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八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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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再聚首金風未動蟬先覺,雞公山爭強斗勝霸氣顯

辰州府的‘蓮子灘’附近有座青石碼頭,專供中、小型客船停泊待客之用。碼頭不大,如遇客運旺季,船只數目猛增時,就會擁擠不堪,難以負荷。擠不進碼頭的船只,則只能停靠在附近的幾個泥渡頭、泥堤岸處上下客人。

此時並非旺季,黃芩所乘的客船安安穩穩的,在這座青石碼頭上靠了岸。

和眾多船客一起上到甲板,等待下船的當口,黃芩緊了緊肩上的大、小包裹,隨意四下瞧看。

但見,沿岸停泊著十來艘客船,船上那些平時瞧上去毛手毛腳的船工,只一縱身,就貼上滑溜的桅子,猴兒似的‘哧溜’‘哧溜’幾下竄了上去,整理起上面的繩索、帆布來。

就在他暗贊船工們的動作,仿佛習練過輕功一般靈活巧妙時,何之章擠到他身側,搭訕道︰「兄弟,到了辰州,總該找個地方歇上一歇吧。」

黃芩道︰「怎麼,你有好去處介紹給我?」

何之章眼光一亮,一邊和他一起下船,一邊道︰「我和你說過的那個‘金碧山莊’,從碼頭過去要不了半天功夫就到了。你有些本事,公冶修見了,定是管吃管住,還要送些銀錢的。這樣吧,我替你帶路,等到了地方,你就說我是你的朋友,把我也捎帶進去免費吃喝住宿,成不成?」

年前,他曾在莊子里順手牽羊其他莊客的東西,因此被人打了出來,這次再想一個人進去白吃白住,怕是難了,所以才要拽上黃芩,以便找個擋箭牌。

黃芩邊走邊道︰「你怎知我有些本事?」

何之章笑道︰「那天夜里你突然沒了蹤影,是去追人伢子的船了吧?有膽子踫那些硬手,怎能沒些本事?對了,追上沒有?」

黃芩正想回他的話,忽听岸邊有人高歌︰「‘長天落彩霞,遠水涵秋鏡。花如人面紅,山似佛頭青。生色圍屏,翠冷松雲輕,嫣然眉黛橫。但攜將旖旎濃香,何必賦橫斜瘦影。’」

雖然听不懂唱的什麼,但那聲音在黃芩听來格外熟悉。

立時,他心未動,身已動,甩了何之章,向聲音起處疾奔而去。

遠遠的,只見一名玉帶華服的歌者,背負雙手,迎風卓然立于岸邊,正沖他挑起眉梢,吊著嘴角,頗有幾分得意地笑著。

那樣的笑容,除了韓若壁,還能是何人?

