之,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對舍不得的,寧可忍著頭疼反胃,也要死死的咬牙關,把錢留在肚子里,就算是最後實在忍無可忍,一定要吐,也是多留一會兒是一會兒。否則,他上的傷害是隨著那些嘔吐的廢料消失了,但是他心靈上的傷害卻是一時半會兒的治愈不了。
這心情是可以理解,就是這感覺吧……總是覺得有點……讓人倍覺糾結。
而此刻,為了照顧另外兩個酒力不如自個兒的好哥們兒,姜成卓這會兒是漲著通紅的臉,瞪著眼楮,咬著牙,強忍著身體的不適,不斷的尋找心靈上的安慰,讓人看著都替他覺著難受。
安然忍了好幾忍,想勸勸這位名符其實的死要錢,要實在難受就沒忍了,兄弟,衛生間就在你的前方,想開點,吐了吧。
但再想想這位爺素來的脾氣,最後還是默默無言的遞了一碗醒酒湯,就他那德性,勸了也是白勸,真要是受不了了,他也就只能吐了,現在還能扭巴著一張臉硬挺,就證明還是能忍得住,雖然上痛苦了點,好歹心靈上還舒服著呢。
和心靈哪個更重要,這事就要看當事人自己的判斷了,別人再捉急也代替不他自個兒。
江杰雲的酒量要比趙小胖更好一些,但卻不如姜成卓,佔了個中間檔,比較讓人覺得困擾的是,他這人喝酒不上臉,雖然不是那種越喝臉越白的特殊體質,但是與灌下去的酒精數量相比,他臉上的顏色純度卻顯然要比一般人輕得多,而且哪怕喝成一攤爛泥,他也能維持一定程度上的清醒。
說起來,說起來,這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優點,按姜成卓的說法就是,咱老大這叫有酒德,喝成啥樣都不帶亂耍酒瘋的,安妹妹把老大放出去,什麼時候都可以放心,絕對不能被女流氓佔了便宜。
安然當時就斜了眼,朝著某人笑得意味深長,話也說得輕聲細語,順著公雞兄的話音把自家男朋友夸得跟豆包似的,可不是嗎?借了咱們公雞兄的吉言了,這真是一項優點,喝到什麼地步心里也是清醒的,既然是清醒的就不容易犯錯誤。
頓了一下,安然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食指輕輕一挑江杰雲的下巴,慢條斯理的繼續「夸」,聲音甜得都要泛了苦,「可要一旦犯了錯誤呢,就說明那就心甘情願的了,我說的對吧,江小雲?」
江杰雲覺得這丫頭這話里有話,笑得既好看又危險的模樣,真是讓他感到又是可愛,又可怕,冷汗和心動並存,甜蜜又刺激,在她望過來的「柔情似水」的目光,立刻舉手保證,安小然同學請放心,哪怕我喝得再多,也一定為您小人家保護好自個兒的清白之軀,不讓任何一個女流氓佔半點便宜。
可凡事有得必有失。
喝了再多的酒,在心里也能守住一點清明,也算是個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