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二十四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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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金花銀梳引出塵封故事,無心插柳舊線又起新頭

公冶修疑異道︰「韓大俠,她真是和你們一道進來的?」

沖他深施一禮,韓若壁一臉抱歉道︰「全怪在下識人不準,倒令公冶莊主受驚了。」而後,他又抱拳轉過一圈,提高嗓音道︰「初入莊時,以諸位好漢那許多火眼金楮尚且沒能瞧出‘玉娘子’是別人假扮的,我和黃芩只得兩個人,四只眼,如何瞧得出來?其實,我們只不過是在來的路上遇見了她,以為她就是傳說中的‘玉娘子’,本著仰慕之情,才結伴而行,邀她一同入莊的。唉,誰曉得她竟是假冒的。」

他這套說辭滴水不漏,說得也極溜,顯是事先準備好的。

話畢,他若有似無的向熊傳香使了個眼色。

熊傳香當然明白他的意思,自是不能拆穿他。

由于他的這一說法听上去很有幾分道理,加之在場的莊客里確有不少人親眼見到熊傳香假扮成的‘玉娘子’進來莊里,卻並未瞧出有甚異樣,是以對此深表理解。

麻二見沒能把韓若壁怎樣,嘴里不干不淨地咕嚕著罵過幾句後,便偃旗息鼓了。

魯轅門卻不肯就此罷休,瞪著韓若壁,氣鼓鼓道︰「這妖女進莊子時我也在場,正因自己沒能瞧出這妖女假扮他人,之前不好意思提及。可現在想想,你不但不幫公冶莊主,還跳出來為刺殺莊主、公子的妖女說話,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你們和她是一伙的了。」

韓若壁搖搖頭,嘆口氣,沖黃芩那邊努了努嘴,道︰「真若和她一伙,我這位朋友還會費心費力替你們擋蠱?」

知道剛才多虧有黃芩,魯轅門只得結結巴巴道︰「也許也許是他念及莊主的好處,臨到頭時良心發現了這才「

「好了好了,別說些連你自己都沒法相信的話了。」韓若壁揮手打斷他道︰「而且,大家都說那妖女意在刺殺公冶莊主、公冶公子,怎的我偏是沒瞧得出來?」

說罷,他目光銳利,如同一把冰錐一樣射向公冶一諾。

被他這麼一瞧,公冶一諾不禁打了個哆嗦,眼光閃爍地掃了眼熊傳香,低聲含含糊糊道︰「別的我不知道,她沒有放蠱傷我我想,應該不是要刺殺我吧。」

的確,他一直就站在近前的一個角落里關注戰局,熊傳香放蠱時,他嚇得忘了後退,呆立在原地,以為肯定要倒霉了,可不成想,不知熊傳香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放出的蠱子硬是避開了他所在的那個角落。如此,他雖然弄不明白熊傳香因何不放蠱對付他,但也知道對方此來並無針對他的意思,更非是想刺殺他了。

既然他如實說了,就不需韓若壁多費口舌了。

韓若壁又轉向公冶修道︰「公冶莊主,你覺得她來‘金碧山莊’,真是為了刺殺你嗎?」。

瞧向熊傳香那雙令人生怖,似乎只能在噩夢中出現的眼楮,公冶修一陣神思迷離。

其實,那樣的一雙眼楮也可以出現在美夢里。

只是,那是一場距現今已十分遙遠的美夢。

當然,所有的美夢都有一個讓人著迷的開場,但其中的一部分卻可能以噩夢告終。

思潮起伏之下,公冶修感覺一陣沖動,月兌口而出道︰「韓大俠說的不錯,她如果意在刺殺我,之前並非沒有機會。」

至少在這一刻,他無法昧著良心說話。

轉臉,韓若壁面向熊傳香,做出一副語重心長、循循善誘之態道︰「小姑娘,‘金碧山莊’可不是隨隨便便鬧著玩兒的地方,目下,不但有這一干江湖好漢、能人異士在場,而且只要公冶莊主再喊上一嗓子,立刻還會有更多的高手、能人趕過來護衛,就算你肚子里的蠱絕頂厲害,能傷得了許多人,自己也是逃不出去的。」