原來,為了比黃芩早半日到達辰州,韓若壁花大價錢雇了艘快船,先行到了這里。

疾步奔到近前時,黃芩猛地剎住了腳步,站在原地,定定瞧著六、七尺外的韓若壁。

此時此刻,他的心好似要飛起來一般,可緊接著又毫無預兆地沉了下去。

韓若壁迎上前,笑的仿佛撿到金子一樣,道︰「好久不見了。」

無語了片刻,黃芩的嘴角微微扯起一絲譏笑,兩眼神光湛湛地凝視著韓若壁的俊面,神色不明,頗為玩味道︰「應該也不是很久吧。」

韓若壁裝作不解,聳一聳肩,道︰「怎的你說話越來越難懂了?」

黃芩的目光暗淡了下去,聲音也冷硬了起來,道︰「你該懂的。」

眼珠幾轉,韓若壁裝作想了又想,才嘻嘻笑道︰「莫非黃捕頭對我思念有加,畫了像朝夕相看,是以不久前才剛‘見過’嗎?」。

黃芩面色微寒,語帶質問道︰「你這般做作,到底唱的哪出大戲?」

韓若壁表情無辜,道︰「唱的不過一只小曲。」

抬一抬下巴,他又邪性一笑,道︰「‘一枝花.湖上歸’,可是特意為黃捕頭準備的。我等你許久了。」

敢情,剛才他是唱著小曲,等著迎相好的。

黃芩冷聲道︰「等我做什麼?」

韓若壁嘿嘿一笑,道︰「等有情人,當然要做‘快活事’。」

終于,黃芩的目中顯出幾分怒意,直截了當道︰「休再東拉西扯!我且問你,那日在人伢子船上截走人的,可是你?」

做出一頭霧水的樣子,韓若壁道︰「什麼人伢子?什麼船?劫什麼人?你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黃芩冷哼一聲,道︰「你倒是會裝糊涂。老實說,我先前只是懷疑裝神弄鬼的那人是你,並無十分把握。但現在,你居然在這里出現,等著我,我便知道,那人一定是你!」

江湖上,似‘鬼影’一般擅使妖、道之術的絕頂高手本就如鳳毛麟角,而能在相隔不長的時間,相距不遠的地方,出現另一個與之相匹的絕頂高手的機會,又能有多少呢?

黃芩一直在壓抑心頭的怒火,希望韓若壁可以主動向他解釋清楚這件事。

嘴一撇,韓若壁故作委屈道︰「杯弓蛇影,你冤枉好人。」

見他據不承認,黃芩怒火上竄,道︰「若非是你,怎知我坐這條船,來這里?又為何恰好在這里等我?」

韓若壁信口說來︰「我手下那麼多兄弟,探出你坐哪條船,往哪里去,又有什麼稀罕的?」

黃芩咬牙道︰「好好好!原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

韓若壁嘴角一挑,沒好氣道︰「染缸里扯不出白布,髒水里洗不淨手腳。你已認定那個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就是我,我見不見棺材,落不落淚,又能有何不同?黃捕頭,我勸你一句,這里不是高郵,沒有真憑實據,最好莫要亂給別人扣罪名。」

「真憑實據?」黃芩點一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附近可有僻靜去處?」

听他問得怪異,韓若壁奇道︰「西北面有座‘雞公山’,想是少有人去。你要做什麼?」

黃芩一面轉身往西北面大步走去,一面道︰「我知道你最大的能耐就是和人磨嘴皮子,是以‘說’是沒用的。有膽子,跟我走,扒了你那張皮,看你能裝到幾時。」

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麼,韓若壁無奈地嘆了聲,搖著頭跟上去,道︰「找個舒服的地方,燙壺酒,炖鍋肉,邊吃喝著,邊磨嘴皮子多好,去那少有人煙的山林里,卻是何必」

可惜前面的人根本不听後面的他小聲抱怨,只顧大步而去。

雞公山山體不高,但氣候宜人,據說盛夏無暑,山上有石有泉,有林有瀑,景致頗佳。黃、韓二人一前一後,迎著山風,沿著古道,往山里走,一路上鶯飛草長,幽蘭飄香,若非二人間異乎尋常的緊張氣氛,倒象是相攜來游山玩水的了。

