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彎月,泛著月白的光芒,宮院的木芙蓉隨著微風搖擺著枝丫,祥喜宮靜地像一灣潭水。
溪雲雪一直站在化成碎片的紫檀木圓桌旁,靜靜地瞧著低頭蹙眉,陰佞著臉的羽月夜。身體僵硬,這一個姿勢,她大概站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了。她苦著臉,慢慢彎腰,想要敲敲麻木無感的雙腿。她的目光不離羽月夜,漸漸彎身。
看他沒有向這里看來,溪雲雪便放了心,握著拳的手,輕輕地敲了兩下,突然,光影被遮住了,視線暗了下來,溪雲雪敲著膝蓋的手一下子僵住了。她慢慢抬眸,心驚膽顫地側頭看向遮光的那人,見他沉重一張臉,低著頭看她,溪雲雪被嚇得猛然站直身子。
「呃……」羽月夜捂住下巴,輕哼一聲。
「哎呦喂……」溪雲雪感覺捂著頭大叫,因為她抬頭過猛,羽月夜沒有來得急起身,溪雲雪的小腦瓜「 」地撞上了羽月夜的下巴。
羽月夜捂著下巴瞧著溪雲雪,她眼里蓄著眼淚,一雙淚汪汪的眼楮,可憐地看著他,眨巴眨巴地,好不可愛。
微微嘟著嘴的水潤紅唇,讓人忍不住想要輕啄。
羽月夜輕笑地無奈搖頭,伸出大手,將溪雲雪捂著頭的手挪開,溫柔地覆了上去,像是呵護稀世珍寶一般,動作輕柔地給她揉著。眼里的矛盾與陰佞,眨眼間被柔情的暖波代替。
溪雲雪抬著下巴凝視著他,心里五味陳雜。她很少見羽月夜如此溫柔過,簡直就像做夢一樣。堅硬若石般的心,面對這樣的羽月夜,一點一點地在松動,
緊緊攥了攥拳,又無力地松開,她懊惱,美色當前,她,她居然不爭氣地想要放棄?
羽月夜低著頭,看著溪雲雪在跟自己較勁一般,一會兒堅韌地蹙眉,一會兒又像是要泄氣一般,嘆氣。他眼角微微抽搐,收回了覆在溪雲雪頭上的手,背著手往吟霜齋的門口挪去。
「吱呀」門被羽月夜打開,一陣微風灌入房內,溪雲雪轉身,看向羽月夜的背影,他是要走嗎?
「慶安……」羽月夜看了一眼漸漸被一朵彩雲遮住的彎月,迎著拂面清風,喚著慶公公的名字,聲音平靜地沒有任何起伏。
「老奴在……」慶公公甩了甩拂塵,雙腿跪地,行了個大禮道。
「讓內務府搬個紅木的圓桌來……」羽月夜吩咐完,剛想要轉身進吟霜齋,便想起還有奏折沒有批閱,他轉頭看了一眼站在房內,呆楞地看著他的溪雲雪,又對慶公公道,「把今天的折子拿來吧,晚上朕在這兒批。」
慶公公退下後,羽月夜走進了吟霜齋,他也不理會溪雲雪,直徑走到軟塌上坐下。
溪雲雪見羽月夜不理她,治氣般躲躲腳,走到書桌前,隨手拿起一本書,便走到軟塌的另一邊坐下。她看了一眼羽月夜,見他在想些什麼,坳氣般轉過身,側背對著他,就倚在榻上翻著手里的書。
羽月夜哪里是在想什麼,他只是用余光瞧著溪雲雪的舉動,見她像是在和自己賭氣般,留個背影給他,羽月夜的嘴角不自覺的微揚。
他發覺自己居然對溪雲雪幼稚的行為笑了,不可思議地用手撫了撫嘴角。
他越來越拿她沒有辦法了……
溪雲雪從桌上拿的是一本話本,本來是拿書打發時間,卻沒想到,越看越覺得有意思,越看越欲罷不能,她津津有味地看著書里的故事,時而因著里面惹人逗笑的情節,輕笑出聲,時而因為里面催人淚下的話語,頻頻落淚。
她忘記了周圍的環境,更忘記了那個冷情暴虐的君王就坐在身側,深深的陷入了話本里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里。
羽月夜見溪雲雪看書看的痴迷,便側過身,肆虐地盯著她瞧,見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模樣,愈加想要讓她快點愛上自己。他比誰都清楚,溪雲雪,是個性情中人,若他主動對她好,那麼總有一天,她會被他感化……