熊傳香的那雙怪眼里射出強硬、倔強的光芒,直刺向公冶修,厲聲道︰「我若是死在這里,變鬼也不會饒過他!」

韓若壁一揮手,裝模作樣斥責她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的行為雖然無禮之極,可公冶莊主一世豪雄,行事向來循天理,遵道義,豈會無緣無故害你性命?」

他這話明面上是褒獎公冶修,實際卻是以名聲相要挾,令公冶修無法隨意處置熊傳香,說到底是為熊傳香著想。

熊傳香只是盯著公冶修。

韓若壁又道︰「小姑娘,這件事說不定只是一場誤會。不如這樣吧,蠱是你放的,你自然會醫,若保證將那位中了蠱毒的英雄醫好,我想公冶莊主和眾位英雄好漢俱是大人有大量,就不會同你一個小姑娘過多計較了。然後,你再將此番的來意說明,把誤會澄清,也就是了。」

眼見面前搭了這麼好的一座台階,熊傳香就是再笨,也知道要抓住機會往下邁了。

立刻,她點點頭道︰「那敢情好。我本不想傷人,是他們咄咄逼人,我才不得不放蠱傷人,現下他們不與我為敵了,醫好那人也在情理之中,對我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接著,韓若壁道︰「如此這般,公冶莊主以為如何?」

公冶修沉吟一刻,未置可否。

這時候,他心里又有些後悔先前為熊傳香澄清刺殺一事,而沒有想法子令眾人群起而攻之,讓她死于混戰之中了。

其實,從開始到現在,公冶修的心思糾結不定,變來變去,甚至連他自己也捉模不清。他一會兒冷酷而理智地想要熊傳香死,覺得只有這般,一切才能徹底翻過去,再不被揭露出來;一會兒又睹人思人,想著正是她的出現,才令自己憶起了那段陳年舊事,並被由此激發出的情緒所撼動,所左右,覺得必須和似熊傳香這般相關之人把塵封的過往說個清楚明白,才能令自己安心;可一會兒又怕把那些事統統抖落出來,會令自己失去現有的一切總而言之,公冶修的心里既矛盾又困惑,忽爾理智,忽爾激動,忽爾迷糊,象是掉進了無底的漩渦里難以自拔。

湊近他身前,韓若壁輕聲提醒道︰「莊主,這個苗女的來歷只怕不簡單,她的蠱術更不簡單,背後說不定還有厲害的靠山,若是稀里糊涂地處置了,難保不招來更大的麻煩。不如問明白她到底想做什麼,或者要什麼,把事情解決了為好。」

話說的雖平淡,而且一點也不響亮,卻是擲地有聲,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公冶修想了想,心道︰罷了罷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防得過一時,防不過一世。

接著,他神色復雜地用力點了點頭。

韓若壁得了應允,大模大樣的朗聲向眾人宣布道︰「公冶莊主寬大為懷,大人大量,盡顯豪俠風範。各位英雄好漢還有什麼話要說?可願讓這位小姑娘將功贖罪,替董錦安醫傷?」

說起來,這本是公冶修的事,公冶修自己都沒甚異議了,場中眾人又有什麼閑話好說?而已經昏死過去的‘通天徹地棍’董錦安需要考慮的首要問題當然是保全性命、治愈傷勢,是以在他身側負責照顧的一位莊客便點頭代他表示同意了。

既然大家都贊成,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對于這個結果,將前前後後瞧在眼里的黃芩覺得還不錯,畢竟除去和一群江湖人干上一架,以蠱子傷了一人外,熊傳香並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惡毒之事,更何況是董錦安主動上前與她相斗,欲置她于死地的。而且,瞧公冶修之後的反應,竟似有些心虛,真象虧欠了熊傳香什麼一樣,想來必有齷齪之事,剛才自己出手相幫,已算是還了他之前的點滴恩情了。

