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二十一回【上】

作者 ︰

第二十一回︰送人頭窮凶極惡施恐嚇,遇玩伴僑居他鄉為人婦

申時,一場小雨剛過,迷離的瘴氣中綠樹成萌,積翠凝藍,置身其間猶入仙境,別有一種神秘、恬靜之感。這時辰,可算是一日間‘魘伏谷’里最好的時光了。

來到家門前,只見周圍一切如常,沒甚異樣,可不知為何,藍諸卻感覺與平日不同,總像是少了點什麼,但到底少了什麼,倉促間他又無法確定。

左顧右盼了一陣,他終于確定了,皺起眉,‘咦’了聲,自言自語道︰「怎的沒有聲音,難不成她們不在前院?」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五個女人自然比一台戲還要熱鬧,是以湊在一起時,是絕對沒法子保持安靜的。而以往這時候,‘百花露’、‘羅漢果’、‘相思子’、‘燈心草’、‘阿芙蓉’都會聚集在前院里或休息聊天,或追逐嬉戲,那沒完沒了的吵鬧聲早就傳到院牆外老遠去了,可現在卻一片靜謐,听不到半點聲響,頗不尋常。

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

繼而,藍諸思疑不定地抬手推門,心想,也許是她們恨自己多日未歸,害她們記掛,思念之余不免有些著惱,才在發覺自己回來後,聯合起來故意不作聲,只為嚇自己一跳,作為報復?又或者缺了自己坐陪,她們意興懶散,整日悶在屋里,沒興致出來玩耍了?果真如此,倒不過虛驚一場,推門進去後,數落她們幾句也就罷了。

可是,這一推之下,只听得‘當’的一聲,門鈸輕撞了一下門板,那扇關著的門,卻並沒有被推開。

‘魘伏谷’里向來沒有外人,不需提防什麼,因而莊院的那扇門表面上是緊閉著的,可實際上從來不曾上鎖,只是虛掩著,和低矮的院牆一樣形同擺設。可是,現在,它卻被從里面鎖上了。

這又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

藍諸只覺身上一冷,心里泛起了一種不祥之感。

他一邊僵立在門口,一邊忍不住想︰不好,家里出事了!

一念至此,他有些慌神了。

想著,藍諸回頭,狐疑地看向身後二人,本意是想同他們交換一下意見,卻見黃、韓二人早已奔至不足一人高的圍牆下,身形一展,先後躍進了前院里。

看來,他們也瞧出事有蹊蹺,已等不及多說,先行進去查看了。

見了他們的反應,藍諸這才警醒,懊惱地用力跺一跺腳,如油澆火燎一般跟著掠進了院牆內。

這時,他腦子里閃過一絲極為怪異的念頭︰雖然自己已退隱二十多年,可之前也曾笑傲江湖數十載,處變的經驗怎麼說也該比這兩個小子豐富多了,可今日遇事的反應竟及不上他二人,莫非是老了?

還是怕了?

也許,怕了正是因為老了。

有時候,人不服老是不行的。

三人進到院內,只見濃濃的毒瘴中,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幾棵樟樹一如往常靜悄悄地挺立著。

愈發覺得有問題,黃、韓二人立刻往織房、客廳分頭查探而去。

感覺周圍的空氣好似要凝結起來,藍諸的心陡然沉了下去。轉眼,他撒開大步,疾風一般奔向‘阿芙蓉’的屋子。見屋里沒人,他又一面奔出來,一面大聲呼喊道︰「‘阿芙蓉’、‘百花露’、‘羅漢果’、‘相思子’、‘燈心草’你們」話還沒有喊完,就見黃芩從一間織房里探出頭來,道︰「她們沒事,都在這里。」