待到一片寂靜無人,枝頭密密麻麻地開滿了粉白、粉紅色小花的杏樹林里時,黃芩停下腳步,轉過身,極認真地瞧向韓若壁,道︰「這里就可以了。」

這時,正午的陽光直泄而下,在韓若壁華麗的衣袍上落下片片斑駁。

見對方眼神里的含義十分復雜,他小心謹慎道︰「你待怎樣?」

黃芩抱負雙臂于胸前,道︰「月兌光了給我瞧瞧。」

以為自己听錯了,韓若壁愕然道︰「什麼?!」

黃芩重申道︰「沒什麼,就是叫你月兌衣服而已。」

韓若壁嚇了一跳,繼而左右瞧了瞧,苦澀笑道︰「現在?這里?恐怕不大方便吧。」

黃芩道︰「有什麼不方便的,難不成你身上哪塊肉見不得人?」

韓若壁面色轉沉,口中卻仍是嬉笑道︰「別的或許還有見不得人的地方,可這渾身上下,要血性有血性,要骨氣有骨氣,哪有一塊見不得人的?」

嘴上不示弱,卻不見他動手月兌衣袍。

黃芩故意道︰「今時今地,除了我,沒別人,莫非你沒膽子被我瞧?」

韓若壁作勢欲解袍帶,‘哼’了聲道︰「沒膽子被你瞧?怕是我月兌了,你沒膽子瞧!」

等了一會兒,見他的手只敷衍在袍帶上,並不曾解開,黃芩譏諷道︰「怎麼?手抽筋了,連根袍帶也月兌不下嗎?可是要我幫忙?」

韓若壁皮笑肉不笑,道︰「原以為只有我這種色欲燻心的狂浪子弟,整日里想著怎麼把別人剝個干淨,瞧個通透,卻沒想到表面上一本正經的黃捕頭,骨子里竟也和我一樣。」

黃芩淺淺一笑,道︰「只要你肯月兌光了,容我瞧上一瞧,隨便怎麼說都成。」

韓若壁輕輕撢了撢袍帶,搖了搖頭道︰「不成,來而不往非禮也,光是我被你瞧,豈不吃虧?」

黃芩斜眼瞧他道︰「你要怎樣才不覺吃虧?要不要我也月兌光了,給你瞧上一瞧?」

緊趕著走前幾步,韓若壁湊到黃芩耳邊,輕聲笑道︰「只是瞧上一瞧怎麼夠,不如讓我抱入懷中,滾成一團,快活快活?」

黃芩的面容僵硬了一瞬。

但思考片刻,他居然點頭道︰「你若不是那人,想跟我怎麼快活都成。」

韓若壁是真想行他口中的‘快活’之事,只可惜他就是那人無疑,是以只能暗咽了一口吐沫,心中有些許懊惱。

面上,他假裝听不懂,退回身,皺眉道︰「怎麼又提那人?」

不打算再和他繞彎子了,黃芩‘嘿’了聲,道︰「先前,你不是要證據嗎?我知道證據就在你身上。」

韓若壁搖頭道︰「你已認定了那人就是我,又要證據何用?」

黃芩道︰「因為我希望,這一次錯的是我,你並不是那個‘鬼影’。」

韓若壁仍舊裝傻充愣道︰「難道我月兌光了就能證明?」

黃芩眯起眼,道︰「那個‘鬼影’帶走人時,曾受我一記鐵鏈,雖然不清楚具體傷在了何處,但身上定然有傷。你只要月兌光衣服,若身上無傷,就證明你不是他,是我錯疑你了。若是有傷」他沒有說下去。

韓若壁神態自若,道︰「我行走江湖,身上豈能沒有傷?難不成只要有傷,就都是被你的鐵鏈所傷?黃捕頭好大的口氣。」

黃芩道︰「你放心,新傷、舊傷我還分得清。」

韓若壁一甩頭,笑道︰「我怎知你分不分得清。也許我沒有傷,可也許我‘踫巧’剛受了點傷,那樣豈非要被你冤枉?」

這句話無疑加深了黃芩的懷疑,他心頭一縮,低聲道︰「不做賊,心不驚;不吃魚,嘴不腥。踫巧?你真要我相信有這樣‘踫巧’的事?」

故意哀怨地翻了個白眼,韓若壁道︰「這真是好花偏逢三更雨,明月忽來萬里雲。我有心趕來與你相會,卻被你當成疑犯一般對待,又要質問,又要驗身。江湖如斯大,高手似牛毛,你憑什麼懷疑是我?」

黃芩道︰「若我記得不錯,寧王捉拿‘北斗會’幾位當家人的懸賞告示上寫的明白,‘北斗會’的五當家就是一個使‘鐵骨扇’的高手。那個在人伢子的船上被截走之人,手中一把‘鐵骨扇’,功力了得。」

未料他細致若此,韓若壁哼哼笑了兩聲,以掩飾吃驚,爭辯道︰「‘鐵骨扇’又不是什麼獨一無二的東西,江湖上拿它當兵刃的多了去了。想不到黃捕頭竟會如此武斷。」

黃芩道︰「在高郵時,你曾說‘醉死牛’是老五特意為你私釀的,而那個被截走之人的身上正有‘醉死牛’的味道。況且,我見過他出手,他的‘鐵骨扇’能施展出你‘寒冰劍’的幾種招式。「搖了搖頭,他道︰「得‘北斗會’天魁指點武功招式之人,又豈能和‘北斗會’沒關系?所以,那個被截走之人必然是‘北斗會’的五當家。」