同時,他不禁暗贊韓若壁能言善辯,化解事端的手段高明,處理危機的能力出眾,是以向他投去一個贊賞的微笑。

韓若壁得意受之,還他一串曖昧不清的眼波。

稍頃,韓若壁做出費力思考的架勢,問熊傳香道︰「小姑娘,你跑來‘金碧山莊’,夜闖公冶莊主的書房所為何事?」

熊傳香猶豫了片刻,似乎在考慮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表明來意有無好處。

「這個卻不忙說!」心神不寧地注視著熊傳香,公冶修搶著道︰「我且問你,你來這里,真的不為取我的性命?」

熊傳香怪眼圓睜,啐了一口,道︰「便宜你了,本姑娘此來,只為向你討還欠債,你的這條老命,我取來何用?」

公冶修那顆忐忑不定的心稍稍安寧了一些。

韓若壁眼珠連轉幾轉,道︰「公冶莊主素來大方得很,若真欠下了小姑娘你什麼債,那是連本帶息一定要還的。他到底欠了你什麼?」

看起來,他很想知道。

公冶修臉色泛白,心頭一顫,暗道︰不成,這種事絕對不方便讓太多外人知曉。他馬上道︰「小姑娘,此事不急。我先讓人把董英雄扶進房里妥善安頓,稍後也好讓你去替他醫治。只要你要的不是人命,我保證不會令你失望。」

言畢,他叫來下人把莊客們盡數帶下去,吩咐將受傷的董錦安抬進房里好生安頓、照料,以待醫治,還要給其余各位莊客備上宵夜,好生款待,並且說在場眾人日後都有重謝,只留了公冶一諾和肖八陣在身旁以防萬一。

公冶一諾是他唯一的兒子,肖八陣則是他最為信任之人。

熊傳香似乎也不太願意在眾人面前深言,只是緊閉著嘴巴,等大家離開。

丈八金剛模不著頭腦的莊客們雖然很想留在院子里,弄清楚公冶修到底欠了那個年輕的女巫祝什麼,但一對上他少有的堅如岩石、隱含威懾的目光,都不禁心頭一縮,無奈而又憋悶地跟著下人離開了。

不過,好奇得如同貓爪抓心一般的韓若壁,卻象腳底生了釘子,任是公冶修的目光如何嚴厲,也不動地方。

對于這件事,黃芩並不好奇,加之眼見公冶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仿佛在腦門上寫下了‘逐客令’三個字,便伸手拉起韓若壁,道︰「別不識相了,這里不歡迎我們。」

韓若壁掙扎了一下,不死心道︰「公冶莊主,這里地方寬敞,多我一個不多,你說是不是?」

公冶修不發一言,面色冷凝成一團。

旁邊,被黃芩救下的彝人立色居然也還沒走,急急拉了一把黃芩,道︰「朋友,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告訴你。」

他臉上神秘兮兮的,象是心里藏著什麼秘密。

見了立色的表情,韓若壁心頭一動,腳跟也松了松,暗道︰他能有什麼話要告訴黃芩?

看來,對于這個,他也很想知道。

黃芩回立色道︰「你且等一等。」轉頭又不耐煩地問韓若壁道︰「你倒走是不走?!」

瞅見仍舊不發一句話,寒著一張臉,瞪著一雙眼,已恨不能把他們一腳踹走的公冶修,韓若壁終于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道︰「唉,瞧主人家的意思,不走也不成啦。」

拉著韓若壁離開前,黃芩忽然回頭,目光緩緩的從公冶修、肖八陣、公冶一諾面上依次掃過,最後落在熊傳香的那雙怪目上,道︰「姑娘,我們和你一道進來的,自然也要一道出去,你沒做甚傷天害理之事,所以不管你那債討得,還是沒討得,都須記著,完事後,我們在莊園門口等著你。」