轉眼,‘羅漢果’和‘阿芙蓉’已提起裙角,慌不迭地從黃芩身後竄了出來,急急向藍諸這邊奔來。

藍諸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笑著一左一右環住投懷入抱的二名婦人,假意嗔怒道︰「老爺的心都快被你們嚇出來了,以後切不可這般捉弄老爺。用這種法子躲迷藏,老爺可是要生氣的!」

這時,單獨奔進客廳里的韓若壁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

轉頭,他瞧見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竹簍和一個土灰色的包裹。

他正打算上去一窺究竟,就听得黃芩在外面喚他,于是調頭走了出來。

感覺懷抱中的兩人似在微微顫抖,藍諸疑惑不解地稍稍放開她們,道︰「你們怎麼了?」

‘羅漢果’的雙手緊緊攥住他的手臂,抖抖霍霍道︰「剛才听見敲門聲,我可嚇死了,以為是那個凶人又來了,幸好是老爺回來了。」

‘阿芙蓉’的眼角隱有淚光閃現,不知是真被嚇著了,還是借機裝樣。她一邊拍著波濤洶涌的胸脯,一邊氣喘不迭道︰「是啊是啊,先前我一顆心兒‘撲通撲通’地狂跳,直到看見進來的是黃公子,又听見了老爺的聲音,才安下心來。」

感覺不對勁,藍諸知道必定有事發生,沉聲疑問道︰「什麼凶人?我不在的時候,谷里來了什麼人?」

提到來人,‘羅漢果’和‘阿芙蓉’俱是面露驚恐不已的神情,結結巴巴了起來。

這一刻,‘燈心草’也走出了織房,慌慌張張地上前幫腔道︰「你們走後才兩天就來了個凶人。」

原本躲在里面的‘相思子’和‘百花露’,也跟著她步出織房。

不知什麼原因,‘相思子’嬌小的身材變得更窄了,原本滿月一樣的臉龐也凹陷了下去,瘦的眼珠子都有些突出了。

見另幾人都怕得不行,‘百花露’鎮定道︰「那人的確很可怕,但既然老爺已經回來了,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相思子’咬牙,又恨又怕般道︰「那人前後一共來過兩次。第一次只是表現得凶惡粗魯,倒還罷了,可第二次第二次他,他真是個惡魔「

說到這里,她將顫抖不已的手指向客廳,竟是沒法說下去了。

‘燈心草’過來和她依偎在一起,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以示安撫。

‘百花露’接茬道︰「那人第一次來時,先說要找‘金針’。」

說著,她睨了眼黃、韓二人,道︰「上次這兩位公子來時,也曾以‘金針’稱呼老爺,所以我們知道,他要找的人就是老爺。」

其實,不管怎麼稱呼,能費力跑到‘魘伏谷’找人的,除了找藍諸,也不會有別人了。

皺了皺眉,她繼續道︰「‘相思子’實話告訴他說,老爺進山里辦事去了,這段日子不在家,可他蠻橫得很,硬是把每間屋子挨個兒搜了個遍,見找不到老爺,才罷休了。我們幾個女人沒甚本事,自然是攔他不住。」

對那人的行徑,藍諸听得極為光火,壓抑住迸發的怒氣,道︰「他找我做什麼?」

‘百花露’道︰「後來,他說了,是帶著銀子來買藥的。」

藍諸惡聲惡氣道︰「帶著銀子就了不起了?!這般無禮之人,鬼才賣藥給他!」

瞧了眼‘相思子’,‘百花露’微微點頭道︰「正是嫌他目中無人,行事霸道、不講理,‘相思子’才故意對他說,我們不知道藥在什麼地方,只有等老爺回來後,才能賣給他。」

‘相思子’激憤道︰「不錯,我當時就是看不慣他那副飛揚跋扈的德性,才不願把藥賣給他「她的情緒極為激動,竟有些控制不住聲調,因而聲音听起來頗為怪異。

轉念間,她又神色萎靡了下去,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要刺破皮肉,口中囁囁嚅嚅道︰「怎知怎知」

