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寶藏 第38章 國法人情難抉擇

作者 ︰

趙星語返回王家,追問二老,王大壯生前是否經常毆打自己媳婦。

老兩口起初遮遮掩掩,抵不住趙星語凶神惡煞地逼問,只好說出實話,「大壯以前是打過他媳婦,都是鬧著玩的,後來再沒打了,而且這些都是家務事,跟大壯死有什麼關系啊……」

「什麼沒關系,你兒子死了,你兒媳婦被抓了,但凡跟他們有點皮毛的事情你們都要說清楚,才方便我們審查。要是你們一開始就說清楚,我也不用來回折騰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們怎麼不說?還有沒有其他遺漏的地方?」趙星語都想爆粗口了,怎麼會沒關系,這是典型的家庭暴力。要是擱現代,她找的老公敢對她使用家庭暴力,她還不把那男的大卸八塊。

大卸八塊?趙星語心中漸漸有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凶手的作案動機似乎已經找到,凶手也已經快要浮出水面,但是他(她)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到毒殺王大壯的呢?

王家二老還在喋喋不休,「哪家媳婦沒挨過打啊?床頭打架床尾和,再說這也不是什麼好事情,我們何必到處說……」

趙星語默默听著,王家二老後面說的話她一個字都沒听進去。

她只感到可恨又可笑,既然他們覺得這不是好事,為何又覺得這很正常?難道他們覺得王氏進了他們家,就該當牛做馬伺候人,甚至連牛馬都不如,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一方面逢人就說自家兒媳婦賢惠溫和,一方面又眼睜睜看著兒子毆打媳婦不聞不問。

哎,趙星語一向自認為自己都算是夠偽善的人了,想不到有人比她更偽善。這對偽善的老夫妻可以說是殺死自己兒子的間接凶手。

「我們回去吧。」趙星語突然不想把這個案子再追查下去,意興闌珊地站起來,連告辭都懶得說一句就離開王家。

「你已經知道誰是凶手了?」唐風音追上去詢問。

「或許吧……」趙星語的聲音飄散在風里。

留下四人楞在原地,不知道她又發哪門子神經。

回到雲中郡府,趙星語悶悶不樂,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愁眉不展。

于大義,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此事應該秉公執法處理,她應該把自己所知的線索呈報上去,方便差役們立案偵查。況且此事已經影響了雲中郡的穩定,不能再拖延下去。沒看見肖郡長為了此事都愁白了幾根頭發麼。

于小義,她非常不情願把凶手交出去,在她眼中,王大壯實在是死有余辜,凶手的行為稱得上是自衛。況且她還沒完全想通凶手的殺人手法,是以也不敢一口判定自己的推論就是正確。

她嘆氣復嘆氣,愁容復愁容,從未發現心情竟然如這一刻般難受。

唐風音回到郡府後,走進書房,向肖郡長稟告了今天出行的情況,憤憤不平地說︰「哼,她倒會扯著虎皮當大旗,居然還說我就喜歡站著伺候人,氣死我了!不過她說的‘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自有公道在人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有善惡審時報’倒著實讓人激賞。」

肖郡長哈哈大笑︰「你自己要跟著去受氣。我早就說過星語丫頭是個文采斐然,熱心助人的好女孩。對了,她對此案有何看法?」

唐風音想了想,「我倒是沒看出此案的眉目,她好像知道了什麼,只是她不肯說,又似乎有什麼為難。」

肖郡長按按太陽穴,「這可難辦啊,此案一天不解決,雲中郡的百姓就一天惶惶不可終日,愁煞老夫了,得盡快想辦法從星語丫頭嘴里套出話來。」

吃晚飯的時候,肖郡長故意唉聲嘆氣,愁容滿面,食不下咽,眼神卻時不時瞟瞟趙星語。

唐風音趁勢問道︰「世伯,可是還在為那中毒奇案發愁?」

肖郡長馬上接口訴苦︰「是啊,此案的影響太惡劣了,今天郡中又有兩撥不同民族的百姓發生沖突。如果再不盡快解決此案,只怕還會讓那些心浮氣躁的百姓釀出血案來,到時候,就不是一人、一家的事情了。老夫都恨不得變出無數個自己,盡快把此案了解。哎,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趙星語看看一唱一和的兩人,推開碗筷,「行了,你們倆也別在我面前演戲了,讓我見見王氏,就告訴你們誰是凶手。」

肖郡長樂得眉毛和胡須都顫抖起來,「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吃完飯,眾人來到關押王氏的地方,此時王氏的身份不是凶手而是被保護的對象,所以並沒有和其他犯人關在一起。(本來用「關押」兩字似乎不合適,但是王氏不是有錢人,沒人給她提供另外的地方,只是把她關在一間干淨的牢房,所以趙星語認為他們還是關押著王氏。)

趙星語不許大家靠近,自己獨自走到關押王氏的牢房門口,定定地看著她。

王氏披頭散發,蜷縮在牆角,對來人視而不見。

趙星語蹲子,緩緩開口︰「今天我去了一個地方,看到一位老人俯著石階痛哭,鄰居說他兒子死了,兒媳婦也坐牢了……」

王氏抬起頭,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又把頭垂下匍匐在膝蓋上。

趙星語看到她出的後頸上有幾條蜈蚣似的傷痕,心緊了一下,繼續說︰「听說那家還有一個臥病在床的老太太和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孩子……」

王氏全身顫抖,手慌腳亂地爬到她腳下,眼淚橫流,啞聲問道︰「我,那孩兒可好?」

趙星語強忍著心中的酸澀,面無表情,「那兒媳婦被抓後,因為查不出兒子被毒害的原因和方法,有人就說是妖魔作祟,現在整個雲中郡都彌漫在一種恐懼的陰影下,人人惶惶不可終日,為了一點小事就大打出手,已經傷了好幾個人。如果再查不出兒子死亡的原因,只怕雲中郡的治安都不會再保持原本的穩定。」

王氏慢慢停止哭泣,重新縮成一團。燭光如豆,她的身影忽明忽滅。

趙星語嘆息一聲,輕輕說︰「雖然我不明白同一塊食物為何會產生兩種截然不同的後果,但是我已經知道誰是凶手。不過,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她覺得她有權利活下去,就讓她活下去;她覺得她無法存活于世上,也等她自己去說清楚……命運就掌握在她一念之間。我只能保證,如果她保持沉默,我就保持沉默,絕不透露出去;如果她願意坦白罪行,我就保證不讓她的孩子將來受苦。言盡于此,好自為之吧。」

王氏靜靜地靠著牆壁,仿佛一具沒有生命力的石雕像。

趙星語沒有像某些法制評論人那樣感慨「又是一個法盲,如果當時運用法律保護自己就不會釀成這種慘劇……」,也沒有像某些事後諸葛亮那樣說「怎麼不帶著孩子離開,還要忍受下去……」。

因為在古代或者在社會制度不平等的情況下,女人就是弱者。男人打女人就是那麼平常的家務事,而且女人嫁人後就只能從一而終,除非男人休掉女人。古今中外,多少女人犯罪只不過是為了捍衛自己最後一點權益,為了實現自己微弱的、合理的要求才鋌而走險。

想到這里,趙星語一陣心酸,言語哽噎,不覺熱淚盈眶,再也忍不住掩面沖出牢房。

身後幾人大驚,面面相窺,呆呆愣了半晌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讓趙星語如此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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