慶公公推門走進吟霜齋,後面跟著兩個小公公,每人手里都抱著一摞奏章。
慶公公走到羽月夜前,跪在地上,還未喊出,「皇上……」二字,便被羽月夜制止了。羽月夜對著慶公公,將食指豎放在嘴邊,然後又轉過頭,含笑地看了一眼看書看的認真的溪雲雪,對著慶公公搖搖頭。
慶公公恍然大悟,對著身後的兩個小公公使了個眼色,他們便上前,將那些奏折排好,放在軟塌上的矮桌上,又研磨了一些紅墨。
羽月夜滿意地點點頭,揮手讓他們退了下去,他隨手拿了個奏折,打開看了兩眼,又忍不住心里想要看溪雲雪的沖動,便嘆了口氣,將奏折放下。
他靜靜地瞧著溪雲雪,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站起身,向書桌走去。
鋪好宣紙,沾了沾案上硯台里的墨,抬眸,仔細瞧了瞧含著如春風般的笑,斂眉看書的溪雲雪。便在紙上描繪了起來,很快,空白的宣紙上,漸漸浮現出一個柳眉杏眼,面若芙蓉,桃腮杏臉的女子,她的一雙剪水般的眼眸,秋波流轉。她頷首看著手里的書卷,泯笑顏兮。
羽月夜輕吹著氣,把未敢的墨跡吹干後,便將畫卷了起來。走到門外,將畫遞給侍候在外面的慶公公,彎著眼眉,叮囑道,「將這畫裱起來,掛在乾擷宮。」
待羽月夜離開,慶公公便將畫打開,他瞧著畫中國色天香,如琬似花的女子,暗暗稱奇。宮中誰人不知皇上音律丹青是這西夏最好的,只不過皇上除了給已辭世的婕太妃畫過畫像外,其余的女子,一概未有。
慶公公沖著素妃的未央宮和戚貴人的咸福宮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這雪妃娘娘當真是有一手,剛剛進宮兩日,便得如此殊榮,看來,素妃和戚貴人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或許,這風平浪靜已久的後宮,又要生出事端了……
當羽月夜回到吟霜齋時,溪雲雪已經倚在榻上呼呼大睡了起來,手里拿著的話本就連睡覺都舍不得松開,可見她對這話本的喜愛。
羽月夜站在她的面前,柳眉杏眼,桃腮杏臉,櫻嘴紅唇,白皙的頸項,他深深地將她裝進眼里,心里。小心翼翼地將那話本從她手里抽出來,又輕輕地把她從榻上抱起,將她的頭埋在自己的胸口,慢慢地走出吟霜齋。
剛踏出吟霜齋,侍衛宮人烏壓壓地跪了一片,在宮里混的,大多都是有眼力見兒的,看到溪雲雪在羽月夜懷里睡著,竟沒有一個人開口問安的。
羽月夜將溪雲雪抱回浮霞殿的東暖閣,房內依然是大婚時喜慶的大紅,此時的羽月夜突然覺得,他好像就是平民百姓家剛剛討了媳婦滿心歡喜的傻小子。心中的甜蜜與喜悅,不斷涌上心頭。
此時,羽月夜才明白,他,大概是有些喜歡溪雲雪了吧……
他將她放在床上,將她的外衣褪去,僅留下褻衣褻褲。又將錦被蓋在她的身上,為她掖好背角。
羽月夜退出東暖閣,將門關好,又回到了吟霜齋,他著實好奇溪雲雪看的是什麼書。
吟霜齋內,羽月夜倚在溪雲雪曾倚過的位置,學著她的模樣翻著那本話本,話本里面大致講的是男子將他深愛之人殺死後,傷心欲絕的故事。
他從來都不知道,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讓人痛徹心扉的愛情。
羽月夜沉痛地看著手里的書,他想,若是書中的人,換成他,那女子是溪雲雪,他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