‘燈心草’面色憐惜地用力摟了摟她的肩,阻止她說下去,道︰「老爺也說‘鬼才把藥賣給他’,可見換成老爺,也和你一樣不願把藥賣給那人。你沒法未卜先知,後來的事又如何預料得到?現下就別想太多了。」

韓若壁大為好奇,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百花露’道︰「後來,那人惡狠狠地警告我們說兩天後會再來,到那時,老爺最好已經回來了,否則,他定叫我們不得好過。」

那之後的兩天,藍諸自然是沒法回來的。

黃芩輕輕搖一搖頭,道︰「那人當真來者不善。」

想到事情已過去多日了,可眼前的婦人們的臉上或多或少,仍存有幾分驚怖之色,韓若壁料想那人定是有些手段,想必已經達成了目的,于是口中問道︰「他再次來時,你們可是把藥賣給他了?」

‘百花露’無奈地點了點頭,道︰「那人實在是太可怕了,我們哪里敢不賣給他。」

除了惱火以外,藍諸對那人還十分生疑,心道︰他能進來‘魘伏谷’里,定是吃了‘火梨子’的。同時,他暗里將這些年來從他手里買到過‘火梨子’的江湖強梁,在腦內篩過一遍,卻並沒有一個能有如此強橫霸道的氣焰的。

韓若壁並不為然,道︰「真正可怕之人我見過不少,可你們說的那人,听起來似乎不過是凶蠻了一些。」

心里,他想︰可能是這些婦人久居深山,少與人交往,見得人太少,因而容易受到驚嚇,言過其實了。

‘百花露’將目光轉向客廳方向,道︰「他第二次來時,帶著一個竹簍「

韓若壁點頭道︰「適才我進去廳里時,是瞧見桌上多了個竹簍。里面裝的什麼?」

‘百花露’沒有說話,領頭向客廳走去。

眾人跟在她身後。

黃芩邊走,邊心道︰沒想到這五名婦人中,竟是她最為鎮定不懼,以前可沒瞧出來。

到了客廳,‘百花露’徑直行至桌邊,毫不猶豫地伸手掀開了竹簍上的草蓋。

頓時,一股濃烈的惡臭從里面散發出來,彌漫在空氣里,一時間充塞口鼻。

‘百花露’面無表情地捂住口鼻,嗡聲嗡氣道︰「第二次,他帶了這顆人頭來。」

藍諸、黃芩、韓若壁听言俱是凜然一驚,匆忙上前瞧看。

可能是放置的時間長了,里面的人頭已開始腐爛。

另四名婦人只駐足原地,如驚弓之鳥一般,戰戰兢兢的不敢上前。

想來,此前她們必定已然瞧看過了,恐怕還因此做了噩夢,是以不願再次觸及。

藍諸面色沉凝,手扶竹簍,仔細瞧看了一番那顆已經有些面目難辨的人頭。

良久,他道︰「這是‘大坳村’里采藥的丁四哥。」

他記得,多年前丁四哥曾經從他手里買走過兩粒‘火梨子’。

不待別人說話,他嚴然道︰「我明白了,那人定是殺了丁四哥,搶了他的‘火梨子’吃下,才能找來我這‘魘伏谷’里的。」

一指竹簍旁邊的包裹,‘百花露’微有心悸般道︰「里面是那人拿來買藥的一百兩銀子。那人說,他行事向來先禮後兵,這腦袋的主人不答應把‘火梨子’賣給他,他便割下了這人的腦袋,當然,也拿走了他的‘火梨子’。所以,如果我們不把藥賣給他,他也會依樣割下我們的腦袋。」