听見他的這句話,早已獨自一人在外很久的熊傳香心里莫名涌起了一股異樣的親切感,一時間竟忘了之前他還站在自己的敵人一邊,同自己以武力相拼,只覺得這個教訓過自己的外族青年,竟象極了小時候總是拉著自己一塊兒玩耍,卻也總把自己訓到掉眼淚的族里的一位大哥哥。

她輕輕點了點頭。

不過,黃芩的這句話在公冶修等三人听來,卻是另有一番滋味了。

在他們耳中,黃芩的意思無疑是,等不到熊傳香安全出莊,他和韓若壁就不會離開。

待黃、韓二人和立色一並消失在小院的拱門外時,已近雞鳴時分,天色昧明,灰白的曙光朦朦朧朧地射入院中,在四人的腳邊留下長長的暗影。

肖八陣和公冶一諾心知此事必有隱情,是以均沒有出聲,只等另二人開口。

良久,公冶修總算開了口,道︰「姑娘尊姓大名?」

他這一問,肖八陣和公冶一諾都很詫異,因為欠債的怎會不知債主姓甚名誰?

「我的姓氏你應該能猜得出來吧。」熊傳香的鼻子抽動了一下,道︰「我姓熊,名傳香。」

「果然。」公冶修低頭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轉瞬,他抬起頭,面目有些僵硬,微顯茫然道︰「熊敬玥是你什麼人?」

‘熊敬玥’!

這個名字,對于公冶修而言,實在熟悉,幾乎刻骨銘心,可又實在陌生,因為太久沒有提起。

這個名字,在他心里埋葬了二十多年,早已成為了他的禁忌。

听見是自己的聲音說出了這個名字,剎時間,公冶修只覺太陽穴上青筋亂迸,一顆心象被人緊攥住了跳動不得,幾近窒息。

熊傳香面無表情道︰「雖然我不想承認,可她是我姑姑。」

公冶一諾听言,心道︰這苗女的姑姑自然也是苗女,不知同爹爹有何關系。緊接著,他想到了公冶修不許家里有苗人出現一事,暗道︰八成和那個叫‘熊敬玥’的苗女有關了。

對于她和熊敬玥的關系,公冶修似是並不吃驚,道︰「熊姑娘,你想討什麼債?我可不欠你什麼。」

熊傳香抬一抬眉毛,不答反問道︰「既然你不欠我什麼,你覺得我該討什麼債?」

不知不覺退後了一步,公冶修直勾勾地瞧了她一會兒,道︰「這我哪可能知道。」

熊傳香面色一變,厲聲道︰「我想討的是你不該得、不配得,卻得著了的東西!」

她咬牙切齒又道︰「我找了你好多年,直到前幾年才得知你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三湘大俠’。」

公冶修面色一沉道︰「莫非你想要‘金碧山莊’和我名下的所有產業?」

仰頭瞧了瞧這片莊園,熊傳香冷笑道︰「‘金碧山莊’名字起得真不錯。這可是用我們寨子里的金子建起來的山莊,當然金碧輝煌。」

公冶一諾听在耳里十分別扭,質問道︰「‘金碧山莊’是我爹一輩子的心血,怎麼倒成了你們寨子里的金子建起來的了?」

熊傳香瞪他一眼,道︰「去問你爹!當年,他在辰州建莊園、買田地用的大筆銀錢是從哪兒來的?「

公冶一諾狐疑地望向公冶修。

公冶修低頭垂目,如老僧入定一般不言不語。

熊傳香哈哈笑道︰「原來他還知道羞恥,不好意思說。那便由我替他說了吧。」

她的面目變得極為陰冷,道︰「二十多年前,就是這個叫做公冶修的家伙伙同叛徒熊敬玥從寨子里的金礦盜取了一大筆金子,準備一起私奔去過好日子。可惜,就在他們把金子裝滿車廂準備逃走時,壁壘里的寨兵發現了這對圖謀不軌的狗男女,雙方起了沖突。因為熊敬玥精通蠱術,寨兵最終沒能攔截成功,被他們帶著金子逃掉了。不過,熊敬玥也被偏架弩射中,貫穿身體,受了不治之傷。」