見他居然從倪少游鐵骨扇的招式上看出了蹊蹺,韓若壁心下佩服不已,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地問他道︰「若一切如你所料,你要怎樣?」

黃芩道︰「我要你一句實話。」

韓若壁道︰「什麼實話?」

黃芩道︰「‘北斗會’到底有沒有摻和進那樁強擄女子販賣為娼的勾當。或者至少,你有沒有摻和進去。」

韓若壁仰天笑了一陣,道︰「我說了,你就信?」

黃芩道︰「信與不信在我,說與不說在你,你先說來,我自有判斷。」

韓若壁故意伸了個懶腰,腦袋里趁機忙碌地尋思著要不要說出實情。

最後,他道︰「我若不說,你以為呢?」

看了韓若壁半晌,黃芩聲音冷冽道︰「我以為‘北斗會’的五當家摻和進去了,‘北斗會’又能干淨多少?你又能干淨多少?」

就在這時,一陣山風打著旋兒從韓若壁背後吹了過來,也吹的黃芩閉了一下眼。

閉眼的同時,他抬手,踫了踫背後的鐵尺。

這一動作似有意似無意,可能是下意識里,覺得閉起眼楮看不見東西時,更需加強戒備,是以他才會用手去踫兵刃。

可是,這一動作,莫名激起了韓若壁的爭強好勝之心。

似韓若壁這般的**強人首領,被人如此詰問,心中本就已大大的不快,更何況,越是絕世的高手,爭強好勝之心越重,也許表面上未必會流露出來,但是只要看到別的高手出現,心底里難免會暗自比較一番。其實,私下里,韓若壁早將自己和黃芩比較了好多回了,無奈以二人表現出的實力,確是旗鼓相當,難分高下。是以,雖然他一直很想知道自己和黃芩的武功,誰更強一些,誰更能勝出一籌,可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機會得到這個答案。

這一次,是不是機會?

韓若壁笑了。

他笑得有幾分張狂,有幾分傲慢,更有幾分邪氣。

他緩緩道︰「我若說,那樁販良為娼的勾當,老五摻和了,就等于‘北斗會’摻和了,而我這個‘北斗會’的大當家,又如何清白得了?如此,你待怎樣?」

黃芩眯起眼,濃眉緊皺,道︰「真若如此,我只好拿下你再說!」

這句話,在此刻的韓若壁听來,無疑是火上澆油。

點一點頭,韓若壁怒笑幾聲,道︰「說的好!黃捕頭神功蓋世,我早已見識過,不過以區區幾手三腳貓的功夫,也不至束手就擒。你拿下過不少人,卻不是所有人都拿得下。想拿下我?還要看你有沒有本事,跨過我這座‘橫山’。」

他故意出言激怒黃芩,莫非是忘了肩上有傷?

抑或是沒把那點小傷放在心上?

還是覺得雖然傷的不輕,但傷在左肩處,對動手並無多大影響,加之前次出手救下倪少游時,未曾動用擅長的武功、劍法,就令得黃芩連輸三陣,所以至少在輕功上更勝一籌,因是之故,信心倍增?

黃芩面色轉黑,額角青筋綻現,瞪視著他,好像第一次瞧清楚他這個人一樣,道︰「月兌衣服!你若身上無傷,我定還你清白。「

他的聲音並不高亢,但極為強烈,仿佛來自心底深處的咆哮。

這一刻,他想的是︰只要韓若壁身上沒傷,他那番說辭便沒有意義了。

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左肩,韓若壁不痛不癢道︰「不用月兌了。那日的‘鬼影’就是我。傷就在這里。」

乍听此言,黃芩的胸中猶如火焰冒射,倏然跨步向前,口中沉聲喝道︰「真的是你!」

說話間,聲到人到,他探手就去抓韓若壁的肩膀。

這一招實在是大膽至極。

須知,似他們這樣勢均力敵的高手過招,出手前多是未思勝,先思敗,必定要守好自己的門戶,再一邊試探,一邊尋隙出手。而像黃芩這般剛一上手,就撲將上來的戰法,是在雙方實力相去甚遠時才敢施展的。畢竟,如此莽撞、不慎重的出手,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高明的敵手有機可乘。