‘燈心草’秀眉微蹙,插嘴補充道︰「那人還說,之前,他已花費了五十兩銀子從丁四哥那里買到了一粒‘火梨子’用以進山,可沒想到還要跑第二趟,所以回去後又找到丁四哥,想再以五十兩銀子買他一粒‘火梨子’,可丁四哥說自己只剩下一粒了,要存著保命,如果五十兩賣給他,下次向老爺買進時,價格怕要超過一百兩了,是以怎麼也不肯賣。丁四哥又好心告訴他,其實一粒‘火梨子’可以支持三天三夜,因此,就算他兩天後要再跑一趟‘雪峰山’,只要能在天黑前下山,便沒有問題。可那人根本不听,硬是把人殺了,搶下了第二粒‘火梨子’。」

當然,那人的說法自然與她不同,但內容大抵相差不大。

忽然,黃芩道︰「若為搶下第二粒‘火梨子’,他只消制住丁四哥便可,但卻痛下殺手,足見為人之歹毒,用心之險惡。」

‘相思子’顫聲道︰「不用殺人的時候也殺人,那人實是凶殘到了極點。」

‘燈心草’道︰「此種一味蠻橫逞凶,隨便殺人的惡徒,當真粗魯、可恨!」

黃芩道︰「可恨是真的,粗魯倒是未必。」

他以為,僅是從那人隨手殺了原本不必殺的丁四哥,割下腦袋來用以恐嚇一事,便可瞧出那人也許表面粗魯,可內里必是個心思頗深的厲害角色。否則,他因何不直接在‘魘伏谷’里隨手找個婦人下手殺了,那樣一來,殺雞儆猴的效果豈非更好?可他並沒有這麼做,自然是考慮到丁四哥不過是個采藥的,凶性起時,殺了就殺了,沒人能把他怎樣,可藍諸怎麼說也是上一輩的五大絕頂高手之一,若是和他結下很深的梁子,總是沒甚好處的。

同‘阿芙蓉’站在一起的‘羅漢果’小聲埋怨道︰「若是他第一次來,‘相思子’不從中作梗,老實將藥賣給他,興許丁四哥就不用死了。」

‘相思子’嘶聲爭辯道︰「你以為我是故意的嗎?」。

‘阿芙蓉’也摻合進來,道︰「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丁四哥總是死了,而且還死無全尸。」