另二人听到這段話,驚愕得難以言表。

停了一瞬,熊傳香陰森森笑道︰「她背叛本族,帶人偷盜寨里的財富,瞎了眼和一個狼心狗肺的外族男人私奔,被射死也是活該!」

抬起眼,公冶修搖一搖頭,道︰「她不活該,她是為了救我。那只弩箭本來是要射中我的,可我那時不會武功,自是避讓不及她救了我,可她自己。不過」

熊傳香心頭微顫,‘哧’了聲,道︰「你和她之間的事,我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至于被你們偷盜走的金子,我女乃女乃已經和土司及寨里的同胞們說好不再追究了,就當是熊敬玥拿命換的。」

听她話里的意思,象是無意討要自己的財產,公冶修心里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

瞧他的表情略有松懈,熊傳香真有一種放蠱出來殺死他的沖動。

公冶修擠出一絲笑容,道︰「那麼,熊姑娘究竟想從我這兒討什麼去?」

熊傳香道︰「我女乃女乃說,那時候她跟著寨兵緊追出去,在路邊找到熊敬玥的尸體時,她頭上的金花銀梳不見了。」

听到這里,公冶修頭皮一緊,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熊傳香冷硬著臉繼續道︰「那把銀梳是我們熊家的東西,需要和它的主人一並埋葬,不能留在外人手里。因為熊敬玥的墳里少了這一樣,我女乃女乃一直耿耿于懷,每次談到這事,就忍不住垂淚,說女兒只能做孤魂野鬼,沒法升天,也沒法去祖先所在的地方。女乃女乃年紀大了,我想替她完成心願。」

公冶修道︰「你怎知那把銀梳一定在我手里?」

熊傳香詭秘一笑道︰「那東西有些邪性,可以在上面施咒、下蠱。我偶然听說你二十多年前中過蠱毒,也算死過一次,難道是我道听途說了?」

苦嘆一聲,公冶修道︰「那把銀梳,是你姑姑臨終前送給我的,她叫我一生一世都帶在身邊,還要我發誓這輩子只愛她一個女人」

熊傳香不屑一顧地打斷他道︰「顯然,你並沒有做到。」

公冶修道︰「答應她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我會做到。可是後來唉,不管怎樣,我為她守了兩年。」

「哈哈哈哈兩年?兩年啊「熊傳香仰天大笑道︰「她為你背叛族人,為你盜取族里的財富,為你送了性命,簡直為你舍棄了一切,卻只換得你為她守了兩年。」

她的笑聲里滿是戾氣。

公冶一諾略帶埋怨地瞧了眼自己的父親,小聲喃喃道︰「若有女子肯如此真心待我,為我舍棄一切,我為她守一輩子,不愛別的女子又有何妨?」

熊傳香訝異地望向他。

「你瘋了!?」公冶修瞪了兒子一眼,緊皺起眉,道︰「我是個男人,能守兩年已是不易。她送給我的那把銀梳,我貼身帶了兩年之久,直到洞房花燭那夜才無奈取下來」

熊傳香調整了一下情緒,‘哦’了聲,道︰「你覺得要一個男人一輩子只愛一個女人,是強人所難嗎?」。

公冶修搖了搖頭道︰「如果她活著,我這輩子必定只愛她一個女人。」

熊傳香譏諷道︰「你不覺得欠她的多了點嗎?」。

公冶修爭辯道︰「我不欠她什麼。當初,我和她在一起時是一心一意,對她很好,每一件事,每一個決定都是我和她兩個人一起做的。雖然,我沒能遵守諾言,可她臨死前,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往我身上下蠱,此後一旦我近了女人身子便要毒發慘死,這也夠歹毒了吧。」