以為他小瞧了自己,韓若壁赫然而怒,業火上沖,也不作勢,提手就是一掌拍出。

他的‘六陰真水神功’意發功至,根本無需時間加以調息。

剎時間,一股冰寒刺骨的掌力,凝聚成一點不散,如劍氣一般銳利,直刺向黃芩的心口,真有把他當場擊斃的架勢。

而黃芩,雖是一時失控,但手上多少還留了點分寸,因而那一記探手出招,只是抓向韓若壁的肩頭。說到底,是為捉人,非為傷人。但轉眼,他瞧見對方竟以殺招來反擊,而且發出了可以隔空傷人的寒冰真氣,不免以為韓若壁真的心中有鬼,才會痛下殺手,不由得又驚又怒。

都說沒有三兩三,怎敢上梁山?黃芩敢一個照面就大膽地貼身撲上,自然也考慮到韓若壁可能會猛烈反擊。是以,他早有對策。

只見,他不慌不忙地一扭腰,快如閃電地踏出幾步,就輕描淡寫地避開了韓若壁這記凌厲非常的掌風。

瞧見他的閃躲身法很是簡單有效,韓若壁喝了聲‘好’。

其實,對于他能躲開這一掌,韓若壁是早有預料,只是沒料到他能躲得如此干淨漂亮而已。

與此同時,韓若壁向前踏出半步,抬腳一腿就踢了過去。

這一踢,表面沒甚特別,暗里卻頗具名堂。

就見,這一踢的來勢凶猛,但出腿的位置卻比一般踢腿要低,有點類似于掃堂腿一類的腿法,因此對手最易想到的,必然是輕輕縱身躍起躲避,而不是硬踫硬地接招。但此刻,韓若壁的左手早已運起了暗勁,就等著對方躍到半空中時,趁隙出掌攻擊。到那時,對手人在空中,不但閃避困難,更加難以發力抵御,是以必然中招。

他這一招委實歹毒,在以前和‘北斗會’兄弟們的比拼切磋中,不知已得手過多少次,某種程度上說,甚至比他的神功絕學還要好用。

只可惜,韓若壁算計的雖好,黃芩卻仿佛知道他的心意一般,偏偏不肯躍起,而是拉開一個馬步,功行四肢百骸,以小腿對小腿,來了一記硬踫硬。

這二人的先天真氣都已臻化境,目下這麼全力一拼,只听得‘波’的一聲響,硬骨頭對硬骨頭,誰也沒能佔到便宜,算是打成了一個平手。

黃芩雖然處在防守之勢,但相比韓若壁,卻是提前拉開馬步的,是以身體的重心比對方更低、也更穩。

聰明如黃芩,怎會放過這點優勢?

眼見這一記硬拼之後,自己重心未失,而韓若壁則立足未穩,他立刻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良機,予以猛烈還擊!

不等韓若壁收腳,他右手緊握成一個怪拳,手肘先是微微向後一拉,旋即一拳轟出。

霎時間,勁風呼嘯,一股剛勁的拳力迸發而出,聲如裂帛,縱橫決蕩,直搗韓若壁的丹田!

苦惱拳!

這一拳,是準確無誤地抓住了韓若壁進攻不利後留下的破綻而發出的,時機極好。

黃芩全力施展,意在一擊必中!

本來,‘苦惱拳’只是一種外家拳術,依靠捏成怪拳形狀的手骨稜角擊中對手來致人傷害。可是,黃芩的這一記‘苦惱拳’卻是隔空發出的,竟似將這種外家拳術,以內家勁力施展了出來。