‘燈心草’怒道︰「你們說這種話,是嫌她這幾日還不夠自責難過的嗎?!」

眼見二邊就要爭吵起來,藍諸一揮手,喝道︰「都別吵!」

他很少這般嚴肅。

另四名婦人听見,均收了聲。

藍諸拾起那個竹簍,沉聲道︰「你們等我一會兒。」說罷,轉身離開了客廳。

想必,他是將丁四哥的人頭拿去別處了。

屋內的惡臭味慢慢消失了。

很快,他回轉來,對‘百花露’道︰「那人要買什麼藥?」

‘百花露’‘啊’了聲,道︰「‘太陰膏’。」

听言,藍諸面沉似水,道︰「他有沒有說明姓甚名誰,身份來路?」

其實,若是知道,五名婦人定是早就說了。

‘百花露’搖了搖頭。

藍諸又問道︰「他什麼長相,多大年紀?」

‘百花露’答道︰「他身量高壯,一張大餅臉上生了一對凶光畢露的銅鈴眼,獅鼻闊口,還留著兩撇八字胡。年紀最多四十出頭。」

黃芩‘咦’了聲,道︰「八字胡?」

最近,他似乎不是第一次听到長著‘八字胡’的男人了。

‘百花露’不明所以地沖他點了點頭。

停了一瞬,她一拍前額,道︰「哎呀,我怎麼給忘了,那人還在後院的石桌上刻了東西,說是留給老爺回來後瞧看。」

感嘆了一聲,她又道︰「到現在,我仍是不敢相信有人能用手指頭在石頭上刻東西。」

若有所思地佇立了片刻,藍諸先吩咐婆娘們各自離去,後又招呼黃、韓二人,道︰「走,一起去瞧瞧!」

三人匆匆來到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土陶藥罐、晾曬著各類草藥的後院里。

後院中央有一張石桌,兩張石凳。

來到石桌前,藍諸低頭瞧看。

只見,原本光滑可鑒的石桌中央被新刻上了一個標記。

這個標記的樣子頗為奇特,中間直直的一道豎線,左右兩邊各上下排列有兩個圓圈,上面的圓圈較小,下面的圓圈較大,就好似「8|8」模樣。

如果真是憑借手指刻上去的,那人的指力之強當真可透磚石,令人稱奇。

藍諸臉色驟然一變,口中驚道︰「竟然是他?」

韓若壁好奇道︰「他是誰?」

沒有直接回答,藍諸指著那個標記,道︰「你瞧這個象什麼?」

韓若壁橫豎瞧了半天也沒瞧出來,嘟囔了一句,疑道︰「怪模怪樣的,到底象什麼?」

一旁的黃芩冷不丁道︰「我瞧著象蝴蝶。」

贊許地看他一眼,藍諸道︰「說的不錯,這就是‘孤飛一蝴蝶’夏遼西的記號。」

韓若壁驚了驚,道︰「‘孤飛一蝴蝶’?難道,他是三針里的‘蝴蝶針’?」

听他這麼一說,藍諸倒有些糊涂了,問道︰「哪里來的‘三針’?」

表示理解地微微點了點頭,韓若壁道︰「你已退隱江湖多年,自是不知道一錢,二圈,三針的名氣。‘一錢,二圈,三針’說的是當今江湖上六個使暗器的絕頂高手。‘三針’分別是‘百里見秋毫’的‘秋毫針’,‘孤飛一蝴蝶’的蝴蝶針,以及‘漫天皆落雨’的落雨針。」說罷,他頗有含意地掃了眼黃芩,因為,‘秋豪針’已在高郵被‘爆裂青錢’的黃捕頭斃于的一把形似匕首的飛刀之下了。

黃芩沒甚反應。

‘咦’了聲,藍諸輕笑道︰「沒想到夏遼西現在已這般有名了。」

黃芩問道︰「你知道他叫夏遼西,可是認識他?」

一般的江湖人並不知道‘蝴蝶針’姓甚名誰。

藍諸道︰「說起來也不算認識,只是有一面之緣而已。」

韓若壁道︰「你三年才出一次山,何時與他有一面之緣的?」

見他誤會了,藍諸搖手道︰「和他見面時,我還在江湖上叱 風雲,而他不過是個初出茅廬、野心勃勃的年輕人罷了。」

韓若壁恍然,道︰「那可是很早前的事了。」

藍諸道︰「是啊,那時我剛得知索岳爾濟山的極寒之地有‘尾火虎’出沒,大喜過望,急著要往那里趕。就是在那時,夏遼西找到了我,自報門戶,要以他的‘蝴蝶針’與我比拼。他這麼做,當然是為了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出人頭地。」

說到這里,他禁不住回憶起當年在江湖上的無限風光,道︰「當時,勝過‘金針’,是多少想要一戰成名的江湖人夢寐以求的事啊!」

韓若壁順水推舟般夸他道︰「那是當然,能醫我這樣的曠世奇傷,除了‘金針’,又有誰可以做到?「

藍諸縱聲長笑,道︰「我的‘金針’,可以醫人,更可以殺人。」

黃芩道︰「後來,你同他比拼沒有?」

藍諸答道︰「是個人跑來找我比拼,我就答應,那不是有病嘛,就算一針能解決掉一個,也是要活活累死的。不過,夏遼西頗為難纏,老是跟著我,為了打發他,匆忙之間,我只得同他定下約定,說半年後在南昌府的‘騰王閣’附近公平比斗。他雖然不情願,但也無計可施,臨走前,為了令我不能小覷他,顯露了一手功夫,以手指在樹干上刻下了剛才的‘蝴蝶’標記。不過,那以後我一心想以‘尾火虎之心’制藥,便將與他的約定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自然也不曾見過他。」

