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有靜默了那麼一下,赫冥爵擰著眉頭看著奢伶,女人半晌終于有了動作。
眉眼之間,似乎跟之前的奢伶的太過不一樣。
也許是到了這個時候,聰明而銳利的奢伶,終于明白。
她的兒子赫冥爵真正的秉性,其實完全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半晌抬起頭,奢伶的眉宇間,似乎還殘留著不舒服的痕跡。但身體已經站的筆直,一雙銳利的眼楮,少了些冷意,看向赫冥爵。
「我說你的女人她很好,你便放心就是。」
赫冥爵沉默地看了奢伶幾秒鐘,半晌冷聲笑了起來。
「我該怎麼說才好?」赫冥爵說著,微微傾身逼近奢伶,似乎奢伶的話,無聲地勾起了他的笑意,「說我親愛的母親大人,在我這兒,你從來沒有信譽可言?還是換句話說,說我從來就不相信你?」
奢伶的臉色變了變,前一刻帶出的某種病態一般的不舒服又一次在眼底隱隱浮現。
赫冥爵看到了,顏色一沉,卻當做沒有看見。
「你」張張嘴巴,奢伶一反常態這一刻表現的格外明顯,「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當年拋棄你追求榮華富貴,讓你吃盡苦頭。」
赫冥爵冷眼看著,听著,眼楮里浮現淡淡地嘲弄。
苦頭?
一開始倒是吃盡苦頭,可是在他在農場里長大之後,知道自己不過是個被撿來的孩子,便都釋然了。
而後來到了溫家,溫老爺子給他的東西,從來不必任何一個人少。
更是因為溫夕禾,他愈發覺得自己幸運。
奢伶看到了赫冥爵眼底的嘲弄,眉心一動,還是繼續說。
「我也承認,丟下你一個人回到奢家,是我年輕時候做過的最後悔的事情。」說著奢伶抬起頭,唯有那一刻赫冥爵的視線里,奢伶的表情看起來,才多了幾分身為母親的平緩。
「但你是我的孩子,我不會害你?」
不會?
赫冥爵跟著挑眉。
「回來接管奢家,對你來說,本來就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而我只需要你的一個點頭。」奢伶說著,眉眼一沉,無數張虎視眈眈的臉在跟前不停浮現,「奢家是你外公一手創立的事業,除了你,交給誰,我都不放心。」
赫冥爵終于發出了極為清冷的笑聲,奢伶的觀點,他似乎從來就不能苟同。
「你不需要安全感,你有野心,便自己守著就成。」
奢伶站在距離赫冥爵不到一米的地方,沉默地看上赫冥爵半晌。抬步試圖靠近赫冥爵的時候,卻被赫冥爵異常冰冷的眼神給阻止。
「如果我一定要交給你呢?」奢伶的聲音很冷,帶著幾分猜不透的堅決。
他們是母子,某種性格特質上,他們總是太過于相似。
奢伶是母親,極力要給,不惜一切。
赫冥爵卻不承認自己是兒子,不屑更不要。
「如果我不要呢?」
以為帶走了溫夕禾,就可以控制他的一切,那倒是他赫冥爵高看了這個給了自己生命卻也對他無比殘忍的母親。
奢伶的身體晃了晃,似乎正在極力承受著不能承受的某種不適。
額頭上,漸漸地再度冒出汗珠來。
赫冥爵的眉頭,無聲地鎖的更深。
半晌,空氣里在陷入更長的沉默之後,終于響起了奢伶很是輕的聲音。
似乎,還隱隱夾著某種低低的嘆息。
「如果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一定堅持要這麼做,我可以告訴你」
那一天的奢家,似乎陷入了從來沒有過的死一般的沉寂里。
很久之後,樓梯上傳來一個男人沉穩的腳步聲。腳步聲轉過拐角,又跟著穿過長長的走廊,最後在某間房間的門外停了下來。
大門被推開,男人伸手推開了大門。
視線里,寬大的床上,女人正側身睡著。身體微微蜷縮起來,雙手交疊放在臉頰下方。她的睡顏安靜,面上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表情出來。即使是睡著,他也能看得出來。在她昏睡過去之前和當下,她並沒有受到某種不好的對待。
心,無聲地平靜了一番。
男人走到床邊,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
抬手輕輕地觸模著女人嬌女敕的臉頰,像是自己記憶里觸模著一般,細細地撫模著她美麗的臉部輪廓。
半晌,他勾起嘴角,卻沒有笑出聲來。
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已經清楚。
如今想要親口跟她解釋清楚,好像時間也不夠多。
「寶貝兒,還記得自己跟我說過什麼嗎?」。他觸模她臉頰的動作一停,因為某種回憶里聲音的美好,終于輕輕地笑了出來,「你跟我說,從此以後,不管我做什麼,無條件相信我。現在,也會一樣,對嗎?」。
睡夢中的女人輕輕地皺眉,無聲,發不出一絲回應。
他也終于沒了聲音,就那麼一直看著。
牆上的時鐘,發出「滴答滴答」被時間拖著走的聲音。風從外頭吹進來,輕輕地帶進一室聒噪的聲音。
半晌之後,男人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起身站了起來走到窗邊。
拉上窗簾,關上窗戶,擺明了是要讓床上的女人好好睡。
他最後走到床邊,低頭又看了一會兒,彎腰在女人精致的臉上輕輕印下一吻,這才轉身離開。
「寶貝兒,這是我們最後的一道坎了。」
這一次,他信她說過的一切。
他們之間,已經從無數的事實里,培養了堅固的默契。
不會再有奮力了。
不會再有背棄了。
寶貝兒,看你的了
也不知道時間就這麼過了多久,溫夕禾在一片頭疼欲裂中慢慢地醒了過來。
「唔」
疼痛讓她忍不住申吟出聲,卻還是漸漸地適應了眼前的光線緩緩地坐了起來。
入眼的景物,卻一瞬間讓溫夕禾頓時清醒了過來。
之前的發生的事情,一瞬間飛快地跳進了溫夕禾的腦海里。她猛地瞪大了雙眼,一把掀開被單從床上跳了下來。
她記得她在大廳里看到赫冥爵和封少藍進了房間。
她還听到他們在房間里糾纏的聲音。
她更是記得她看到了一群黑影。
然後,她被打暈了。
心口莫名地一緊,她甚至連自己應該要先考慮哪一件事情,全身就先戒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