這大概是自‘苦惱拳’創出以來,第一次被人如此施展吧。

這時,韓若壁的一只腳還沒能收得回來,下盤根基不穩,知道若是和黃芩硬拼,絕計討不到半點好處。

他心思百變,精于應對,哪里肯吃這樣的眼前虧?因此,情急之下,放棄了立穩腳跟,轉而借著單足一點地之力,以‘金鯉倒穿波’的姿勢,飛也似的向後退去。

要知道,韓若壁的輕功‘蹈空虛步’,本就以起急停急,動作快逾閃電見長,此刻又是危機時刻的全力施為,因而後退時更是幾乎連人影都辨識不清了。

隨著快如疾風的後退之勢,他的右掌猛然翻動,一記斜劈,自左上劈向右下,頓時,一道極寒透骨的掌風呼嘯而去。

韓若壁這一掌斜劈而下,並沒有正面迎擊上黃芩的拳風。實際上由于黃芩的馬步壓得極低,這記‘苦惱拳’是全力擊向對手的丹田處,所以高度上的尷尬令得韓若壁很難正面防御。

不過,他這一掌和先前的那掌並不相同,別有精奧之處,指間挾帶起的掌風凝聚不散,好似形成了一道真氣鑄起的幕牆一般,阻擋住了黃芩隔空發出的‘苦惱拳’。

兩股真氣于空中相踫,卷起若干氣旋,激飛無數落葉飛花。

黃芩的拳風無比霸道強悍,而韓若壁的掌風所構築起的氣牆,似乎根本無法抵御這樣霸道的真力。

隔空而出的‘苦惱拳’,僅僅被氣牆稍稍阻礙了一下,便破壁而出,依舊直奔韓若壁追隨而去。韓若壁已退後落地,仍是尚未站穩。逼不得已之下,他勉強拉開馬步,雙掌交錯于身前,掌力猛吐。

一剎那間,黃芩的‘苦惱拳’堪堪殺到,二人的拳掌再次凌空相接,激起一連串‘啪啪啪’的氣爆之聲。黃芩的拳風因受過一次阻擋而減弱了不少,是以韓若壁雖然立足未穩,還是借助著雙掌之力,化解掉了黃芩原本志在必得的一擊。

轉眼間,不過三兩個來回,一番身形交錯,兔起鶻落後,不管是黃芩還是韓若壁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畢竟,二人開始出手時,情緒上多少帶了點怒氣,失了些控制,可經過這幾下你來我往,立刻互相意識到對手的武功見識,實在與自己相差無幾,哪怕是露出任何一點點細小的破綻,也會被對手抓住,進而可能被重傷乃至丟掉性命。

瞬時,二人冷靜下來,刻意保持距離,一時間誰也沒敢再次撲上。

韓若壁伸出雙掌,一高一低,擺開了一個起手式,口中贊嘆道︰「‘苦惱拳’在你的手中竟能有如此變化,施展出無比威力,我想,若是被創出‘苦惱拳’的那位拳師得知,定是要開心死了。」

黃芩的雙手捏著‘苦惱拳’的拳形,眼見韓若壁雙掌的起手式,臉色凝重道︰「瞧你那架勢,莫非是‘寒冰劍’前輩馳名江湖的‘掌劍雙絕’中的掌絕--‘得一掌’嗎?」。

韓若壁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黃芩面上微有訝異,道︰「難道江湖上的傳聞不實,‘寒冰劍’前輩的‘掌劍雙絕’不是‘得一掌’和‘得一劍’?」

韓若壁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氣。以前師父的‘掌劍雙絕’確是‘得一掌’和‘得一劍’。」

故意停頓了一瞬,他得意地咧了咧嘴角,道︰「以前是,現在卻不是了。」

黃芩訝道︰「以前是,為何現在不是?「

韓若壁嘿嘿一笑,道︰「因為現在使用的人不是師父,是我。從今日起,我打算替它們改個名字。」

黃芩皺眉道︰「改什麼名字?」

韓若壁道︰」‘得意掌’,‘快活劍’。這‘得意掌’之名,豈非正好配上你的‘苦惱拳’?」哈哈一笑,他又道︰「名字改的可算好听?」

面色一沉,黃芩道︰」好听沒用,好用才成。我就用這‘苦惱拳’來會一會你的‘得意掌’吧。」

韓若壁斂容正色道︰「只不知這一戰,你我誰會‘苦惱’,誰會‘得意’了。」

話音才落,他腳尖點地,‘蹈空虛步’之下人已貼近黃芩身前不足五尺,一掌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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