‘嘿嘿’笑過兩聲,他又得意道︰「不知這些年來,他會不會因此心有不甘。」

韓若壁譏嘲笑道︰「莫得意,現在的‘蝴蝶針’在江湖上已是赫赫有名,早已不需要通過斗敗你來成就他自己了。」

稍加思索,黃芩道︰「從原來在樹干上刻下‘蝴蝶’,到現下在石桌上刻下‘蝴蝶’,夏遼西的指力進精可謂驚人。」

韓若壁模一模下巴,道︰「‘蝴蝶針’真難為他替自己的暗器取了個這麼好看的名字。」

撇了撇嘴,他又不屑道︰「可這個夏遼西無論是長相,還是行事風格,真是和‘好看’一點兒邊也沾不上。」

藍諸笑道︰「他長得不怎麼樣,但手上的‘蝴蝶針’的確很是特別,勉強也算得上好看吧。」

黃芩目光一閃,道︰「怎麼個特別法?」

看起來,對于這一點,他很是關注。

藍諸邊回想,邊道︰「夏遼西給我瞧過,他的‘蝴蝶針’不是直的,而是如彈簧一樣,卷曲著纏在他的十根手指上,也不知施展開來會是什麼樣。若非為著‘尾火虎’,那時我或許會有興趣見識一下。」

黃芩冷冷一笑,道︰「可能我有機會見識一下也說不定。」

韓若壁訝異道︰「難道你想同此人比拼一場?」

黃芩沒回答他,而是向藍諸一拱手,道︰「如無其他事,我們想就此告辭。」

韓若壁也正有此意。

「等等,還有件事想請你們幫忙。」藍諸道︰「你們隨我來。」

說罷,他領著二人轉回到客廳,拎起‘蝴蝶針’留下的那個包裹,冷聲道︰「這一百兩銀子,我不能收。」

韓若壁不解道︰「因何不能?」

在他看來,雖然對方是強買,但東西已然拿去了,不收銀子也于事無補。

藍諸道︰「因為這買賣不公平。」

韓若壁疑道︰「莫非一百兩銀子不夠拿你幾瓶‘太陰膏’的?」

藍諸搖了搖頭道︰「一百兩銀子拿我幾瓶‘太陰膏’是足夠了,但他還多拿了一樣。」

韓若壁想不出,道︰「哪一樣?」

藍諸的面色變得比‘太陰膏’還要陰寒,口中道︰「丁四哥的性命。」

韓若壁‘啊’了聲,似有所悟。轉念,他道︰「可你不收,難道還想還回給‘蝴蝶針’不成?」

藍諸將包裹遞向他二人,道︰「‘大坳村’離‘雪峰山’不遠,我想請你二人把這一百兩銀子帶給丁四哥的家人。」

說著,他又想到了什麼,收回手,從身上取出兩粒‘火梨子’放入包裹內,重又遞向二人。

藍諸這等愛財之人,到手的銀子居然有不拿的時候,而且,只是為了一個沒甚關系的丁四哥--這讓韓若壁吃驚不小。他象是第一次認識藍諸一般盯著他,忘記了去接包裹。

黃芩伸手接下,道︰「我可以替你送,但一百兩銀子也買不了丁四哥的性命。」

在他看來,血債只有血來償。

藍諸的雙目中射出冷電般的利光,道︰「夏遼西若在眼前,我必殺之而後快。」

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縱橫江湖、快意恩仇的年紀。

韓若壁道︰「這樣說來,若是出了‘雪峰山’,你的‘金針’就沒有原先那般威力無窮了?」

藍諸沒精打彩道︰「我被陽毒所苦,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否則即便沒有丁四哥被殺,家里婆娘們被人嚇成這般,我也該下山找‘蝴蝶針’討回點面子。」

之後,黃、韓二人沒再多言,與他告別,離開‘魘伏谷’,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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