精明如他,當然猜得到那次差點要了他性命的蠱毒發作,是因為與新婚妻子的一夜纏綿,破壞了堅守兩年的誓言,而那蠱毒無疑就是熊敬玥兩年前落下的。

熊傳香氣得胸膛一陣起伏,正想有所舉動,卻見‘日月輪刀’肖八陣已警惕地上前了幾步。

「她再歹毒,也是以性命下的蠱是想以性命換取你這一輩子只愛她一人!」她退後一步,努力深呼吸了幾下以穩定激動的情緒,道︰「你明知那把金花銀梳上刻著什麼,卻不知道它代表了什麼嗎?」。

公冶修恍惚地搖了搖頭,道︰「不管代表什麼,也不過是一把梳子。」

熊傳香鼻翼扇動,呼息急促道︰「所以,我說你不該、也不配留著那把銀梳!」

不願再多辯駁,公冶修點點頭,一邊轉身出了小院往別處去,一邊道︰「罷了,我這就拿與你吧。」

趁著公冶修去取金花銀梳的時候,公冶一諾上前向熊傳香鄭重施了一禮,道︰「熊姑娘,多謝你沒有在那麼多人面前,說出我爹的這件丑事。」

朝他翻了個白眼,熊傳香道︰「你以為我是替你爹留面子?我是怕說出來丟了我們苗人的臉。」

公冶一諾試探問道︰「那個熊敬玥和你一樣,也是巫祝?」

熊傳香道︰「我女乃女乃說,她可能是族里幾百年來最有天分的巫祝了。可是,她讓女乃女乃很失望。」

公冶一諾道︰「比你還有天分?」

熊傳香雙手握拳,點了點頭,道︰「不過,以後我的蠱術一定會比她厲害。」

她不希望族里最有天分的巫祝就是熊敬玥那個樣子,所以她要拼命煉蠱,要超過她,要讓女乃女乃為她驕傲。

她記得,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女乃女乃。

公冶一諾笑了笑,道︰「沒錯,如果孫女兒超過了女兒,做女乃女乃的應該會更高興。」

他笑得很摯誠,沒有一絲敷衍,竟是真心為熊傳香的志向而欣喜。

熊傳香覺得有些奇怪,便不禁多瞧了他幾眼。

被那樣慎人的眼楮瞧著,公冶一諾的心禁不住呯呯呯一陣狂跳,面色發紅,頭有些暈,也不知是嚇的,還是怎麼的。

他輕拍了拍自己的臉,定了定神,心道︰莫非是從沒見過似她這般與眾不同的女子,所以有些失常了?

要知道,公冶一諾向來認為但凡女子都是小事沖在前,大事縮在後,全身心依附于男子,不但膽小懦弱,而且軟弱無力,所以,他一向不太看得上女子。可這些在熊傳香身上一絲一毫也看不見,她不但很有勇氣、膽色,武功、蠱術也叫人大吃一驚,當然,長相確是古怪可怕了些。不過,在偷偷多瞧過幾眼後,公冶一諾又覺得除去那雙沒法忽視的怪眼,那淡淡的眉毛,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的嘴角,雖然不顯得多美麗,卻也十分耐看。

感覺他在偷瞄自己,熊傳香眼一翻,表情看似頗為不悅,但語氣卻較為和善,道︰「你想瞧就大大方方地瞧,偷偷模模的做什麼?我又不能吃了你。」

說實話,雖然她對公冶修不但沒有任何好感,而且隱隱還有殺之而後快的念頭,但對他的兒子公冶一諾卻生出了幾分好感。

公冶一諾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幾聲,抓了抓頭,沒敢再去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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